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之痛以及信仰与救赎
——徐则臣长篇小说《耶路撒冷》主题意蕴简论
2016-04-11苏鹏
苏 鹏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 济南 250103)
成长之痛以及信仰与救赎
——徐则臣长篇小说《耶路撒冷》主题意蕴简论
苏鹏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 济南 250103)
摘要:徐则臣的长篇小说《耶路撒冷》书写了70后一代人的成长之路、成长之痛,探讨了一代人的成长、信仰、救赎等深刻命题,包含着丰厚复杂的主题意蕴,充满了思考和探索的勇气,是一部具有理想主义气质和正能量的小说。
关键词:成长;信仰;救赎;理想主义
《耶路撒冷》是一部质地厚实、意味绵长的长篇力作。它成功地书写了70后一代人的成长之路、成长之痛,描绘出在时代中前行的一个代际群体的精神肖像,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们触碰到“理想”“信仰”“救赎”等宏大而又温暖的精神命题。在一次访谈中,徐则臣谈到:“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写作理想。我喜欢的小说是宽阔复杂、意蕴丰厚的那种,我希望我能写出这样的东西来。”[1]《耶路撒冷》带给人们的一份惊喜所包含的不仅仅是作品结构的精巧、叙事的娴熟和语言的温润老练,更多的是小说呈现出了复杂丰厚的内涵意蕴和超凡脱俗的精神气象。
一、一代人的成长史和心灵史
在徐则臣以往的小说创作中,往往能比较清晰地看到一个较为具象的叙事内核,比如,“京漂”系列小说书写的是一代人独特的都市生存经验,“故乡”系列小说则主要呈现了“‘花街’传奇和成长记忆”。[2]到《耶路撒冷》这部小说,我们看到徐则臣整合融汇以往创作经验的努力,他试图突破自我,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属于自我和70后一代人的精神高地。经过六年的锤炼和打磨,徐则臣成功地实现了夙愿,他有了一部让自己“心安”的小说。正如有论者指出的那样,“我们不妨把徐则臣之前的写作看成是文学的‘操练’,是《耶路撒冷》的写作‘前史’,到此为止,所有的人生体验与精神探索都‘百川归海’般汇入‘耶路撒冷’的汪洋之中。”[3]可以说,《耶路撒冷》对于徐则臣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它不仅拓宽了徐则臣文学世界的疆域地界,容纳了更为博大的精神内涵,更为自己甚或是70后一代作家树立起一个新的写作高度。
《耶路撒冷》的内涵意蕴异常繁复,但是,“成长”却是这部小说最显在的一个主题。小说的主人公们——初平阳、舒袖、易长安、秦福小、杨杰是在运河边长大,出去闯荡世界的一群70后年轻人。小说具体故事情节的生成和蔓延发展,主要依托于几个年轻人的生活遭际和成长经历。从小说的结构篇章安排来看,几位主人公分别有两次被直接用作章节题目,这实际上可以被看作是小说主人公的“传记”。从人物的人生故事中,我们看到了一代人的悲欢离合和成长之痛。初平阳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高校教师,但是兼职辅导员的琐碎工作,让他看不到生活的希望。他毅然辞职去考北大社会学的博士,在经历了一番挫折后,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并且成长为一个小有名气的青年专栏作家。如果说,他的事业和学业在经历了煎熬和曲折后,开始逐步有了明晰方向的话,那么,他的情感生活却是令人惋惜和悲痛的。初平阳的恋人舒袖大学毕业后到一所中学当老师,他们在一个酒吧相识并恋爱,后来,舒袖义无反顾地辞职,跟初平阳到北京陪读,度过了一段“京漂”生活,但是,最终却因为无法承受精神和生活的双重压力,逃离了北京,无奈中,孤身一人回到家乡嫁了人。初平阳和舒袖的爱情悲剧有偶然性因素的影响,也有着必然性的内在逻辑。如果初平阳在感情上少一点优柔寡断,再细腻一点,如果舒袖在精神生活方面对初平阳再加深一点理解,多一份支持,那么,他们也许会最终走到一起。但是,事与愿违,他们只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小说中,初平阳和舒袖的选择,不仅仅代表对爱情的态度,其实也是对生活的态度,是一种价值观的代表和体现。