干预，促进改变——“促进社会规范改变的工具与数据：终止针对妇女、女童暴力的亚太论坛”综述

方　刚

(北京林业大学，北京100083)

干预，促进改变

——“促进社会规范改变的工具与数据：终止针对妇女、女童暴力的亚太论坛”综述

方刚

(北京林业大学，北京100083)

摘要：2015年12月，为期两天的总结亚太地区终止针对妇女和女童暴力工作的会议在曼谷召开。会议认为：提高认识、改变规范和影响各界人士的行为，是消除针对妇女暴力的3个重要环节。会议总结了亚太国家过去多年的项目经验，其中三类项目受到格外关注。其一为长期的项目，因为规范改变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对长期项目效果的评估也受到重视；其二为校园中的干预行动，因为青春期是塑造青少年性别平等意识的重要时期，学校是进行反对性别暴力教育的重要场所；其三为在社区中进行的干预行动，一些有影响力的干预工具被推广。会议呼吁，要抓住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提供的机遇，在未来15年加大反对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的力度。

关键词：性别暴力；社会规范；干预；校园；社区

“促进社会规范改变的工具与数据：终止针对妇女、女童暴力的亚太论坛”于2015年12月1～2日在曼谷召开。亚太各国的80多名社会活动家、学者、联合国机构官员参加了会议。会议主办方是联合国人口基金、联合国妇女署、澳大利亚援助项目、韩国女性发展研究所。

2015年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到期，“千年发展目标”中明确地提到了促进性别平等、反对性别暴力的内容。这次论坛聚焦于过去10年间，亚太地区为终止针对妇女、女童暴力而开发的干预工具，以及使用这些工具的效果。2015年联合国提出了未来15年的“可持续发展目标”，其中强调了反对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论坛倡导在未来15年，将干预社会规范的改变作为反对性别暴力的重要工作。

一、改变规范需要长期努力

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广泛存在，是因为有支持这种暴力的社会规范。会议强调了应该促进社会规范的转变。提高认识、改变规范和影响各界人士的行为，被认为是消除针对妇女暴力的3个重要环节。

研究者Emma Fulu指出：必须先找到支持针对妇女暴力的社会规范是什么，即确定我们要改变什么，然后再有针对性地制定项目方案，设计改造规范的工具，把改变规范的计划落实在文字上，而且还要在实施中不断更新发展。在确定支持暴力规范时，不仅要了解社会规范的现状，还要了解哪些人在维持这个现状；在设计项目时，要把过程研究纳入进去，在执行项目的过程中研究哪些设计有助于规范的改变，哪些没有效果，从而调整项目，以持续开展干预。至于改变规范的工具，可以是学校课程，也可以是针对社区的活动。在执行过程中，需要多行业合作。因为改变社会规范很困难，大家各有优势，共同合作才能形成体系。人权活动家Libby Lloyd强调，改变规范需要长时期的工作，所以为了更好地做到促进规范改变，工作必须有持续性。澳大利亚的行动家非常重视与政治家的合作，保证项目得到不同政党的支持，以便在大选可能带来执政党轮替的时候不影响项目的稳定进行。

父权制在不同的层面存在，应该坚持通过改变规范和行为，最终改变父权制。如何改变规范、如何促成从规范改变到行为改变，与会者进行了热烈的讨论。有人认为，规范改变并不能必然促进行为的改变，至少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有的情境中，行为也可以促进社会规范的改变，经济的发展也会对社会性别规范的改变起着重要的影响。

在通过干预改变规范的过程中，政府的支持和参与非常重要。一些国家制定了严格的反对性别暴力的法律，法律的改变促进了社会规范的改变。此外，还要重视宗教领导人、媒体、男性的作用。技术专家Nandita Bhatla从2008年开始做社区干预工作，她说自己从2015年开始看到一些成果，民众对性别暴力、男性做家务的态度都有了改变，从而也有了行为的改变。

与会学者和行动家一致强调：收集性别暴力的数据以及社会规范改变效果的数据，是非常重要的。暴力发生的数据，有助于推动社会重视暴力问题，推动政府投资处理这些问题；干预行动的效果数据，有助于推广干预行动。干预效果数据分为两种，一种是历时性的，即一个项目开始之前和进行几年之后的比较；一种是共时性的，即将进行过项目干预的社区与没有进行过干预的社区进行比较。要“用数据说话”，如果没有数据，永远不可能出台制止性别暴力的制度和法律。虽然改变规范可能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但是干预是改变态度和规范的必由之路。与会者介绍的干预工具与干预行动，主要是针对社区和学校进行的。

二、校园中的干预行动

青春期是塑造青少年性别平等意识的重要时期，这将影响他们成年之后对妇女暴力和性别平等的态度。学校是进行反对性别暴力教育的重要场所，但应该有专业的社会机构的支持。亚太地区一些活跃的机构，开发了一些在校园中进行干预行动的工具。

