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袭击“空巢夫妇”，亲情带养子回家

须濡

因妻子先天不孕不育，夫妇俩收养了一个流浪男孩。24年后孩子的亲生父亲出现，用20万元将养父母的亲情买断。在误会、猜疑、分离中，养子与养父母的亲情中断整整7年。当养父母双双罹患癌症时，世界上最温暖的爱与孝心上演了……

白发养父的心痛，20万买断亲情

2006年6月3日，李桂林从首都钢铁公司下班回家，被一位陌生中年男子截住了。对方自我介绍：“我叫吴志华，是国斌的亲生父亲。”李桂林愣住了，二十多年来，他最害怕、最不愿见到的人终于出现了。

时年59岁的李桂林和老伴周碧玉是北京人，家住海淀区南辛庄，两人1972年结婚。1982年12月，李桂林从郑州出差回京，路过北京站地下通道时，看见一个流浪孩子在垃圾桶里翻脏兮兮的馒头吃。李桂林父爱爆棚，将“小可怜”带回家。

夫妇俩给孩子洗澡、理发，小男孩竟长得眉清目秀。孩子怯怯地说自己4岁了，叫吴国斌，没有爸爸妈妈，照顾他的爷爷死了。几天前，他从保定跟陌生人上了火车流浪到北京。李桂林夫妇决定收养吴国斌，一个星期后，他们在民政部门办理了收养手续，将吴国斌改名为李国斌……

那天，李桂林上下打量吴志华：“我凭什么相信你？”吴志华眼眶红了：“近10年我跑过河北、北京、天津等地200多家派出所。你收养的孩子也叫国斌，个人情况与我走失的儿子很相似。”李桂林抽身就走，吴志华跪在他面前：“我愧对国斌，下半辈子要是找不到他，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请让我与孩子做亲子鉴定。”

不等李桂林表态，吴志华哽咽着讲述出命运变故：他与妻子周双爱曾是河北保定国营轴承厂职工。1978年6月，儿子吴国斌降生。经济压力及抚养孩子的艰辛，让夫妻俩冲突不断。儿子4岁那年，周双爱出轨，吴志华将妻子与第三者堵在卧室，他用水果刀将两人刺成重伤，后被保定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1年。入狱不久，周双爱与吴志华离婚、远嫁福建，吴国斌跟随早年丧偶的爷爷生活。1982年11月，爷爷因心脏病离世，吴国斌走失。1993年，吴志华刑满出狱，在保定创办利源彩钢厂。十多年间，他一边打理公司一边寻找儿子，饱尝人世间的艰难、心酸……

李桂林被对方的悲情身世打动：“事情太突然了，容我想想。”回到家，李桂林将此事告知老伴。周碧玉血压骤升：“不做亲子鉴定！万一他们真是父子，我们不是白替别人养儿子？”李桂林长叹一声：“对方找上门来，躲是躲不掉的。咱们赌一把，万一国斌不是他的儿子呢？”

两天后，李桂林哄骗儿子：“现在很多人年纪轻轻得怪病，爸陪你去医院体检吧。”李国斌答应了。当天下午，父子俩来到医院，吴志华早已等候在那里。他装作不认识李桂林，与李国斌一前一后被采集了血样。李国斌走后，李桂林与吴志华将血样送到北京307医院亲子鉴定中心。6月13日，鉴定结果出来了：吴志华与李国斌的DNA分子99.99%相同，两人是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

李桂林怆然泪下。吴志华安慰道：“别难过，国斌是咱们共同的儿子。”两人一路无话，来到李桂林的家。见到李国斌，吴志华抱着他失声痛哭：“儿子，爸终于找到你了。”李国斌挣脱吴志华，惊骇不已。李桂林哭了：“他是你生身父亲，来认亲了。”

接着，李桂林断断续续讲述出自己当年收养李国斌的经过。李国斌对二十多年前的事已经没有任何印象，冷漠地看了吴志华一眼：“你即便是我亲生父亲，我对你也没感情。”吴志华的心情丝毫没受影响，他请一家三口去酒店吃认亲宴。因心理剧烈波动，李国斌闷头喝酒，眼泪掉进了酒杯里。认亲宴非常压抑，四个人各怀心事。饭后，吴志华黯然返回保定。

