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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叙事学下底层人物在中国商业电影中的形象建构

2016-04-11魏珺

视听 2016年4期
关键词:底层

□魏珺



电影叙事学下底层人物在中国商业电影中的形象建构

□魏珺

摘要:任何文化的重写都包含着对现实文本某种扭曲和遮蔽,揭示这种扭曲和遮蔽是对当代文化的审视和反思。因此,分析电影作品中的底层人物形象建构对于探究社会主流意识形态下的权利话语结构是有所裨益的,也是必须要考察的一环。本文从电影叙事学角度出发,试图通过对电影中底层人物话语特征、影像特征、生存空间的研究,分析底层人物和中产阶级或精英阶级的动态关系及“底层视角”对于城市的理解中体现的主流意识形态中的集体无意识和政治无意识。

关键词:电影叙事学;底层;商业电影;形象建构

在全球市场化进程加速和消费主义盛行的背景下,商业电影愈发亲近城市中产阶级,城市中心主义表露无疑。可以说,商业电影作为一面镜子,通过对底层人物形象的建构反映了社会主流意识形态中当代中国底层人民的样貌。而这一样貌与官方意识形态中底层形象以及底层人物对于自身样貌认识、身份认同存在着某种差异。研究这种差异也可以从某个侧面反映中国大众媒体在市场化发展过程中所显露出的某些现实问题,这些现实问题正是大众媒体无法逃开深刻受制于整个社会进程的命运的原因。

在翻阅、整理“底层电影研究”和“电影中底层形象研究”相关书籍期刊的过程中,笔者发现,虽然涉及底层的研究角度多样,但绝大多数研究均把以底层人物作为主角的电影作品作为对象进行考察,但在市场化和消费主义盛行的背景下,以中产阶级为主角的商业电影中底层形象的建构研究尚未有人涉足。

商业电影的流行是市场化进程进一步发展、消费主义盛行以及城市中心主义抬头等众多表征的其中之一,与中国当代社会的变迁和发展有脱不开的关系。其中对于底层人物的形象构建更是反映了当代中国社会变迁和发展的历史现状下主流意识形态对于底层人民的态度和认知。鉴于此,本文试图从电影叙事出发分析其影像和话语文本,研究商业电影中底层形象的构建,探索影像文本背后的权利话语结构,由此反映当代中国社会主流意识形态。

一、底层“概念”

安东尼奥·葛兰西(1891-1937)在《狱中札记》中最先提出“底层”一词,几经发展,国内各家学者对“底层”概念也有不同的理解和阐释。本文选择国内学者参考较多的陆学艺主编的《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中对“底层”的定义——“生活处于贫困状态并缺乏就业保障的工人、农民和无业、失业、半失业者”,包括只拥有很少量资源的部分商业服务业员工阶层、产业工人阶层、农业劳动者阶层及基本没有资源的城乡无业、失业、半失业者阶层,①作为研究基础。

此外,本文对中国当代商业电影的探讨,是立足于已经逐步定型和固化的中国社会结构背景进行的,旨在对近两年来票房火爆的中国商业电影进行影像文本分析。

二、近年中国商业电影中的底层形象的特征

随着城市中心主义抬头和消费主义的盛行,电影行业正在迅速发展成一个庞大的文化工业,而商业电影的流行和中国新中产阶层崛起及中国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嬗变脱不了干系。焦雄屏曾经直言,“票房永远不能说明品质,尤其当电影达到一定的票房数值的时候,艺术品质退为其次,它的社会意义、文化现象超过其他。”②出于对中产阶级这一庞大受众市场的迎合,商业电影中带有强烈的中产阶级意识形态色彩,以吸引中产阶级在影片中进行主体确认和身份想象。而在商业电影中,底层多以群像或被社会边缘化、被中产阶级排除在城市生活外的形象出现。