“东亚和太平洋地区女童教育机构”(UNGEI)为教师研发了题为“用尊重连接：防止校园性别暴力”的工具。除了向学校领导和教师介绍为什么研发这个工具以及如何使用之外，其主要部分是“模块化的课程资源”，这包括7个主题，分别是：性别和平等；性别平等和积极的榜样；理解性别暴力；关注校园性别暴力；平等、尊重关系的相处技巧；暴力目击者应做什么；受暴者寻求帮助和同伴支持的技巧。每个主题均有4～7个活动，以讨论、角色表演、游戏等形式进行。每个主题后面均有1个“全校行动”，建议学生们可以做什么。

“引导和发现女孩的国际联合”(WAGGS)研发了《反对暴力的声音：集体学习手册》，这是指导教师针对5～25岁学生进行教学的手册，内容分别针对5～7岁、8～11岁、12～16岁、17～25岁4个不同年龄阶段的学生。手册的重点部分是一些活动的设计，供教师帮助学生深刻理解和应对各种形式的性与性别暴力，学习与男人和男孩一起工作终止暴力的技巧与方法。手册希望促进学习者思考和辨别身边的性别暴力、促进尊重的关系、为女性发声、采取行动。手册还有针对父母和照顾者的指导内容。

“联合起来制止针对妇女暴力运动全球青年网络”出台了一套题为《改变者：终止针对妇女和女童暴力的年轻行动家》的培训手册。这个工具致力于培养青年领导人，再让他们作为模范去教育其他青少年，进而在社区提倡性别平等。工具包括4大部分：性别的权力部分，该部分致力于认识权力、性别、父权制是如何一起运行的；对于女性和女童的暴力部分，这部分致力于深入理解暴力，并且在制止暴力中我们可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健康的关系部分，该部分致力于学习并理解如何处理各种关系中的矛盾和争执；采取行动部分，该部分致力于用学到的知识在我们的生活中作出改变。每个部分由一些活动组成，包括讨论、小组活动、游戏等青少年所喜闻乐见的方式。

中国白丝带志愿者网络也开发了中学校园终止性别暴力的工具包，包括教案、电影导读、心理辅导方案、学生活动设计、海报等30个工具。

有了干预工具，更需要付诸干预行动。在澳大利亚，反对针对妇女暴力的教育已经成功地纳入到课程中，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都能够接受到如何处理伴侣关系的教育。在印度，有40个学校开展了一项针对11～14岁学生的课程，目标是促进性别平等，反思男性气质，加强对暴力的理解。在孟买校园中的一项调查数据显示，经过7年时间的努力，校园中的性骚扰和针对女性的嘲讽明显减少了。

另外一个从2004年开始的简称为WAGGS的项目，10年间培训了200名培训人员、3000名青年领导人，影响到了80000名5～12岁的孩子。这个项目的工具在不同国家有不同的修订版本。

反暴力活动家Vanessa Heleta介绍说，全世界60%的青少年在亚太地区，反对性别暴力的教育在小学阶段就应该开始了。但是，很多人认为对小学生讲这些太早了，孩子们听不懂。这些反对的观点是错误的。还有学者提出，虽然校园干预很重要，但原生家庭对青少年的影响力更大。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会不自主地接受外面的信息，会通过观察学习社会规范，而不是只通过受教育学习。所以，社区中影响成年人的工作同样重要。

三、社区中的干预行动

亚太地区已经开发了多个应用于社区推动改变社会规范的工具，但是，这些工具并不一定都适合每个国家。联合国项目官员James认为，在同样一个工具应用于不同社区时，应该结合实际情况有所更新，有所推进，而不是简单的重复。

印尼与柬埔寨合作开发了一个在社区中组织男性小组的工具，目的是促进男性反思男性气质，从而作出改变。工具包括8个核心内容，有一些统一的指导原则，但是，在印尼和柬埔寨应用的时候，分别有所调整。

联合国人口基金支持中国白丝带志愿者网络也研发了社区使用的工具《好伴侣、好父亲：全参与型好男人团辅手册》，这个手册包括20个主题，致力于促进男性的社会性别意识提升、在家领域和公领域的社会性别平等实践。

在孟加拉国的农村，有关组织使用干预工具针对逼婚与早婚作了大量的社区干预。经过几年的努力，16～18岁结婚的女孩子下降了20%。

SASA是在社区干预的一个典范工具。这个干预采用社区动员的方式来改变社区的规范、标准和行为。干预中使用的手册明确地指出亲密伴侣暴力(IPV)是多种复杂因素相互影响的结果，并且在个人、人际关系、社区和社会层面运作，因此，要预防暴力就必须从这些层面进行工作并且作出改变。SASA主要关注社区在以下4个阶段的改变。“SASA”就是这4个阶段的字母缩写：(1)开始(Start)——开始思考针对妇女暴力的问题，培养社区成员内在的力量来解决这些问题；(2)觉醒(Awareness)——让社区觉察到对男性利用权力凌驾于女性的现状的接受程度，这种接受是对针对妇女暴力的维护；(3)支持(Support)——支持受到这些问题影响的男性和女性作出改变；(4)行动(Action)——采取行动反对针对妇女的暴力。