28岁的李国斌在一家宽带公司上班，收入不高，加上没有房子，至今没有女朋友。而今凭空多出一个父亲，更是让他不胜其烦。这年9月8日，吴志华再次来到李家，要带李国斌回保定生活。李国斌不同意。李桂林掰开揉碎地给儿子分析：“我和你妈没能力给你买房子，兴许你连结婚都困难；吴爸爸条件优越，跟他走吧。保定离北京不遠，我会经常去看你，咱们和一家人有什么区别？”

出于对未来的考虑，李国斌勉强答应了。9月10日，李国斌随吴志华返回保定。为弥补对儿子的亏欠，吴志华花200多万元给儿子买了一套精装修三居室、一辆奥迪轿车，并让他担任自己的助理，月薪5000元。

尽管如此，李国斌与吴志华依然有着深深的隔膜，从不与生父交心。一到晚上，李国斌就与养父母煲电话粥；一到星期五下午，他就急匆匆开车往北京赶，直到星期一早晨才回保定。李桂林和老伴也隔三岔五过来看儿子，每次都带上大包小包的礼物。吴志华内心极度不平衡，自己这个亲生父亲俨然就是局外人。

2007年1月9日，吴志华瞒着儿子来到北京，气恼地对李桂林说：“因为你们，儿子对我很抵触。这让我情何以堪？”吴志华递给李桂林一张银行卡：“这里有20万元，算是我对你们抚养国斌的补偿，以后不要与国斌来往了。”

李桂林真想将银行卡摔在对方脸上，但为了缓和养子与亲生父亲的关系，他接受了这个苛刻的条件。此后，李桂林不再去保定，还编出种种借口阻止养子双休日回北京。

爸爸妈妈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如此冷淡？李国斌纳闷了。

有一种大爱叫冷漠，癌症来袭秘密曝光

李国斌在电话里问养父：“你和妈为何突然将我当外人？”李桂林硬着心肠说：“吴志华才是你最亲的人，比我们更爱你。”

24年的亲情怎能说断就断？心痛无处排遣，李桂林决定将20万元退还给吴志华。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2007年3月9日，李桂林骑电动自行车将一位老太太撞出4米开外。虽经抢救，老太太保住了性命，但第五节脊椎骨断裂，导致下肢瘫痪。经警方调解，李桂林一次性赔偿对方26万元。如此一来，吴志华给的20万元花光了，李桂林夫妇还搭进去6万元积蓄。李桂林再也没有资格去找吴志华交涉，他知道，自己将永远失去李国斌，只能与老伴相拥而泣。

这年5月16日，李国斌回北京看望养父母，只见村里墙壁上到处写着大大的“拆”字，原来南辛庄在进行大规模拆迁。李国斌兴奋地问养父：“爸，咱们家能分几套房？”李桂林语气淡然：“两套。”“太好了！以后拿到新房钥匙，我就回你们身边。到那时我也有一笔积蓄了，随便在北京找個工作。”可是，李桂林态度冷冰冰的。李国斌心生不快，次日一早赌气返回保定。

养子前脚刚走，吴志华的电话就打来了：“你答应不再与国斌来往，怎么又与他扯在了一起？既然你收了钱，就要说到做到。”20万元仿佛紧箍咒套住了李桂林，他连扇自己几个嘴巴：“我浑蛋，把儿子给卖了！”周碧玉的心也碎了……

此后每逢双休日，吴志华不是让儿子出差，就是安排他接待客户，或在公司加班。李国斌自然没时间与养父母团聚。2007年9月，李国斌在电话里问养父：“爸，回迁房交钥匙了吗？”李桂林瓮声瓮气：“半个月前我就拿到了钥匙，我与你妈住一套，另一套过户给了我侄子，他比你更需要这套房子。”李国斌火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你父亲几千万家业将来都留给你，你还在乎一套房子吗？我们老了，有个三病两痛只能指望侄子。”李桂林说出狠话。

