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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社会工作参与精准扶贫的可能性与可及性

2016-04-11向德平

社会工作 2016年3期
关键词:贫困人口群体精准

高 飞 向德平

专业社会工作参与精准扶贫的可能性与可及性

高飞向德平

摘要:精准扶贫是针对我国当前复杂的贫困情势做出的战略部署,与传统的扶贫模式相比,精准扶贫更加关注个体的疾苦、社会公正与科学的方法。精准扶贫与专业社会工作的内在契合性为专业社会工作参与精准扶贫提供了可能;同时专业社会工作对精准扶贫中的重要作用,使专业社会工作参与精准扶贫实现了可及。精准扶贫也对专业社会工作的未来发展提出了要求。

关键词:精准扶贫专业社会工作可能性与可及性

高 飞,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哲学院社会学研究所讲师(武汉430070);向德平,武汉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减贫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武汉430072)。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坚持实施大规模扶贫开发,通过发展带动脱贫使六亿多人口摆脱贫困,为全球减贫事业作出巨大贡献(国务院,2015)。目前扶贫工作已进入啃“硬骨头”的攻坚阶段。2016年2 月29日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5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5年我国农村贫困人口从上年的7017万人减少到5575万人,减少1442万人(比上年多减210万人),贫困发生率从上年的7.2%下降到5.7%;年度减贫1000万人以上的任务超额完成,“十二五”扶贫开发圆满收官(国家统计局,2016)。不容忽视的是,“十三五”期间还需要帮助5575万人脱贫,这5575万的贫困人口多处于生存条件恶劣的石漠化区、高寒深山区、灾害频发区,往往“无业可扶”;失能、残病、孤寡人口比重高,往往“无力可扶”;致贫原因复杂,贫困程度深,脱贫准度较大。扶贫越往后,脱贫的难度越大,这块“硬骨头”必须要啃下,这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底线目标。为此,国家做出了精准扶贫、精准脱贫的战略部署。作为一门关注弱势群体、化解社会矛盾、专业助人的学科,社会工作理应关注贫困遭遇者的生活境遇,为我国的减贫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

一、精准扶贫的提出

贫困治理的“中国道路”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对贫困问题的认识和贫困治理实践的推进过程。农村改革之初的扶贫事业发展主要依靠体制改革的带动。彼时,以家庭联产承包为基础的双层经营体制替换了效率低下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产品价格和市场被同时放开,在财政体制改革和农村改革的强劲推力之下,县镇范围里的小型企业得到了较为快速的发展,生产力被激发出来,有效缓解了农村的大面积贫困,与此同时也为解决农村贫困问题打下了扎实的制度基础。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政府通过组建专门的扶贫开发机构,不断强化国家责任,在强大的行政力量主导下,有组织、有计划、大规模的开发式扶贫强势推进。依据彼时我国贫困人口的分布特征,国家确立了以县为基本瞄准单位的扶贫机制,并在全国范围内开展针对重点县的扶贫攻坚专项工作。20世纪90年代,“八七扶贫攻坚”计划开始实施,在此过程中专项扶贫、行业扶贫、社会扶贫相结合的“大扶贫格局”初步形成;21世纪之初,国家因应扶贫开发形势的变化和目标任务的调整,颁布了《中国农村扶贫开发规划纲要(2001-2010)》,在此后的一段时间,专项扶贫模式不断成熟,包括产业扶贫、整村推进、雨露计划等扶贫模式均取得可喜成绩。值得一提的是,连片开发试点铺开,为后续的减贫事业积累了宝贵经验。

此外,为了更好地推进减贫事业,我国建立了扶贫开发组织体系,扶贫开发成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总体规划中的重要部分,同时在顶层制度设计之时制定了有利于农村贫困地区发展的政策,将贫困地区作为公共财政支持的重点区域,并在公共财政预算投入上向扶贫领域倾斜,优先安排贫困地区,加大对贫困地区的扶持力度。国家每年都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对贫困地区予以扶助,从开始的“输血扶贫”逐步转向“造血扶贫”,在贫困人口减少和基本解决农村居民的温饱问题两方面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与此同时,在过去三十多年国家主导扶贫开发事业的实践中,中国减贫道路的政策自觉也在不断成熟和完善(向德平,2014)。