“电影中的人物,是叙事的核心,是矛盾冲突的核心,是影片造型的基础。”分析底层人物的话语、影像特征对于解构电影所建构的拟态世界有很大帮助。

(一)底层人物话语特征

《志明与春娇》是典型的以都市生活为主题的商业电影,男主角张志明是一名广告公司的白领,女主角余春娇则是一家化妆品连锁商店的经理,两人同为中产阶级。而在电影中,作为群像或配角出现的底层人物又是以怎样的叙事方式呈现的呢?首先,从电影对底层人物话语特征的塑造来看,作为底层人物出现的与男女主角一同在后巷吸烟的酒店清洁工、快餐外卖员以及茶楼大厅服务员,话语中多出现粗口脏话,如“扑街”“食屎啦你”等等。酒店清洁工以露骨的话语直接挑逗余春娇;茶楼大厅女服务员在一众吸烟闲聊过程中毫无顾忌地讲述自己如何用开水泼向当众调戏自己的客人,并沾沾自喜;而快餐外卖员则开着谐音的荤段子玩笑,当被问及将外卖鸡翅归为己有的问题时,外卖员满不在乎地称“就算有人投诉我就推说厨房弄少了”“经常都这样的,我下次再拿薄饼过来”;而清洁工和外卖员之间也常常以“操你啦”“早泄”“死阿三”等粗俗或带有歧视色彩的语言互相取笑。而一众吸烟小团体中其他的几名广告公司白领,比如男主角及其同事,即使是互相打趣取笑,言语表达也较为委婉,粗俗口头语使用极少,和电影塑造的底层人物言语粗俗、话题露骨等话语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在电影《唐人街探案》中,王宝强饰演的因媳妇出轨丑闻逼得出走他乡打工的唐仁属于社会底层三无人员,无身份证明、无固定工作、无固定居所,说着夹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且不时爆出粗口,常常夸大其辞,招摇撞骗通过耍小聪明赚取钱财。且人物语速较快,多用俚语和地方性语言表达,“靠”等口头禅层出不穷。

(二)底层人物影像特征

影像是电影中话语之外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塑造人物形象的符号工具。《唐人街探案》中,作为群像出现的舞厅歌女穿着暴露,浓妆艳抹,肢体语言大胆夸张。而王宝强饰演的唐仁,混迹在三教九流中,无固定工作,常常穿着大裤衩、拖鞋、背心,颈戴三四条粗大链子,镶着金色门牙大摇大摆地穿梭在市井街道,特写的唐仁脚部、手部往往以肮脏不堪、黑黝粗糙的形象出现,相较其外甥秦风的白色衬衫牛仔长裤,影像对比鲜明;并且,唐仁在打斗过程中施展的功夫并不是什么正道功夫,而是旁门左道的“掏鸟蛋”“千年杀”等被主流认为“下三滥”的三脚猫功夫;虽懂一些中国传统风水、面相,但都是满口跑火车的胡言乱语。这些都构建出了一个市井气息浓厚、行走在法律灰色地带、油头滑面的底层人物形象。而影片所塑造出的唐仁形象,正是对中产阶级的主流意识形态中底层人物形象的一种显现,这种显现多少带有对现实图景中底层人物真实形象的一种歪曲解读。

此外,配角阿香是一名生活于社会底层、混迹黑白两道的酒家女,她虽在影片中是以正义形象出现,但电影在塑造人物形象时也通过纹身、金色大卷发、露肩、豹纹穿着、红绿搭配等符号给阿香打上浓重的市井色彩,而这也正是主流意识形态中对底层人物的身份认同标识。

(三)商业电影中底层的生活空间

商业电影中所呈现的底层人物所处生活空间多为采光差、龙蛇混杂的狭小居所。例如,《唐人街探案》中小女孩思诺,她的养父是废车厂的一名工人,她和养父的居所在一栋破旧的大楼中。影片描绘其生活空间狭小昏暗,起居室、阳台、饭厅等并没有明显的功能分区,房间摆设看似整齐但杂乱无章,家具破旧。在《亲爱的》中赵薇所扮演的村妇的居所更是家徒四壁,人畜混住,破旧不堪。