李国斌的复杂心情难以言表，他冲站在阳台上抽烟的吴志华倒苦水：“可能你说得对，中国人太看重血缘了。”吴志华火上浇油：“没有血缘的亲情，终究不会长久。儿子，咱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此后，李国斌开始在内心怨恨养父母。此时，李桂林夫妇的日子也不好过。邻居冷嘲热讽：“不是自己生的终究不亲，你们将他当宝贝，他翅膀硬了，还不是飞到亲生父亲那里享福去了？”“当初就不该收养他，白替别人做嫁衣裳，自作自受。”李桂林不解释，默默将眼泪和酸楚咽进肚里。

渐渐地，李国斌对养父母的感情淡了。此后两年里，李国斌结婚成家，做了爸爸。血浓于水，他在心里接纳了吴志华。在儿子的支持下，吴志华重组家庭，两代人都过上了平稳幸福的生活。整整7年，李国斌没有与李桂林夫妇联系。

2014年4月，周碧玉患上舌癌。4月26日，院方组织专家为周碧玉实施病灶切除手术，她的舌体被切除三分之一，语言、吞咽、咀嚼功能严重受损。手术过后是化疗，李桂林全天候在医院守护老伴。5月11日，李桂林莫名低烧、肝区隐隐作痛。一个星期后，周碧玉出院，李桂林的症状却突然加重，中期肝癌又缠上了他。老伴治病花光了家中积蓄，李桂林只从医院开了一些常规药物，回家维持治疗。

李桂林回顾自己的大半生：婚后不孕不育，夫妻俩一直在焦虑痛苦中徘徊；好不容易抚养李国斌24年，他又被亲生父亲领走；晚年自己和老伴双双跌入癌症深渊。坎坷的人生际遇，让李桂林内心一片悲凉。他已67岁，并不恐惧死亡，只是他还有个心愿未了，那就是离世前能见上养子一面。

5月25日，李桂林给李国斌发送短信：“小斌，属于我和你妈的时光也许不太多了，你能与我们见一面吗？”一条短信揪紧了李国斌的心，他这才意识到，虽7年未曾联系，但那份亲情从未远去。当天下午，李国斌匆匆赶到养父母身边。

几年不见，双亲苍老憔悴了许多，李国斌的心情格外沉痛。李桂林含泪说：“儿子，你生命里的许多第一次，爸爸都记得清清楚楚。你第一次进幼儿园、第一次上小学、第一次参加工作、第一次领工资、第一次交女朋友……仿佛就在昨天。”

李国斌泪如泉涌：“爸，您明明是爱我的，为什么生生割裂咱们父子亲情？”李桂林抽咽着讲述出当年吴志华用20万元买断亲情，以及自己撞残老太太再无力反悔的事。李国斌含泪承诺：“爸、妈，坚强起来，你们不是‘空巢老人，我永远是你们的儿子，永远和你们战斗在一起。”

拳拳孝心抗癌操，回馈双亲圆满晚年

次日上午，李国斌返回保定。一见吴志华，他便大声指责：“你太自私狭隘了，怎能用钱买断我和养父母的亲情，你想过我和养父母的感受吗？”吴志华脸上挂不住：“爸爸没其他用意，只是太爱你了，不愿与其他人分享你的爱。”“现在爸妈患癌症，最需要我的陪护，公司一摊子事就交给你了。这时候，如果我的孝心缺席，就枉为人子。”李国斌斩钉截铁说道。痛定思痛，几天后吴志华想明白了自己不能一错再错，他告诉儿子：“你安心去北京，公司的事我会打理好。”

6月17日，李国斌取出8万元积蓄，让李桂林夫妇双双住进北京301医院。李国斌请最权威专家，帮养母进行康复治疗。7月9日，李桂林全麻后被推入手术室，大夫将他五分之二被癌细胞浸润的肝部切除。醒来后，李桂林第一句话就是：“儿子，我给你添麻烦了。”