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我国扶贫开发基本以区域为瞄准单位,如整村推进、全县帮扶、连片开发等政策出台即是基于贫困区域整体脱贫的考虑。上述制度设计的现实基础是资金匮乏、难以进行工资转移支付,因此,区域瞄准机制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为扩大贫困人口参与社会经济发展创造了条件。时过境迁,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贫困人口分布呈现出碎片化趋势,区域瞄准已经很难做到针对贫困农户的精准扶持。如果不直接针对贫困农户进行精准扶贫,消除贫困的目标就很难实现(李小云,2015)。

长期以来政府主导下的减贫也暴露出诸多的弊端,诸如:贫困居民底数的统计通常将任务层层分解下放,最后由基层干部根据“情况”估算得出一个数字;扶贫资金为了平衡地方之间关系,采取“撒胡椒面”的方式,难以发挥规模效应;甚至出现国家级贫困县为了获取政策支持和资金倾斜,不愿意“脱贫摘帽”,争当贫困县的闹剧;在一些贫困地方出现人情扶贫、关系扶贫,应扶未扶、扶富不扶穷,陷入“年年扶贫年年贫”的怪圈①“粗放式”扶贫呈现的种种弊端是精准扶贫提出的客观条件,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水平的提高、信息技术水平的进步和国力的日益强盛是精准扶贫实施的主观条件。。上述弊端的解决有赖于提高扶贫的精准性和针对性,从以往的“大水漫灌”式的减贫模式转变为精准扶贫。2013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湘西考察时提出“扶贫要实事求是,因地制宜。要精准扶贫,切忌喊口号,也不要定好高骛远的目标。”2014年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创新机制扎实推进农村扶贫开发工作的意见》,意见中首次提出了建立精准扶贫工作机制的若干举措,并对新一轮扶贫开发工作从战略层面做出了统揽全局的规划。201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将“精准扶贫”上升为扶贫攻坚的重要战略思想①虽然正式提出“精准扶贫”是在2013年11月,但早在2013年6月,汪洋副总理在《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第一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中就阐述了“精准扶贫”的思想。汪洋在讲话中提到:“目前扶贫开发中存在的一个突出问题是,许多地方底数不够清、指向不够准、针对性不够强。现在全国和各地的贫困人口数量,是根据统计抽样调查数据推算出来的,至于谁是贫困人口、分布在哪里、致贫原因何在、怎么才算脱贫,很多地方不是太清楚,即便一些地方开展了贫困家庭‘建档立卡’工作,也往往不能真正瞄准贫困户建立帮扶机制,在政策实施时不同程度存在‘大水漫灌’的现象。要下决心摸清底数,以原有数据为基础,在全国统一开展到村到户的贫困状况调查和‘建档立卡’工作,国家有关部门提供指导,制定科学可行的调查方案和统一规范的技术标准,以省为主进行组织,落实各项保障条件,培训调查人员,加强抽检核查,确保调查质量,确保数据真实可靠。在此基础上,完善贫困识别机制,改‘大水漫灌’为‘滴灌’,逐村逐户制定帮扶措施,集中力量予以扶持,并实行动态管理,使稳定脱贫的村与户及时退出。借用军事学术语,扶贫就是要瞄准重点、精准制导、定点清除,‘清除’一村算一村、‘清除’一户算一户。只有这样,才能实现扶贫工作重心下移,把扶贫开发任务和措施逐项落到实处。”参见汪洋:《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第一次全体会议上的讲话》。事实上,精准扶贫政策很大程度上是对广东省规划到户和责任到人“双到扶贫”工作经验的深化和提升。。

精准扶贫的提出有着客观的事实依据。从贫困的区域分布来看,不同的贫困地区有着鲜明的差异,不仅体现在地理条件上,更为主要的是经济和社会发展状况参差不齐。同时,这些地区也是少数民族的主要聚居区和生态高度脆弱的叠加地区,属于贫困范围广、贫困程度深、扶贫开发工作难度较大,贫困问题与生态脆弱高度耦合的区域。具有自然地理条件的复杂性和经济社会文化多元性并存的特征,存在着较高的异质性。生态约束、资源约束的差异性,决定了致贫原因和减贫方式的的差别性。在这样的复杂贫困情势下,就需要坚持因人、因地施策,分区域、分类型治理,精准扶贫。

