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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家猪饲养的早期发展

2016-04-11罗运兵

中国文化遗产 2015年4期
关键词:发展过程技术品种

罗运兵

摘要:家猪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一种家畜:它是我国古代人民主要的肉食来源,同时还被广泛用于祭祀、随葬等各种仪式性活动中,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本课题研究重点勾勒了史前至商周时期我国各地区家猪饲养的大体发展过程,并对各地区不同发展道路进行了模式归纳和解释,还对我国古代家猪的品种差异、饲养技术与成就,以及家猪饲养的社会意义等方面进行了探索。

关键词:家猪饲养;发展过程;品种;技术

引言

猪的驯化是我国古代最伟大的创造发明之一,家猪饲养在中华民族文明发展过程中极具典型意义,并对世界范围内的肉食生产与消费形成了深远影响。中国是世界上最早、最重要的猪类驯化中心之一,最迟在距今9000年左右,家猪在我国即已被驯化成功,并成为中国古代农耕社会里最重要的家畜和中国古代人民最主要的肉食来源,这种格局一直沿续至今,并对周邻地区产生过广泛的辐射影响。它在我国古代经济生活扮演重要角色的同时,还在当时先民的精神领域以及社会政治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我国目前已发掘获取了大量的猪骨遗存,并积累了极其丰富的相关材料。本课题研究立足于猪骨遗存本身,运用动物考古学和考古学的理论与方法,并借助相关学科的手段和成果,倚重定量分析,在前期研究的基础上,对现有相关资料进行了系统梳理,并重点就研究方法与路线、我国各地区家猪饲养的早期发展状况、发展模式的归纳与解释、古代家猪品种的时空差异、古代家猪饲养的技术与成就、古代家猪饲养的社会意义几个方面展开了讨论。本课题所指的“早期”大体与先秦时期相当,即史前至商周时期。

1.家猪饲养的早期发展

研究表明,前仰韶时期(约距今9000~7000年),家猪驯养在我国大部分地区均已出现。其中贾湖遗址第一期遗存中即已存在家猪,年代可早至距今9000年左右,这是目前可确认的我国年代最早的家猪。仰韶时期(约距今7000~5000年)以来,我国大部分地区家猪饲养均有较明显的发展迹象。

其中中原地区、海岱地区、淮河中下游地区早在仰韶时期家猪饲养就得以较大的发展,这主要表现为遗址哺乳动物群中猪的相对比例在这一时期达到峰值。龙山时期(约距今5000~4000年)猪的相对比例相对下降(可能是因为家畜饲养朝多样性发展,牛、羊的饲养同时出现);测量尺寸(主要依据第三臼齿M3长度值)从仰韶时期至龙山时期逐渐缩小,再至商周时期趋于稳定;成年个体的比例也逐渐下降。这表明,从仰韶时期以后,家猪饲养持续向前发展,品种培育和饲养技术逐渐提高。

中原地区从仰韶早期开始,猪的相对比例就剧增至70%~80%左右,仰韶中期达到峰值,最高已达90%左右。仰韶晚期略有回落但基本在70%左右;至龙山时期,其比例降至45%~70%之间,至先秦时期又降至30%~60%之间。总之,这一地区整体变化非常明显——从前仰韶时期至仰韶时期急剧上升,至龙山时期和先秦时期则相继回落,峰值在仰韶时期。M3长度值的变化表明自前仰韶至先秦一直呈下降的趋势,表明家猪品种的培育得以连续的发展。海岱地区在后李文化时期,家猪即已出现,但规模较小,小荆山和前埠下的牙齿形态和测量数据表明,后李文化时期家猪饲养还处于初期阶段,直到北辛文化晚期此地家猪饲养才呈现出较大规模,并在大汶口文化时期开始达到高峰时期,墓地中大量的猪骨随葬也从侧面暗示家猪饲养的兴盛。大汶口文化时期比例较高,已达60%~70%,并延续至龙山文化时期,至岳石文化时期似成低谷,比例仅在30%左右,当然这一时期的数据还有待积累与检验。商代其比例又有回升,可达50%左右。M3测量尺寸自大汶口文化至商周时期缩小的趋势很明显;遗址猪群中成年个体比例自商代晚期至西周早期和东周下降的趋势很明显,这些都表明这一地区的家猪饲养也非常发达。淮河中下游地区相当中原地区仰韶时期的遗存,猪的比例都在50%~80%之间,表明这一时期家猪饲养已有较大发展;相当中原地区龙山时期(安徽尉迟寺遗址),猪的比例明显下降,在40%左右;商周时期(安徽何郢遗址)又回升至50%左右。从测量尺寸来看,从早到晚三个时间段M3长度平均值缩小非常明显,年龄结构也是如此。