在项目期，社区成员能接触到规律性的、不间断的信息，通过这种不断强化的方式来维持这4个阶段的改变。随着干预进行到不同的阶段，信息的关注点和行为改变也作出相应的调整。为了支持整个实施过程，SASA干预的工作人员选择以下4种行动者进行合作：从社区中更具进步性的男性和女性中选出的社区行动者；那些在宗教、文化、政府及其他领域的社区领导者，鼓励他们将正确的性别和权力规范整合到他们的领导角色中去；像护理人员和警察这类直接提供预防和服务的专业人士；有权力对他们的制度规范作出改变的机构的领导者。

在乌干达首都坎帕拉8个社区中，应用SASA的干预行动进行了4年，并且针对地区的特点将对艾滋病的关注结合进来。2007年和2012年分别进行了两次定量调查评估项目效果。调查结果显示，项目执行社区所有的男人和女人均发生了明显改变：对亲密伴侣暴力的接受程度降低、对女人可以拒绝性行为的接受程度增加、经历伴侣肢体暴力和性暴力的女性均减少、社区对经历暴力的女人的恰当反应增加、男性在过去一年间同时拥有性伴侣的数量减少。横向比较显示：有干预的社区，比较于没有干预的社区，性别暴力下降了50%。

整个城市也可以被定义为社区。2010年，联合国妇女组织发起“平安城市：摆脱对女人和女孩的性暴力”的活动。在亚太地区，印度的新德里、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摩尔斯比湾、菲律宾的马尼拉都发起了“平安城市”活动，目的是预防各种环境下针对女人和女孩的暴力。此次论坛上，Emma Fulu介绍了印度的“安全德里”项目，项目包括改善设施以保障女性安全。但围绕基础设施的投资一直伴随争议，虽然其本意是保护女性，但也被指责为强化了女性的弱势处境。青年行动者Prabhleen Tuteja介绍说，他们在改变基础设施等硬件的同时，也强调促进社会规范的改变，为此办了很多活动，包括鼓励在公共场所目击针对妇女暴力的人士站出来，以打破沉默。

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安全市场项目也受到与会者重视。这个城市的调查显示，有超过一半的女商贩在市场上经历过不同形式的性暴力。因此，2011年，联合国妇女组织与商贩协会合作，为女人和女孩建立安全市场，包括为基础设施升级，比如建立卫生间、浴室，更新市场货摊、更方便可得的水设施，甚至建立女性避难区；还包括无现金收款，这有效防止了勒索和偷窃行为的发生。

为期两天的论坛也呈出了地区层面改变的数据：2010年只有1/2的亚太国家参与终止针对妇女暴力的运动，2015年已有超过3/4的亚太地区国家参与；已有1/3的亚太地区国家将暴力强奸定为刑事犯罪，其中有7个国家已经加入了维护妇女人身安全的国际行动计划，截至2014年仅有4个国家还未采取任何行动；几乎所有亚太国家都通过了《消歧公约》；目前至少有13个亚太地区国家开展了对妇女暴力行为的流行病学研究；2015年11月，东盟成员国已经采用了关于“消除女性暴力(EVAW)”的地区行动方案……

当然，论坛也注意到，还有太多的目标没有实现。社会改变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不同阶段将有不同的内容和活动。论坛呼吁，要抓住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提供的机遇，在未来15年内加大努力，为消除针对妇女和女童的暴力采取更强有力的干预行动。

(责任编辑赵莉萍)

Interventions Make Change:An Overview of “Tools and Statistics for Change in Social Norms:Asia-Pacific Forum on Preventing Violence against Women and Girls”

FANG Gang

(Beijing Forestry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3, China)

Abstract:A two-day summary meeting of preventing violence against women and girls in Asia-Pacific area was held in Bangkok. The meeting concludes that raising awareness, changing norms and affecting behaviors of people in various fields are three important steps of eliminating violence against women and girls. The meeting summarizes the projects run by Asia-Pacific countries in recent years, and finds three extraordinary projects that deserves attention. The long-term projects: because change of norms takes efforts of several generations, it’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evaluate those long-term projects. Interventions on campus: adolescence is a vital period for teenagers to learn about gender equality, which makes campus the major place to such promote. Interventions in communities: some effective tools have been popularized. Meanwhile, the meeting makes an appeal that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 of UN has given us a chance, and we should take this chance and try our best to prevent violence against women and girls in the following 15 years.

Key words:gender-based violence; social norms; interventions; campus; communities

收稿日期：2016-04-18

作者简介：方刚(1968—)，男，北京林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副教授，博士，中国白丝带志愿者网络召集人，主要从事性、性别暴力、男性气质、性教育研究。

中图分类号：C913.6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6838(2016)04-0025-04

·女性与社会发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