初平阳代表的是一种理想主义的价值观,他注定不会跟现实妥协,他一直在追求理想中的人生,是小说中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闪光点。而在舒袖的人生中,现实主义逐渐占据了上风,或许是出于无奈,但她注定将会被淹没在现实生活的洪流中。小说中的另外几位主人公的成长经历也颇具有传奇色彩。易长安是一个叛逆性的人物形象,当年处处与父亲“作对”,父亲让他上东,他偏向西,大学毕业去了偏远的农村任教,终因不满现实的龌龊,愤而辞去教职,到北京闯荡,成了伪证制造行业的“老大”。杨杰则是一个奋斗者形象——名副其实的“凤凰男”,当年学习成绩不好,靠找关系去部队当了兵,转业后分配到厂子里,结果很快因为厂子倒闭而下岗,他怀揣梦想到北京,从倒卖水晶做起,最终成了水晶行业里有头有脸的“老板”。秦福小则是一个背负宿命的忏悔者形象,她早年因为弟弟景天赐的死而深感内疚,离家出走后在全国各地漂泊打工,最后流落到北京靠微薄的收入生活,但是当她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有个孤儿长得很像自己死去的弟弟,她毅然决定收养这个孩子,并把他带回了故乡。秦福小的“出走”和“回归”对应着内心的内疚和忏悔,带有浓郁的宿命论色彩,这为小说增添了人性的厚度。
如果仅仅是刻画一代人的成长和生命经验,那么,小说不免流于“类型化”,落入一般意义上的“成长小说”的俗套。《耶路撒冷》的可贵之处在于,它没有拘泥于人物成长故事的书写,而是从成长小说的模式中突围而出,呈现出70后一代人的心路历程和精神困境。徐则臣在小说中除了尽力讲好70后这一代人的成长故事,还专门穿插安排了一组主人公初平阳的专栏文章——《到世界去》《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这么早就开始回忆了》《夜归》《第三十九个平安夜》《我看见的脸》《凤凰男》《恐惧》《时间简史》《你不是你》。如果说,小说中的人物故事侧重勾勒“成长史”的图景,那么,专栏文章的功能则是呈现“心灵史”“精神史”的窗口。徐则臣曾专门谈到小说中的专栏写作:“小说里穿插的偶数章的十个专栏也颇费思量,这十个专栏的写作就花了我整整一年的时间,还不包括之前做的一些调研、访问和思考。不过这个过程也很美妙,就像与一个人相遇,然后磨合、相知,终由陌路变成如影随形,不分彼此。”[4]从叙事效果来看,徐则臣的大胆试验,获得了成功。这十篇文章构筑起另一套话语系统,成为人物成长故事的有效补充,在小说文本中发挥了精神叙事的功能,为70后一代人的精神困境和探索精神作了生动的注释。可以说,有了这刚柔相济的两副笔墨,徐则臣把70后一代人的成长史和心灵史写活了。
二、信仰的追问和探寻
徐则臣是70后作家中的实力派。有评论者曾这样评价他:“迄今为止,徐则臣是以他个人的顽强的写作韧劲和文学实力显示了自己的存在。”[5]这是对徐则臣《耶路撒冷》之前写作史的评价。不妨简单地回顾一下徐则臣的创作情况。徐则臣最早被读者和批评家关注,是因为他的“京漂”系列小说。在这些作品中,徐则臣主要塑造了一些小人物或者说底层人物,但是徐则臣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在展示生活的艰辛和漂泊不定的命运的同时,往往不自觉地在主人公的身上加一些苦中作乐的精神调料,让人们在平庸的生活中,能够发现温暖的亮光。从《啊,北京》《跑步穿过中关村》到《如果大雪封门》,能感受到一种乐观精神或者说一股理想主义的气质,一直贯穿在他的写作中。即使是以故乡为背景创作的系列作品中,也能清晰地看到他所坚守的写作底线。毫不夸张地说,徐则臣的小说字里行间都透露出独特的理性主义的气质和情怀。
在《耶路撒冷》这部小说中,徐则臣“顽强的写作韧劲”丝毫没有减弱,他依然在执拗地坚持理想主义的写作立场。在这部描述70后一代人精神成长历程的作品中,徐则臣有意识地把“信仰”这个宏大的命题,摆在最核心的位置上,他要向现实生活和人的内心世界发起正面冲锋,勇敢地拷问信仰和良知。可以说,对“信仰”的探讨和追寻是《耶路撒冷》另一个重要主题。