长江下游地区在距今6000年以前的跨湖桥文化、河姆渡文化、马家浜文化时期的家猪饲养规模较小,这主要表现在相对比例较低,在哺乳动物群中仅占20%~30%,而且其中还有一定数量的野猪,可见家猪在当时人们的肉食构成中还无足轻重。从遗址猪群测量尺寸偏大、成年个体比重较高的现象来看,其家猪品种培育还比较原始,饲养水平也不高。随后的崧泽文化,家猪饲养与前期相比,看不出什么明显的发展,这主要表现在相对比例仍较低,当然目前数据还太少,不排除另一种的可能。该地区家猪饲养在良渚文化时期有明显的发展,迎来高峰期。主要表现为相对比例剧增,从马家浜文化时期的30%以下增长至50%以上,表明家猪饲养对当时人们肉食消费的贡献已相当可观。年龄结构中未成年比重也很高(80%以上),测量尺寸也明显变小。马桥文化时期的马桥遗址猪M3长度平均值在40毫米以上,测量尺寸与野猪种群尺寸非常相似,而且相对比例非常低,表明遗址即使存在家猪,其在整个遗址猪群中的比重也非常低,可以认为马桥文化时期这一地区家猪饲养业明显回落,马桥晚期年龄结构中成年个体比例上升也应与此相关。

西北地区从前仰韶(大地湾一期)至齐家文化,猪在遗址哺乳动物中所占的比重一直在增加,并在齐家文化时期达到峰值,至商周时期急剧下降。尽管秦魏家和大何庄两个齐家文化遗址的材料出自墓地,但按NISP比例,它们与师赵村和西山坪居址材料得出的比例基本一致。四坝文化东灰山遗址和寺洼文化徐家碾遗址的材料也出自墓地,但与齐家文化的墓地材料相比,猪的相对比例明显下降。这一地区的特殊性表现为齐家文化时期虽然牛、羊均已普遍饲养,但仍以猪为主体,其比例也远远高于其他地区。

西南和华南地区在距今4000年前猪的相对比例一直很低、历时性变化不明显,直至相当中原地区商周时期,猪的相对比例才有明显的增长,测量尺寸或年龄结构的变化在这一时期也发生了明显变化,表明这两个地区家猪饲养直至这一时期才有较明显的发展。如华南地区相距今6000年左右广西革新桥遗址猪的相对比例出现明显上升,但仍然相当低,仅在15%左右,家猪饲养规模相当小。直至昙石山文化(距今3600~3300年)时期,这一时期猪的比例已达40%以上,年龄结构则以未成年为主,成年个体基本不见。另外在墓葬中还出现了猪颌骨随葬。特别有意思的是,从时间上看,华南地区距今6000年左右猪的相对比例出现小幅度上升与这一地区稻作农业的最初出现是一致的。西南的峡江地区,大溪文化时期猪的相对比例在10%~30%左右,直至商周时期比例才增至20%~50%之间。不过从测量尺寸来看,大溪文化时期沙溪遗址已出有M3长度值在30毫米以下的个体,表明当时已有一定量的家猪,峡江地区商周时期的香炉石遗址猪M3长度的平均值明显缩小,表明驯化程度较高。从成都平原商末周初的十二桥遗址和周代的指挥街遗址材料来看,当时家猪饲养已相当发达,相对比例已达60%以上,而且年龄结构较小,未成年比例高达90%。这明显高于同时期的峡江地区同时期的香炉石遗址,这种内部差异很大程度应与各自的地理和人文环境有关。endprint