李国斌热泪盈眶：“爸，您给予流浪儿子一个家，将他抚养大，培养他大学毕业。你和妈妈的爱是一片海洋，而我回馈你们的不过是一滴水。”

周碧玉的病房在6楼，李桂林住在17楼，每天李国斌两边跑，夜晚轮流在病房里陪床。仅半个月，他就瘦了5斤……

9月3日，院方为周碧玉进行全面检查，她体内的癌细胞被杀死，没有扩散迹象；李桂林经过两次化疗，恢复良好。随后，李国斌将养父母接回家。为还心债，吴志华主动提出每月负担李桂林夫妇2000元医药费。李桂林坚持不受，吴志华话语动情：“咱们都是国斌的父亲，都对他倾注了满腔父爱。从这个角度上说，你我也是一家人。家人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看得出来，吴志华是真诚的，李桂林不再推辞。

李桂林夫妇的回迁房靠近西五环，离马路不足20米，一天24小时受噪音和汽车尾气污染。这样嘈杂的环境，极不利于癌症患者康复。2015年10月13日，李国斌说：“爸、妈，我带你们去周口店看看风景。”

李国斌径直将车开到房山区周口店镇果园小区。他将二老领进一套崭新的两居室：棕红色木地板光可鉴人，淡黄色墙壁沉稳大气，水晶吊灯熠熠生辉。窗外，红叶摇曳，层林尽染，仿佛一幅油画。

这时，吴志华从书房走出来，将写有李桂林名字的房产证放在他面前：“这是我和国斌送给你们的礼物，你们安心在这里养老。”李桂林情难自抑：“我没为你们做什么，没资格接受这么厚重的大礼。”李国斌将养父按在沙发上：“你真要感谢我爸，就和妈将身体养好。”李桂林和周碧玉含泪点头。

李国斌陪养父母搬进新居，他担任二老的厨师、司机、保健医生，每个角色都释放温暖。他严格按照医嘱，给养父母配营养餐；根据养父母身体康复状况增减药物；隔段时间，带他们去医院复查。环境好了，心情好了，李桂林夫妇的腿脚也有力气了。天气晴好的日子，李国斌让二老穿上休闲衣、运动鞋，陪他们去爬龙骨山。

2016年1月，李国斌从央视《健康之路》栏目了解到：广州一对小夫妻双双患癌，手术后他们天天跳国标舞，结果体内的癌细胞奇迹般消失。李国斌深受触动：养父母年纪大了不适合跳国标，能不能做操抗癌？就此问题，他咨询了北京抗癌协会的几位专家。对方被他的孝心感动，肯定地说：“适度运动，能提升体内的氧吸入量；癌细胞属于厌氧细胞，足够的氧气能促进免疫细胞攻杀癌细胞。”

在专家们指导下，李国斌结合“五禽戏”“十段锦”，自创了一套适合养父母身体状况的“抗癌操”。每天早上6点，李国斌带着养父母来到小区公园，一招一式教双亲做“抗癌操”。刚开始，老人觉得很新鲜；时间一长，不免有些厌倦。细心的李国斌在教养父母做操的同时，播放舒缓的太极音乐。随着优美的韵律舞动身姿，让李桂林夫妇迷上了抗癌操。

半年过去了，李桂林夫妇的气色越来越好，饭量也大了，体重增加。4月26日，李国斌陪二老去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周碧玉的身体彻底康复，李桂林的体征指标远远好于同类患者。

邻居们纷纷跟着李国斌学做抗癌操，预防癌症。每天早晨，果园社区都出现这样壮观的一幕：李国斌与养父母在前面领操，几十人甚至上百人跟在后面模仿。这是孝心与爱的辐射和传递，滋润着李桂林夫妇，也温暖着邻居们。

5月9日，李桂林年满70岁，周碧玉也68岁了。在李国斌的劝说下，吴志华将事业重心转到北京。李国斌决定给养父母和亲生父亲幸福圆满的晚年。李桂林激动地对周碧玉说：“老伴呀，咱们的幸福日子才刚刚开始，我们要好好享受每一天。”这个普通之家，在爱与孝心中继续幸福的生活。

编辑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