二、精准扶贫与专业社会工作内在契合性

精准扶贫与专业社会工作有着内在契合性,主要表现在两者对于个体疾苦的极大关注、对于社会公正的自觉追求、对于科学方法的推崇等三个方面。

(一)对于个体疾苦的极大关注

现代社会工作的起源与西方崇尚个人价值的文化传统紧密相关,尊重人并致力于人的发展一直是社会工作自起源以来不懈追求的目标。最初的社会工作是在慈善救济活动中孕育并萌芽,并随着救助活动的发展而不断规范和专业,最终发展成为一门学科(刘继同,2013)。在社会工作整个发展历程中,都表现出对处于困境者和弱者的同情与个体疾苦的极大关注,社会工作将助力有困难的社会成员当作其专业的基本着眼点,并致力于维护个体尊严免遭侵害。专业社会工作介入反贫困,可以明确致贫因素,制定科学合理的发展目标,在对脆弱群体进行经济救助的同时注重其能力的提升,将反贫困重点从经济救助过渡到能力提升,着重致力于对贫困群体的赋权、重建其社会资本以及个人资产建设,逐渐从救济型贫困治理过渡到发展型贫困治理,这是社会工作介入反贫困之后的目标导向变化。同样,精准扶贫的提出也强调了对于个体的关注。精准扶贫的提出是对以往“社区面向”扶贫模式的降维,从“区域发展”到“以人为本”,将个体从社区中抽离出来,不再将个体淹没在社区中进行“大水漫灌”式扶贫,转而更加关注个体的贫困境遇。“贫穷千万家,原因各不同”,据2015年12月15日国务院扶贫办公布的数据显示,全国七千多万贫困农民中,因病致贫的有42%;因灾致贫的有20%;因学致贫的有10%;因劳动能力弱致贫的有8%;其他原因致贫的有20%(国务院扶贫办,2015)。致贫原因的多样决定了扶贫手段的多样性,只有找准原因才能“对症下药”。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社会工作与精准扶贫均表现对于个体疾苦的极大关注和“以人为本”的价值指向。

(二)对于社会公正的自觉追求

社会公正是现代社会和社会主义制度的主要特征和本质特征,而追求和实现社会公正是社会工作自诞生之日起便孜孜追求的基本目标。社会工作者坚信年龄、性别、职业、种族的区分并不是不平等的理由之所在,人们应该公平享受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所带来的成果。追溯社会工作的发展历史,不难看出社会工作的发展过程中始终贯穿着对于社会公正的自觉追求。与行政管理不同①行政管理倾向于依靠自上而下的行政系统和权力手段解决问题,其直接目标是维持社会的稳定。社会工作则依靠服务化解问题,从而达到维护社会秩序的效果,从更深层次上来讲,社会工作希望通过改变环境、完善制度来实现社会公正,促进社会和谐。,社会工作的价值基础是社会公正,社会工作的专业优势在于其专业技能及其科学方法的应用,协助弱势群体发挥自身潜能,协调社会关系,预防和解决社会问题,最终促进社会公正。从政策动议来看,社会工作可以通过影响社会政策的制定,呼吁出台有利于扶助弱势群体的政策出台,争取和维护脆弱群体的合法权益。从政策执行来看,社会工作可以通过社会财富的第二次分配,合理协调群体之间的利益关系,维护社会公平。从具体服务来看,社会工作关注社会中的弱势群体,通过对社会不平等和贫困现象进行有目的的干预,重点满足弱势群体的基本需求,保障弱势群体的基本权益。消灭贫穷、追求社会公平,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和最终目的。精准扶贫、精准脱贫战略的提出亦是对这一命题的直接回应。国家和政府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进行扶贫开发,在取得巨大成效的同时也衍生了一系列的问题,传统的扶贫制度设计存在缺陷,扶贫中针对性不强,低质、低效等社会不公问题普遍存在。因此,对于贫困必须运用“精细化”治理的思维,将资源用在贫困群体身上,扶到最需要扶持的地方。解决贫困人口脱贫问题,使全体人民在共建共享发展中有更多获得感,缩小收入差距,实现社会公正。

