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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与风的争吵(组章)

2016-04-10林柏松黑龙江

星星·散文诗 2016年24期
关键词:利刃组章肉体

林柏松(黑龙江)

风与风的争吵(组章)

林柏松(黑龙江)

遗 弃

处处是饥饿的云,或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包罗万象的云。老奶奶躲在阴影里一动不动,清白无辜。

她老人家老了,自然已被孤单和沉默抓住,黑夜对她已经不是陌生。一个梦,又一个梦,她梦想在家园中,继续种她纯朴的劳动,和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心灵。

好像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忍耐在四处游动,她被遗弃的情绪从没意识到。在她那里,微微的一丝光线,以缓慢的速度传递,而无数的影子停止奔走。仿佛世界只有等待,秘密,死亡和风……

老人家四肢的呼吸回响在每一个角落里,她的那双穿越季节的苍老的手指,穿过悲伤,流年,以及失散多年的知己。她想聚拢起全部的隐藏和力量,然后直逼岁月的深处。可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渺茫和孤单。

一滴泪水在老人家的脸上下坠,这时,不知要有多少爱的火苗才能烘干老人家的眼窝?

一只蟋蟀,躲在墙角里,吱吱叫着。它想把自己的爱给这位老人家,但它爱得有些没有章法,爱得一塌糊涂……它,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搂紧黑暗,竟然吵醒了百年前的光。

无名雪

黑夜,像一个疯子的思想,敲打我的灵魂。雪和雪的摩擦声如音乐,从天空飘落。这是上苍送给黑暗的礼物。

我是身处极地的山里人,山谷不可登临。而没有名称的雪,不存在距离,整个一个冬天我和雪肝胆相照。疯子们在挥霍妄想时,便在雪峰上疯狂弹琴。灯光不朽,琴声泼出泪水……

雪继续下着,石砌的阁楼被白色覆盖,犹如一具白骨披上季节的丧服。裸露的肉体被酷寒抚摸,从雪到血,摸遍火焰。而风和智者不得不躲进山洞里舔舐伤口。

天使洒水,在清洗月亮。没有名称的雪,在风的怂恿下,移到都市楼顶,成为一座空中墓园。黑夜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最终被冻结成一整块石头。

一块块用雪垒起的墓碑在寒风中说谎,一本正经地炫耀人生的艺术。人们不得不爱上眼睛到眼睛的远。那盏摇晃的路灯,清楚地记得每扇窗口都嵌着多变的风暴……一座城,变成了鬼城。

词与利刃

我把自己抵押给一个词,或抵押给一把利刃。惨白之脸,门一样关闭。

词在嘴上横行,利刃在脸上横行。试图赎回曾经挥霍掉的笑声。暮色闯入朗读之口,求助于最后一击。

往事静静地啃噬着肉体,即便是在黄昏里,这张脸依旧在衰老。假话淹没众生像病毒之火,黑暗之石正在狂欢。我的沉默,被谁供奉?

欲望里有许多丢失的面孔,我孤单地簇拥着一场大病和梦的独白,以记忆为菌种,在苍老的脸上繁殖遗忘。

我听见有什么在说话,并听到血液喝干肉体的声音。日渐密集的洞穴很难发现,无数蛀虫却久居在此,它们在夜色来临时共进晚餐。

目空一切的词看着大声说话的词,立刻哑口无言。利刃对着它曾经横行过的脸,孤零零地逃离了脸,留下的是走投无路的回声。

雕 饰

我把自己抵押给一个辞,或抵押给一把雕刀。层层叠叠,或梦或病,以记忆为菌种,如嫩嫩的蘑菇簇拥着伤口,在我的脸上繁殖更多的遗忘。

辞继续在我的嘴上横行,并炫耀这张独一无二的脸和挥霍救赎不回的笑声。雕刀比寂静还要哑默,在脸上创造十分密集的洞穴,让一只只蛀虫安家。

遗忘里有许多丢失的面孔,就像昨天那张笑脸,今天早已桃之夭夭。在大海里寻觅一滴水,就像在无数面具下寻觅一个人。漆黑的柏油路沿着自己的思路沉思一座房子,被丢失的鸟头烂出了骷髅。

我听得见他在说话,也听得到血液在吮吸肉体的声音。我大声地向墙呼喊,墙对着我的脸哑口无言。我的脸被挂到墙上,往事拥挤着啃着这张脸,发出走投无路的回声。天已近黄昏,冰冷里一片波光粼粼,我的这张脸依旧衰老。

变 形

我从众人的一瞥中,目睹到自己脸的变形。镜子背后没有世界,我站在镜子背后,以空白触摸黑暗。

我曾经躲在一张沉默的脸后面说谎,许多真实的历史,被埋在一堆书里失传。这是一个什么世道,在时间里没有安宁,每一张嘴巴也没有安宁。他们的牙齿目空一切,经常远离脸,远离说出口的声音。

一枚哮喘的古币在坟墓里,也睁着眼睛说话,一张脸和一张嘴巴在死亡堆里竟然没有停顿的地方。语言被无言丢开,石头咧开一道裂缝似的嘴唇。

毒菌公然把空气涨得要爆炸,它与我相视而笑。死亡用潮湿的手给我洗脸,许多脸在素不相识中,遥远地冲撞。

衰老的泥泞,让死者看见,大理石比脸更快腐烂。而每个行刑日,刀斧都吻过我的头和脸。经过一次血淋淋的词,冷凝的疼如双行诗,被大出血的新月一页页冲洗,我更加挥霍无穷的不死。

姓氏的遗传,靠近日夜照射相依而行的鬼魅。我猝然坐起,被太阳的光芒紧紧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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