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的小快乐

李　伟/文张　凌/图



交换的小快乐

李伟/文
张凌/图

要不是一次“误食事件”，吴妙妙现在不会这样纠结。吴妙妙手上正拿着一件漂亮的蓝色连衣裙，是李溪的。地球人都知道，这是李溪的最爱。当李溪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对吴妙妙说：“好好爱护啦，班长大人，这衣服是我妈妈从香港带回来的，不准沾了墨水，不准用脏手摸，不准靠墙……”反正说了一大堆不准。吴妙妙当时有那么一点点不情愿，最后还是答应了。

先说“误食事件”吧！

那次放学都12点半了，同学们一个个埋头吃饭，只有吴妙妙没事做，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心里安慰着发出抗议的胃：坚持一下，马上喂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妈妈的饭还没有送到。

吴妙妙盯着教室外，心里一片狐疑：妈妈忘了？应该不会啊！目光溜达了一圈，她突然发现教室外的搁物柜上有她家的保温饭盒，白底黄花，黄花上几只飞舞的蝴蝶煞是可爱。吴妙妙乐了：妈妈真是的，饭来了也不说一声。对，妈妈一定是有事来不及说，先走了。班上有些家长也喜欢把饭菜放在搁物柜上就离去，他们怕影响孩子。

吴妙妙打开饭盒一看，大喜过望：妈妈的烹饪风格变了啊，这几样菜，妈妈平时没做过，里脊芝麻条，椒盐脆骨，晶莹的米饭上覆盖着几片高山娃娃菜。吴妙妙拿出餐具，一阵进攻，吃得心满意足。吴妙妙刚擦去嘴角的饭粒，就见李溪咋咋呼呼地冲过来：“吴妙妙，你怎么偷吃我的饭菜！”

“什么？我怎么会偷吃你的饭菜，明明是我的。”

“你看看饭盒底下。”李溪有点儿生气，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吴妙妙傻眼了，饭盒底下的标签贴分明写着“李溪”二字。

吴妙妙尴尬不已，直吐舌头。班长偷吃同学的饭菜，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的形象就会碎一地：“好李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饭盒和你的一样，这说明我们有缘分。再说，你不是不喜欢吃你妈妈做的饭菜吗？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吃我家的饭菜，说不定你会喜欢上我妈妈的手艺。我妈妈在快餐店上班，那上校鸡块做得……不说了，只求你别声张！”

李溪的眼皮抬了抬，思考片刻后，说：“好啊！你家的饭菜呢？”

吴妙妙说：“劳驾你再等等。”

又过了好一会儿，吴妙妙的妈妈才满头大汗地跑上楼，说了声“堵车了”，丢下饭盒就离开了。

李溪掀开吴妙妙的饭盒，果不其然，深黄的上校鸡块卧在一撮金黄的土豆丝中，还有牛肉炒青椒，还有甜酱。

这个李溪，用一顿自己讨厌的午餐，收获了快餐店大厨亲手做的美味，吃到最后，还意犹未尽地吮吸着手指。

“别把你的凤爪也吃掉啊！”吴妙妙大笑着说。

李溪拍着肚皮，打个饱嗝，感叹道：“班长，我们把妈妈换一下，我当你妈妈的女儿，好不好？”

“吃了别人一顿饭，就不要你妈妈了？”吴妙妙说，“要是你妈妈知道，恐怕心会凉成冰激凌喽！”

李溪说：“不换妈妈也行，你刚才不是说我妈妈做的饭菜好吃吗？那我们以后经常交换饭菜，怎么样？”

吴妙妙想了想，欣然同意。

此后，隐秘的快乐在两人之间不停地传递着。吃交换午餐时，她们不时抬头相视一笑，那种甜蜜的感觉，外人无从知晓。和自家饭菜有仇的李溪，渐渐喜欢上了吃家常饭，零食依赖症也治好了。

一天早上，李溪对吴妙妙说：“班长啊，我有个闪闪发光的金点子，你得答应我，不答应你就是不爱护、不帮助同学。”

这是什么话啊！但吴妙妙还是平静地眨眨眼睛说：“请讲。”

李溪说：“我们今天换衣服穿怎么样？”

吴妙妙瞅一眼李溪的蓝色蕾丝边学生裙，又看了看自己的运动装，犹豫了一下，拍手兴奋地回答：“这想法我喜欢！好，现在就换！放学后再换回来！”