从人物形象来看,小说的主人公都处于“信仰”缺位的尴尬境地,但却从未放弃追寻“信仰”的努力。小说中,有一个关于“信仰”缺位的隐喻。秦福小的奶奶秦环是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物形象,她在一个雷雨夜去抢救耶稣像时,身体被压在十字架下,离奇地死在路上。以后,虽然花街上的斜教堂还在,但一直岌岌可危,命运难卜。秦环留下了一本圣经,却再也没有人拿它去教堂祈祷。秦环和她的信仰就这样被时代埋葬。正是因为“信仰”的缺位,我们从初平阳们的“离乡——还乡——离乡”的奔波中,看到了一个个焦躁不安的灵魂。他们都在疲于奔命地寻找能让心灵安静下来的东西——人生信仰。初平阳离开家乡到北京读博士,从表面上看是因为工作上没有成就感,导致对现实处境的不满,实际上,最深层的动机是对生命终极关怀的追寻——也就是对信仰的追寻。因为,如果仅仅是对生活的不满,那么当他取得了博士学位,成为有名望的专栏作家后,应该满足了,但是他却没有在追寻的道路上停下来。离开故乡三年后,他又回到故乡,却是为了卖掉家里的老房子“大和堂”,到耶路撒冷去留学——到信仰的圣地去。对于初平阳来说,“信仰”并不是很明确的一种思想或者宗教,他所向往的“耶路撒冷”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而已,重要的反而是“追寻”本身这个过程。也许,“信仰”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但是“追寻”的过程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初平阳的“信仰”就是不断追寻、不断自我实现的过程。舒袖的信仰最初是对爱情的执着向往,但是迫于现实的压力,纯粹的爱情幻想破灭了。她逐步退出了跟随初平阳追寻信仰的行列,但是,却一直关注初平阳发表在《京华晚报》上的专栏文章,她的信仰伴随着对初平阳的爱悄悄地埋藏在了心底。易长安的信仰则完全被金钱和欲望所蒙蔽,他制造和倒卖假证件,竟然发了大财,后来被公安通缉,在逃跑的路途中,仍然欲壑难填,一路寻花问柳、寻欢作乐,最终锒铛入狱。但他为了天赐,毅然选择冒险回故乡,这种“执”和“信”依然闪烁着信仰复苏的亮点。杨杰白手起家,通过奋斗,在北京站稳了脚跟。事业不断发展,他内心却慢慢滋生了“吃斋念佛”的念头。他虽然坚持吃素,尽量减少应酬,但是并没有真正借助“佛”使自己的信仰更加笃定。从他创业起步时,相信“风水”,不惜重金请来“大师”指点公司的格局布置,到后来倾向于通过类似“斋戒”等仪式感很强的方式来规划自我、修炼身心,不难看出,其实杨杰的内心是迷茫的错位的,他既没有真正参透“道”,也没有参透“佛”。如果仅仅是盲目地跟风,那么,他充其量只是一棵跟着上层社会时尚风气随波逐流的无根之草。实际上,他需要的不应该是“佛”或者“道”,而应该是定力和坚持。不过,好在他头脑十分清醒,从他选择专营小水晶挂件这件事上,可以看到他的“慧见”。未来的事业和信仰将会和对他的人生具有象征意义的“水晶”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秦福小的信仰是寻找内心的安宁,内心的愧疚一直伴随她四处漂泊,直到她领养了一个长相跟死去的弟弟很像的男孩,才慢慢安下心来。她执意要带孩子回家乡,实际上是要解开内心的死结。回家后,她发现了奶奶留下的《圣经》,她会不会成为一个虔诚的信徒?其实这已经不再重要。只要是内心安定了,她就重新找到了自我。最真挚的信仰不是挂在口头上,而是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对于秦福小来说,找回自我,解开了心结,内心安宁了,信仰也就自然而然在心里扎了根。
信仰的“缺位”在小说中是一代人的精神困境。小说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在不断探讨和发现,寻找探索信仰的本源和存在的可能性。诚如徐则臣的自述:“我更关心这代人的精神困境和可能性。这也是我写作此书的初衷。……他们现在集体地面临了怎样的问题?他们的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困境究竟在哪里?是否有突围的可能性?《耶路撒冷》写得慢,跟这些问题有很大关系,我得尽力把它们想清楚。我觉得我基本想明白了,至少我觉得我看到了他们精神深处那个坚硬的核还在,他们的理想主义还在。有这些东西在,其他的都不足惧,只要他们持守、尽力,困境和质疑终将烟消云散。每一代人都不会被忽略,尤其是这一代人,他们处在了一个极其丰富和复杂的时间点上。”[6]小说对“信仰”进行的坚持不懈的追问探寻,让我们感到“信仰”并不遥远,也不抽象,它就在现实生活中,就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只要触摸到主人公们“精神深处那个坚硬的核”,我们就找到了那闪烁着理想主义色彩的“信仰”。从每个人都追寻信仰,到每个人内心都有信仰,从外部世界转向内心世界,小说为我们勾勒了一代人追寻信仰的心路历程。
三、面向内心的自我救赎