这些电影往往运用镜头语言来表现这样的生活空间。比如,《唐人街探案》中通过广角镜头进行的空间处理。在唐仁和秦风假扮警察来到小女孩思诺家时候,影片运用了一个广角镜头拍摄狭小幽长的通道后,紧接着用一个特写镜头对着拉开一半的铁门,拍摄铁门内外试图对话的三人,表现空间的狭小。两人进入小女孩的家之后,镜头切换到广角拍摄的幽长楼道,剪辑配上关门锁门的场景音,显得环境禁闭而压抑。在拍摄室内环境时,由于广角镜头的效果,整个空间被压抑在镜头之内,有一种强烈的拘束感。

电影通过对底层人物话语、影像、生活空间特征的描述,所建构出的拟态环境中有关底层的形象,也正是主流意识形态中对底层形象的认知。所谓的主流形态中对底层的认知大多与粗鄙的、低俗的、在物质需求的压迫下善与恶边界模糊的,以及生活环境脏乱、教育水平较为低下等形象相关联。这种对于底层人民的身份认知存在着很大偏颇的形象构建,通过影片不断加强,使主流意识形态中对于底层的刻板认知也不断加深。任何文化的重写都对现实文本包含着某种扭曲和遮蔽,揭示这种扭曲和遮蔽是对当代文化的审视和反思。

三、商业电影中对于底层人物形象建构所反映的主流意识形态

在商业电影中,对于底层来说往往城市是封闭的、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的,充满了失落、伪善和疏离。电影《亲爱的》中饰演村妇的赵薇从监狱中刑满释放来到深圳寻找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影片运用了一组镜头来表现这位底层人物和城市之间的疏离感——赵薇拖着行李行走在衣着光鲜、行色匆匆的城市人群中,周围是林立的高楼,且通过镜头拍摄了大楼镜像中的赵薇和人群,显示出人物在都市中的渺小和不起眼,镜头不断从赵薇的前后左右角度切换,拍摄人潮和行人中的赵薇,期间穿插了赵薇态度坚定又对未来寻子之路感到迷茫无助的眼神特写。看似身处其中实际上却永远无法融入城市的底层人物与这座城市充满了疏离,对于这位底层人物来说城市是镜像中的影子,看着近实则远。在赵薇与饰演律师的佟大为的对话过程中,佟大为始终匆匆走在前头,赵薇在背后不断追逐其步伐,佟大为在对话过程中始终没有直视赵薇,语气多为敷衍和不耐烦。

这种以底层人物为视角,运用镜头展示的人物与城市之间的疏离感,也正是主流意识形态中对底层人物与城市之间关系的认知。这种疏离感并不完全是底层人物对自身的身份认同,更像是商业电影中所展示的城市中产阶级对于底层人民与城市关系的认知——他们是都市生活中的“群像”和“背影”。而这与官方意识形态中的“工农”主体性相悖。在官方意识形态中,工农阶层是国家的主人,是社会的主心骨,然而在商业电影所迎合的主流意识形态中,底层即是生活在城市生活的边缘,存在于都市生活的底层。

在商业片的背后,有一种集体无意识,这种集体无意识给底层这一群体烙上深深的标签。商业片中的底层,是电影中被表述的“他者”,被表述为符合主流意识形态中对底层的形象建构。这样的“底层”,或许是精英意识对底层的想象性的临摹,又或许带有某种政治色彩或经济目的,而这种带有异化和偏颇色彩的形象通过影像叙事和传播不断加深、牢固主流意识形态中对于底层形象的认知。笔者所要探讨的是这一种“曲解”,而不是对于商业电影的批判。诚然,不能因为商业电影追逐利益的本质就完全否定其背后可能拥有的艺术底蕴,但我们需要承认的一点是,商业电影是迎合市场的存在,那么其所建构出的底层形象必然带有主流意识形态的烙印。因此,我们在研究底层的实际生存状况时,应放下这些主流固有的认知,从现实文本出发探求其真实的生存情况和面貌。

注释:

①陆学艺.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研究报告[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

②韦小波.中国主流商业电影的审美与叙事研究[D].浙江大学,2012.

参考文献:

1.范萍.当下中国电影的底层叙事研究[D].山东师范大学,2013.

2.喻慧冉.底层电影的叙事模式和价值诉求[D].上海师范大学,2010.

3.雅各布·卢特.小说和电影中的叙事[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4.胡洪春.论消费文化语境中的底层叙事[D].郑州大学,2011.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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