长江中游以汉水中游地区材料较多,其家猪饲养在仰韶早期的淅川下王冈遗址即已出现。雕龙碑遗址三期猪的相对比例已达80%,表明至迟在仰韶晚期这一地区猪饲养已相当发达,青龙泉遗址材料显示,该地区在屈家岭文化至石家河文化时期也是如此。另外,整个汉水中游地区数量极为惊人的猪骨随葬现象也显示该地区自仰韶时期至龙山时期家猪饲养活动的兴盛。而该地区猪M3测量尺寸则展示出明显的历时性变化,表明其家猪品种培育过程相当连贯,年龄结构等数据表明该地区先秦时期家猪饲养也有明显发展。

北方地区指内蒙古中南部、陕北、晋北等地,其文化演进与中原地区基本同步。北方地区内蒙古中南部仰韶早期的石虎山I遗址至仰韶中晚期的庙子沟遗址猪的相对比例略有增长,但比例相当低,最高也仅为20%,不过陕北仰韶晚期的靖边五庄果墚遗址比例却高达80%以上(按肉量贡献)。总的说来,北方地区至仰韶时期中晚期,猪的相对比例明显上升,表明家猪饲养应有较大发展。而M3测量尺寸从仰韶早期至商代缩小的趋势非常明显,高红遗址M3长度平均值已不足31毫米。而五庄果墚遗址、朱开沟遗址、高红遗址中成年猪的比重都在10%以下,这些至少表明龙山至早商时期北方地区家猪饲养已相当成熟。

西辽河地区相当仰韶时期至商周时期遗址哺乳动物群中猪的相对比例都不高,但从年龄结构和测量尺寸来看,这一地区夏家店下层文化时期家猪饲养已很成熟。不过,这一地区已有的红山文化三个遗址的猪骨材料来看,我们或许需要重新评估当时的农业发展水平(至少家猪饲养并不发达)。

总的说来,各地区家猪饲养的早期发展情况不尽相同,主要表现为各地区家猪饲养出现较大发展的时间段不同步,其相对比例也高低不一。根据遗址猪群的相对比例的历时性变化可将各地区家猪饲养的早期发展过程归纳为中原、西北、太湖、华南四种模式。其中中原模式以中原地区为代表,海岱地区、淮河中下游地区、汉水中游地区可归入此类。西北模式以西北地区为代表,北方地区、西辽河地区自龙山时期以后其发展趋势大致与西北地区趋同。太湖模式以长江下游环太湖地区为代表。华南模式以华南地区为代表,西南峡江地区基本上可包括在内。各种模式的发展轨迹首先与本地文化发展进程密切相关,如太湖模式,良渚文化与马桥文化这种文化间的波动在家猪饲养业中也得以明显体现:良渚文化时期,该地区家猪饲养达到最大规模,但至马桥文化时期,又陡然回落。自然资源的丰富程度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模式曲线的走向,如华南模式,华南地区,在漫长的史前文化发展过程中,其家猪饲养规模一直保持着较低水平。华南、太湖等南方地区家猪饲养规模明显低于中原地区,这也可部分地归结于南方地区野生动物资源相对优越,它抑制了当地人们扩大家猪饲养规模的积极性,这也充分地证实了“被动发展论”的观点;另外,气候变化也会对某种模式带来根本性的影响,西北模式就生动地反映了气候变化导致生业形态转换的过程。这一地区齐家文化时期该地区家猪饲养达到最大规模,但此后由于气候向干冷化发展,家猪饲养逐渐退出了当地人们的经济生活,至战国时期,已基本绝迹。