(三)对于科学方法的推崇

社会工作是“以一定的价值理念为导向,系统运用专业知识、技能和方法,为脆弱个体、群体、社区、组织提供专业服务,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协调关系、恢复功能和发展能力,促进社会和谐的职业活动。”社会工作之所以能够成其为一门学科,除了专业的价值理念之外,还有着科学的助人方法。就其方法而言,包括小组工作、个案工作、社区工作“三大法宝”,此外,社会工作还有个案辅导、团体技巧、社区资源调动、咨询、培训等多样化的介入技巧。社会工作一般的工作思路是,尊重受助者的主体性,通过系统的科学方法了解受助者困境,从受助者的角度出发,提供差异化、人性化的社会服务。精准扶贫同样有着系统的科学方法,具体包括四个施策:分类施策,因人因地施策,因贫困原因施策,因贫困类型施策;六项精准:“扶持对象精准、项目安排精准、资金使用精准、措施到户精准、因村派人精准、脱贫成效精准”;五种渠道:“通过扶持生产和就业发展一批,通过易地搬迁安置一批,通过生态保护脱贫一批,通过教育扶贫脱贫一批,通过低保政策兜底一批。”十项工程:“干部驻村帮扶、职业教育培训、扶贫小额信贷、易地扶贫搬迁、电商扶贫、旅游扶贫、光伏扶贫、构树扶贫、致富带头人创业培训、龙头企业带动。”“六项精准、四个施策、五种渠道,十项工程”,体现出精准扶贫中更加注重目标和系统科学的扶贫方法。

三、社会工作在精准扶贫中的作用

习近平指出,“扶贫开发贵在精准,重在精准,必须解决好‘扶持谁’、‘谁来扶’、‘怎么扶’的问题。”①2015年11月27日至28日在北京召开的中央扶贫开发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指出,扶持谁?谁来扶?怎么扶?是中国扶贫的关键三问。要解决好“扶持谁”的问题,确保把真正的贫困人口弄清楚,把贫困人口、贫困程度、致贫原因等搞清楚,以便做到因户施策、因人施策;要解决好“谁来扶”的问题,加快形成中央统筹、省(自治区、直辖市)负总责、市(地)县抓落实的扶贫开发工作机制,做到分工明确、责任清晰、任务到人、考核到位;要解决好“怎么扶”的问题,按照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的具体情况,实施“五个一批”工程。即发展生产脱贫一批,二是易地搬迁脱贫一批,三是生态补偿脱贫一批,四是发展教育脱贫一批,五是社会保障兜底一批。由此可见,精准扶贫中最为关键的三个环节在于如何准确识别贫困人口、怎样动员社会力量对于贫困人口进行帮扶、采取何种手段才能使贫困人口有效脱贫。社会工作的实践、专业和制度三维特性(夏学銮,2000),恰恰可以在这三个方面为精准扶贫发挥作用。具体来看,实践的社会工作可以进行贫困问题的干预和解决;专业的社会工作可以提供知识、价值和技能的支撑;制度的社会工作可以在理念、政策层面上推动贫困治理的进程。