救赎是一个富有宗教色彩的词汇,它源出于基督教的文化传统。在宗教文化语境中,救赎往往是和原罪联系在一起。在现代社会的文学作品中,“救赎”的使用越来越泛化,它是一个常见的文学母题,既含有神性的内涵,又沾染了世俗性。具体到徐则臣的《耶路撒冷》,虽然在小说中能看到许多宗教性的元素,比如,斜教堂、耶稣像、《圣经》、沙教师、秦环、塞缪尔教授等等,但是,归根结底,它不是一部探讨宗教的小说。因此,我们探讨《耶路撒冷》中的救赎主题,不是宗教意义上的救赎,而是一种泛化的带有世俗性的救赎。
表面上看,《耶路撒冷》讲述的是一代人的成长故事,实际上,故事的背后却有一个宏大的叙事结构。这个叙事结构有三个维度,一个是成长叙事(现实层面),一个是关于信仰的叙事(精神层面),还有一个关于救赎的叙事(伦理层面)。救赎的故事主要围绕着景天赐展开,景天赐的自杀是整个救赎故事的叙事原点。易长安、杨杰、秦福小、初平阳都跟这个故事有密切关联。小说中,这五个人仿佛是一个命运共同体,让人联想到英国诗人约翰·唐恩那首著名的诗歌——“没有谁能像一座孤岛/在大海里独踞/每个人都像一块小小的泥土/连接成整个陆地/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击/欧洲就会失去一角/这如同一座山岬/也如同你的朋友和你自己/无论谁死了/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因此我从不问丧钟为谁而鸣/它为我,也为你。”虽然,天赐的自杀和任何人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多年来,天赐的死一直是秦福小、易长安、杨杰、初平阳等人在精神上无法跨越的门槛,是他们共同的心结。
景天赐的自杀看似是偶然的,但却隐含着某种宿命性。易长安是和天赐的死有关联的第一个源头。一个傍晚,易长安、景天赐还有另外两个小伙伴在运河里游泳。闪电和雷声越来越近了,但是易长安坚持再进行几个回合的比赛。“他鼓动另外两个伙伴跟天赐再比试一下”,“世界上完全可以没有这场比赛,但是易长安成功地让它有了”。结果,比赛的过程中,一道闪电击中了水面,天赐被吓傻了。如果没有易长安的怂恿和坚持,天赐那天就不会被吓傻,后来也就不会自杀。天赐被吓傻,一直是易长安内心挥之不去的恐惧,他很内疚,但是后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杨杰曾经送给景天赐、易长安、初平阳每人一把手术刀,后来,易长安和初平阳都丢了,只有天赐一直保存着。天赐变傻后,正是用这把刀结束了生命。为此,杨杰内心一直耿耿于怀——因为没有手术刀,天赐就可能死不了。
秦福小是景天赐的姐姐,她是天赐自杀的第一目击者。她本来有机会阻止弟弟的自杀,却没有去阻拦。小说对秦福小微妙的心理活动做了细致的刻画——“也许这样更好。你伤害自己,从此知道伤害别人的痛苦;从此你可能再也不会痛苦,再也不会让别人痛苦;如果你解脱,也解脱别人,再不必半夜为你忧愁。”“让你横;让全家人围着你转;让你一个人姓景;让你把所有都占据了。那好,去死!”秦福小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死去,没有阻止、没有施救。沉重的负罪感,让她无法再在家里待下去,她选择了出走。她在外漂泊不定多年,想用这种自我放逐的方式惩罚自己,但是,并没有因此获得解脱。初平阳同样也是天赐自杀的目击者,他看见天赐倒地,看见了鲜血,但是,他没有及时呼救。他听从了秦福小的命令,站着一动不动,没有大声呼喊,直到天赐失血过多死去。很多年后,初平阳还在反问自己是不是凶手?天赐的死,就像一块乌云一样一直笼罩着几个小伙伴的成长之路。悲痛、恐惧、内疚、后悔,如影随形,天赐如同是一个炼狱式的存在,时时刻刻拷问着他们的良心和灵魂。
在这个救赎的故事里,每个人选择的救赎道路和方法都不相同,却殊途同归,不约而同地指向自我和本心。初平阳选择去耶路撒冷留学,把家里的老房子“大和堂”卖给福小和天送,他的心结得以化解。他的再次离乡,到耶路撒冷去,不仅仅是个人的救赎,更是对一代人甚或是全世界的救赎。秦福小的还乡也是为了完成自我的救赎,她出走是因为弟弟的死,但是她带回了和弟弟长相酷似的天送,她对弟弟愧疚,用这种方式进行了补偿。回到故乡,接过奶奶的宗教信仰衣钵,秦福小也最终实现了自我救赎。杨杰和易长安也是为了天赐而回到故乡。不同于杨杰用“佛”“道”进行救赎,易长安则用义无反顾的返乡行动本身,完成了自我救赎。