2.古代家猪品种的时空差异及饲养技术

遗址猪群的臼齿和肢骨的测量尺寸显示,史前时期我国遗址猪群间的地区差异一直存在,这可能与各地区家猪品种的初步培育有关。从M3的测量尺寸来看,仰韶时期各地区遗址猪群地区差异较明显,主要表现为中原地区尺寸偏小,而北方地区尺寸偏大。龙山时期相关数据集中于中原地区、汉水中游地区和淮河中游地区,这几个地区相关测量尺寸比较接近,未见到明显的地区差异。商周时期,结合牙齿和肢骨的测量数据,可以认为除西辽河地区外,中原地区、海岱地区、淮河中下游地区等均不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这种逐渐同步的现象可能与地区之间家猪品种的直接或间接交换有关。要指出的是,商周时期辽西地区大甸子猪群与其他地区遗址猪群相比尺寸明显偏大,考虑到前仰韶时期和仰韶时期,该地区遗址猪群的测量尺寸也明显大于同时期其他地区,这暗示辽西地区家猪品种应是本土培育的,而且过程相当连续;另外,气候与纬度可能在这一品种的最初形成过程中也起过重要作用。

各地区M3的测量数据平均值的历时性变化表明,其尺寸有一个不断缩小的过程,其中中原地区表现得最为明显:其过程非常连续,并不存在明显的阶段性。从中原地区几个遗址的肢骨的测量数据来看,整体上也存在这种缩小的趋势。从下颌臼齿测量尺寸所反映的缩小程度来看,中原地区在品种培育方面明显处于领先地位。实际上,我国考古最早确认的家猪品种也来自这一地区,这便是商代晚期的“殷墟肿面猪”——中原地区可确认的成熟或改良的家猪品种。

张仲葛先生曾利用出土的陶猪俑对我国古代地方猪品种的地区差异作了一些探索,他根据华南汉墓出土的陶猪有耳小竖立、头短体圆等特征,而华北汉墓出土的陶猪则表现出耳下垂等特征,认为当时华南、华北两地家猪已存在明显的地区差异。关于耳朵竖立或下垂作为南北差异的一个特征点,得到了多数汉代陶猪俑形象的印汪。从出土猪形文物来看,这种品种差异至少可追溯至商周时期。从山西天马一曲村晋侯墓地出土的西周猪尊和湖南湘潭出土的商代豕尊二者的形象来看,其外形存在明显的区别,它们均露出较发育的犬齿,表明二者都是成年雄性,其形体区别与性别和年龄无关,而应与品种有关,我们认为这很可能代表中国南北方培育的两个不同家猪品种:北方大耳猪与南方小耳猪两种。

我国古代先民在长期的养猪实践中,因地制宜,发展出不同的家猪饲养方式,概括起来讲有放养、圈养以及圈养与放养相结合的方式。考古材料显示,古代家猪饲养方式一直以放养为主,完全圈养的方式出现较晚;我们目前能确认的古代猪圈遗迹还极其有限,史前时期仅有姜寨和半坡遗址的圈栏可作为此类遗迹的代表。从碳氮稳定同位素测试数据来看,喂养家猪的饲料也明显存在地域差异,更多地与当地种植的农作物品种相关。

猪种选育和阉割技术是我国古代家猪饲养技术中最杰出的代表。动物考古材料表明,我国史前家猪饲养很早就通过性别的调控来进行猪种选育。阉割技术出现前,主要是对青幼年公猪进行有选择性的大量宰杀,很可能对雄性种猪的选留是早期选育的重点,直至汉以后才强调对母猪的选择,至于后者在文献上已有较多记载。阉割技术的发明是世界畜牧兽医科学技术发展史上的重大成就,这一技术最早在猪身上试验成功,这是我国古代先民的首创,文献记载表明商周时期我国家猪阉割技术已经出现,从动物考古学方面的线索来看,我国北方地区可能在最迟在夏代即已出现这一技术。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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