(一)社会工作专业优势可以为“扶持谁”提供参考

“扶持谁”具体来讲即是如何准确识别出真正贫困人口,如习近平所言:“扶贫工作贵在看真贫、扶真贫、真扶贫,少搞一些‘盆景’,多搞一些惠及广大贫困人口的实事。”当前,精细化工作理念的缺乏是制约中国扶贫工作向纵深发展的一大掣肘,具体表现在贫困人群的识别,以及政策的制定实施缺乏精细化的工作理念。精准扶贫方略的提出正是建立在过往扶贫工作中所总结的经验和所吸取的教训基础上,并根据当前我国贫困群体所面临的实际状况所提出的针对性措施。精细化的工作理念是精准扶贫的基本要求,必将贯穿于扶贫工作的整个过程。惟有如此,才能确保将真正的贫困人口识别出来,把贫困人口、贫困程度、致贫原因等真实的情况调查清楚,以便做到因户施策、因人施策。精准扶贫的核心是扶贫对象识别精准,按照国家农村扶贫标准,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低于2300元确定为贫困户。虽然数字上精准,但实际操作中存在诸多主客观限制。由于大部分农户很少有日常收支的详细记录,准确计算每一农户的收入对于基层组织人员(乡村干部、驻村工作队人员)而言工作量和难度很很大。而社会工作本身的差异化、人性化的服务理念可以为精准扶贫,特别是精准识别提供有效的借鉴。社会工作专业评估分为质性方法和量化方法,贫困群体的情况千差万别,若只根据收入确定对象,一是没有办法精确估算,二是容易“一叶障目”,经过长期的积累,社会工作已经发展出一套专门的技术与方法,可以系统地帮助脆弱群体链接社会资源,建立关系网络,获得社会支持,开发潜在能力。社会工作的评估方法,会考察对象的客观因素,如背景、环境、时间、所做努力等;对象的主观因素,即对象本身的发展意愿和对于自身是否贫困的实际感受;对象贫困的成因及使问题延续的因素,挖掘其潜力的可能性;识别对象及环境的积极因素。服务对象系统内外的资源均是影响贫困人口识别的关键影响因素,专业社会工作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设计不同的量表对贫困程度进行测量,或者通过深度个案访谈对其进行分析和评估,从而有效避免了收入单一维度带来的误差和出入。

(二)社会工作资源动员优势可以为“谁来扶”提供支持

当前,脱贫攻坚已经到了啃硬骨头、攻坚拔寨的冲刺阶段,所面对的都是贫中之贫、困中之困,贫困人口发展能力弱,精准扶贫难度大。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基本标志之一就是农村贫困人口的全部脱贫。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最艰巨的任务在农村,“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关键在贫困的老乡能不能脱贫。目前,我国扶贫开发已经进入新的历史阶段。新阶段的主要任务已经不是解决温饱问题,而是“巩固温饱成果、加快脱贫致富、改善生态环境、提高发展能力、缩小发展差距”。事实上,中国扶贫事业不同于国外的救济性、慈善性扶贫,而是一项富有政治意味的特殊任务。然而,政府的力量毕竟有限,加之我国幅员辽阔,贫困分布具有很强的区域性特征,有相当一部分贫困地区位于地理条件恶劣、发展环境脆弱的革命老区、民族地区、边疆地区。这种情势下,急需要社会力量的补充,加快推进我国扶贫开发的进程。动员、组织、整合社会资源是社会工作的强项,争取社会资源是社会工作者的责任。社会工作可以广泛动员社会力量,向广大社会吸取资源,共同采取行动,关注贫困地区和贫困群体,推动精准扶贫的持续创新。社会工作者秉承“人在情境中”的观点,认为人与社会环境是相互依存的,对于贫困群体的援助,不仅是提供简单的服务,而是把服务对象能力的发展、外部环境的改变、社会资源的动员作为工作目标。一方面,通过解决问题和赋权使贫困群体有能力应对贫困的压力与挑战。另一方面,通过调动社会资源和改善外部环境向贫困群体提供更多支持。

(三)社会工作视角优势可以为“怎么扶”提供方法

习近平强调,要解决好“怎么扶”的问题,按照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的具体情况,实施“五个一批”。即“发展生产脱贫一批、易地搬迁脱贫一批、生态补偿脱贫一批、发展教育脱贫一批、社会保障兜底一批”。然而,要解决贫困问题,除了宏观层面的政策设计和制度建设之外,真正实施起来却又困难重重。在实施“五个一批工程”的过程中,贫困地区往往会出现两类不容忽视的群体:一类是一直未摆脱贫困的群体,或是因为对于同质性扶贫政策的不适应,或是自身素质较差尚不具备脱贫的能力,这类群体脱贫难度较大,需要重点关注;另一类是一度脱贫后又重新陷入贫困的群体,或是因病、因学或因经营不善等,此类现象较为寻常,导致扶贫工作成效大打折扣、不持久,重复而又低效率。上述两类群体的频繁出现,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优势视角的缺乏,倾向于将贫困人口视作被动等待救助的个体。事实上,贫困人口的最终脱贫依靠的只能靠自己,帮助贫困群体克服自卑与宿命心态,培养他们积极的生活态度,毕竟意识贫困才是最可怕的。而社会工作就是给贫困群体赋权,帮助其发挥潜在能力、提升自我素质,最终实现助人自助。解决贫困群体遇到的种种苦难不是社会工作的终极目标,社会工作最终的目标是促进人的发展。在精准扶贫的过程中,社会工作者需要充分调动贫困群体的积极性和主动发展的意愿,并尊重他们的自主与自决,以及自我选择、自我决定的权力。不仅要为受助者救难、解困,更要提高其自助的能力,实现自我的发展。