小说中,除了这个具体实在的救赎故事外,还有一个精神层面上关于救赎的潜在叙事结构。初平阳返回故乡卖房子,是为了到耶路撒冷去留学。而耶路撒冷,在小说中既可以作为实体来理解,也可以作为一个精神性的能指来理解。从某种意义上说,到耶路撒冷去,具有象征性的叙事功能,它是70后一代人精神救赎的隐喻。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掉到地上的都要捡起来。”这是天送(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大家的心目中天赐)的一句梦话。而恰恰是这句梦话,启发了初平阳的灵感,他的新专栏《2019》有了第一句话,他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开头了。”新专栏《2019》指向的是一个未来的时间点,而到耶路撒冷去也是一个待实施的计划——也指向未来。在小说的结尾,我们看到了两个未来的相遇,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如果我们把未来看作是现在和过去的救赎,那么,那句掷地有声的“掉到地上的都要捡起来”告诉我们的是:70后一代将会在未来重新塑造属于一代人的理想和信仰,真正实现一代人的精神救赎。“在‘70后’作家那里,关于当下的长篇小说创作依然是一个难以突破的瓶颈。”[7]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耶路撒冷》应是一部具有突破性的、充满了思考和探索勇气的小说,是一部充满理想主义气质和正能量的小说。它准确地击中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要害、一代人的生存本质和每一个人的灵魂,它让我们的心潮久久不能平息,让我们内心不断升腾起追寻理想和信仰的勇气。
参考文献:
[1]徐则臣,马季,徐则臣.一个悲观的理想主义者[J].大家,2008,(4).
[2]邵燕君. 徐步向前——徐则臣小说简论[J].当代文坛,2007(6).
[3]李惠,陈树萍.掉在地上的都要捡起来——评徐则臣长篇新作《耶路撒冷》[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5,(1).
[4]徐则臣.《耶路撒冷》的四条创作笔记[J].鸭绿江(上半月版),2014,(5).
[5]吴俊. 徐则臣小说简评[J].小说评论,2009,(4).
[6]游迎亚,徐则臣.到世界去——徐则臣访谈录[J].小说评论,2015(3).
[7]张丽军.“新乡镇中国”的“当下现实主义”的审美书写——贾平凹《带灯》论[J].文学评论,2014,(1).
(责任编辑:翟瑞青)
The Pain of the Growth and the Belief with to redeem:A Brief Discussion about the Themes of XU Zechen's NovelJerusalem
SU Peng
(Shandong Youth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Jinan 250103 ,China )
Abstract:XU Zechen's novel Jerusalem describes the path and pains in the growth of the generation after 1970s, discusses the serious issues of the growth, belief and redemption for the generation, contains a complicated thematic implication, as well as the courage of thinking and exploring. In a word, Jerusalem is an idealistic novel with positive energy.
Key words:Growth;Belief;Redemption;Idealism
收稿日期:2016-00-00
作者简介:苏鹏(1981-),男,山东莱芜人,在读博士,讲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作家作品研究。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605(2016)03-000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