四、精准扶贫对于专业社会工作的要求

经过三十多年的贫困治理,我国绝对贫困人口数量大幅缩减。已有的成就得益于中国农村改革释放的强大动力和中国经济发展的良好总体形势,特别是近十年来中国经济持续向好的快速发展。进入新时期,由于经济投入对于减贫的边际效益开始递减,单纯的经济增长已经很难继续为贫困问题的治理提供有力的支撑,需要不断创新贫困治理体系,完善贫困治理机制,探索不同于以往的精细化扶贫模式,可以预见的是,社会工作在精准扶贫中大有作为,与此同时,精准扶贫也对社会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

(一)将农村社会工作带回到社会工作的中心

从起源来看,社会工作是在工业化的进程中产生的,从出生之日起社会工作就与城市有着天然的亲和关系。伴随着西方现代化的浪潮,离开乡村社会支持的农民独自面对城市社会的陌生生活,贫困、饥饿、疾病等社会问题时常侵袭他们,急需要社会力量的支持帮助他们摆脱困境,生存下去。社会工作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展起来的。相比于社会工作对城市底层人民的关注,农村人口在西方社会工作的视野中往往是被忽视的对象,这是因为西方发达国家较为发达的福利制度使农民跟城市居民一样无需为基本生活担忧,不需要接受社会服务体系的特殊关照。西方社会工作的发展轨迹在我国也有着明显印迹,由于意识、条件等种种原因,我国目前开展的大部分社会工作活动均局限在城市地区。但是,进入新世纪新阶段以来,面对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任务,解决农村人口的全面小康问题,尤其是农村贫困人口的小康问题显得更加迫切。贫困问题不仅是一个单纯的经济问题,更是包含着多种社会因素的综合性问题,贫困治理也不应该是仅仅提供资源,更应该重视能力的提升及社会关系的建立与社会功能的恢复。因此,需要动用多种力量共同解决。面对上述困难群体、脆弱群体的生活窘境和发展困局,亟须社会工作介入,重视和发展农村社会工作已经变得非常迫切。国际经验已经证明,社会工作参与反贫困成效非常显著(张和清、杨锡聪、古学斌,2008)。在当前精准扶贫的背景下,社会工作至少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推进反贫困工作:首先,社会工作可以为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留守妇女和失独家庭等脆弱群体提供社会服务、社会支持和心理抚慰;其次,社会工作可以帮助基层工作人员科学判断贫困群体基本需求,合理制定帮扶计划。第三,社会工作通过倡导、动员以及发掘社会资源,促进农村居民对新技术的接纳,改变困难群体被边缘化的状态,形成村庄凝聚力,提升生活质量。

(二)发展农村社会工作队伍

将农村社会工作带回到社会工作的重心是前提,大力发展农村社会工作队伍才是关键。民政部部长李立国在2016年3月15日第10个国际社工日上表示,目前我国已经培养了50万的专业社工,根据《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建设中长期规划(2011—2020)》中2020年专业社工达到145万的要求,还有近100万的缺口(李立国,2016)。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平均水平上的测算,由于农村地处偏远、交通受限、生活条件艰苦、上升渠道有限,农村毕业出去的大学生很少有回乡的期望,遑论城市里长大的大学生,更是极少愿意去村里扎根工作,这就使得农村地区的社工作者尤其缺乏。因此,发展农村社会工作,不能复制城市里招聘大专院校社会工作专业毕业学生的老路,而是要采取两条腿走路的的思路,将“培养”和“培训”相结合,将“专业”和“半专业”相结合,惟有如此才可能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缓解农村社会工作者的匮乏的现状。第一,制定鼓励措施,给予激励政策,以优惠的条件吸引社会工作专业大学毕业生到农村地区就业工作。第二,对“一村一大”项目进村的大学生进行社会工作培训,使他们懂得社会工作的价值理念,初步掌握社会工作方法。第三,利用本地资源发展社工队伍,对于本地的驻村干部、乡村教师、大学生村官等素质相对较高的群体进行社会工作培训,建设本地社会工作队伍(王思斌,2015)。

(三)重视农村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建设

《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提出坚持群众主体、激发内生动力、增强贫困人口自我发展能力的原则要求,提出要“实施社会工作专业人才服务贫困地区计划”。国务院刚刚出台的《关于进一步健全特困人员供养制度的意见》对发挥社会工作服务机构和社会工作者在城乡特困人员供养方面的作用提出了明确要求。民政部、财政部联合发布的《关于加快推进社会救助领域社会工作发展的意见》明确了为城乡低保对象、临时救助对象和特困对象提供专业社会工作服务的制度安排。发展农村社会工作,培养农村社会工作人才队伍,需要有社会工作服务中心作为平台和载体。如何建设农村社会工作的服务机构?可以考虑在镇—村两级建立站—中心的两级联动机制,即在乡镇一级建立规模较大的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在行政村或自然村一级建立规模较小的社会工作服务站。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具体负责统筹和协调本乡镇范围的服务站工作,不承接具体服务内容,工作人员主要由政府部门工作人员和非社会工作专业毕业生构成。社会工作服务站主要负责本村范围内的具体服务。

总之,社会工作以人为本的工作理念契合了精准扶贫的“靶向”识别,二者均是以脆弱群体的需求为导向,重视对脆弱群体真实生存状态的了解,以解决脆弱群体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问题为切入点。从过程上来看,社会工作除了重视对脆弱群体的经济救助之外,更加强调开发其自身潜力,对其进行教育,重视能力建设,通过增加脆弱群体的知识和技能、提高个人能力,帮助他们获得更好地发展。精准扶贫同样重视脆弱群体的能力提升,通产教育、培训、产业发展等多种手段培育脆弱群体的社会资本,加强社会关系网络和社会支持体系建设。从社会参与上来讲,社会工作和精准扶贫均倡导社会参与,贫困治理不是政府或者脆弱群体单方面的事情,而是全社会的事情,只有当政府、社会工作者及其社会广大力量携起手来积极行动才能取得反贫困这场战役的最终胜利。

[参考文献]

[1]中共中央国务院,2015,《关于打赢脱贫攻坚战的决定》,新华社,12月07日。

[2]国家统计局,2016,《2015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

[3]向德平,2014,《中国反贫困年度报告(2013)》,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4]李小云,2015,《精准扶贫才能精准脱贫》,《人民日报》11月6日,第07版。

[5]刘继同,2013,《英美社会工作实务范围内容演变与现代社工实务概念框架建构》,《社会工作》第3期。

[6]国务院扶贫办,2015年,《国务院扶贫办:五大类原因致贫》,http://m.news.cntv.cn/2015/11/21/ARTI1448082051328733.shtml.

[7]夏学銮,2000,《社会工作的三维性质》,《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1期。

[8]张和清、杨锡聪、古学斌,2008,《优势视角下的农村社会工作——以能力建设和资产建立为核心的农村社会工作实践模式》,《社会学研究》第6期。

[9]李立国,2016,《我国专业社工近50万名》,《人民日报》03月16日,第04版。

[10]王思斌,2015,《积极发展农村社会工作》,《中国社会报》8月14日,第05版。

编辑/陈建平

基金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发展报告建设(培育)项目“中国反贫困发展报告”(项目编号:11JBGP038);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项目“倒城乡二元结构下微观社会基础重构”(项目编号:14YJC840008);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基本科研业务费青年教师资助项目“精准扶贫战略下社会扶贫研究”阶段成果。

[中图分类号]C9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828(2016)03-0017-08

DOI:10.3969/j.issn.1672-4828.2016.03.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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