两个鬼精灵女生一前一后蹦跳着来到卫生间换了衣服。出来后，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你挠我胳肢窝，我挠你胳肢窝，都快笑傻了。

回教室的路上，李溪让吴妙妙一定要小心穿，一不准这二不准那，说了一大堆。面对李溪的嘱咐，吴妙妙心里有那么一丝不爽：换穿衣服是你李溪的主意，何必交代那么多注意事项，是显摆吗？哦，不能恶意揣测同学，她只是太爱惜她的宝贝裙子了。

不爽很快被兴奋掩盖了，自从穿上李溪的裙子，吴妙妙感觉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她以前是充满活力的女汉子，现在一下成为端庄优雅、站在潮流前沿的小公主。

李溪呢，更是兴奋得无以复加。上课时，她不停地用手摸摸身上的运动装，还扭过头，对吴妙妙傻笑。吴妙妙飞过一个纸条：“上课再不认真听讲，剥夺你换衣服的权利。”收到纸条的李溪立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装起乖学生来。

午饭时间到了，吴妙妙和李溪心照不宣地交换了饭盒吃起来。吴妙妙将一块糖醋排骨送往嘴里，不好，一滴浓浓的汁液顽皮地滴下来，落在了裙摆上。吴妙妙一怔，悄悄斜了一眼李溪，还好，李溪没有察觉。

吃完饭，吴妙妙跟老师请假，说中午要回家拿衣服，老师批准了。

吴妙妙车骑得飞快，一回到家就准备洗裙子，却发现一个装饰纽扣不翼而飞。吴妙妙的汗不由自主沁满额头，要是李溪知道衣服脏了，又丢了纽扣，还不一口吃了她，那个小气鬼……怎么办？

快找！吴妙妙沿着回来的路，一点一点寻找，哪怕是路边的一片碎瓦片、一株车前草，她都翻过来，查找清楚。正午的太阳像刚从火炉里跑出来一样，热得让人恨不能钻进冰窖。

纽扣君，终于露面了！吴妙妙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吴妙妙在网上查找了除油渍的办法，先用洗洁精点搓，再用洗衣粉揉搓。渐渐地，裙子上的油渍没有了，但裙子却洗开了纱，出现一条几厘米长的缝，活脱脱是李溪眯起眼来责怪人的样子。

裙子破了，吴妙妙害怕不已。不好向李溪交代不说，还不方便对妈妈说。如果妈妈知道了，说不定自己会迎来更大的风雨。妈妈的口头禅后面也会跟着一声长长的感叹：“吴妙妙啊，你不是三岁小孩儿了，该懂点儿事了……你干吗换别人的衣服穿呢？”

吴妙妙想起《红楼梦》里晴雯给贾宝玉补孔雀裘的故事，便幻想着穿越到书里找到晴雯，请她补好李溪的裙子，哪怕花上一个月的早餐钱也在所不惜。

“赔啊！当然要赔！”吴妙妙没一点儿班长的威风了，只要闭上眼，她的脑子就会被李溪尖利的声音淹没。

快上课时，吴妙妙才心不在焉地回到学校。她刚进教室，眼尖的李溪就看出了异样：吴妙妙居然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那我的衣服呢？

下课了，吴妙妙把李溪拉到一边，说：“有件事，我告诉你，你可不许生气！”平日里狮吼功一流的她，忽然声音低沉，含糊不清，简直让人听不见。在声音完全消失后，两滴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滚落下来。

李溪眼睛突然瞪大，嘴巴张得圆圆的。吴妙妙有些发抖：“李溪，你嘴巴张那么大干吗？想吃了我吗？”

李溪急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惹得你都哭了？”

吴妙妙拿出裙子，说：“我吃糖醋排骨时，把你的裙子弄脏了，中午我回家洗，又洗开了一条缝。你说，怎么赔？”

李溪看看裙子，不以为意地说：“哎呀，我以为是我惹你生气了呢！裙子破了就破了，衣服总会穿破的，就当我穿破的好啦，赔什么赔？”

“真的？”吴妙妙不相信这个平时小气的同学居然能说出这么大度的话。

“不是蒸的难道还是煮的？你不知道，吴妙妙，我穿上你的衣服心里有多欢喜，很多人把我当成你呢，老远就和我打招呼。我穿上你的衣服，发现自己像变了一个人，真的以为我就是你了。以后我真的要变成你这样的人，做个豪爽的女汉子，而不是斤斤计较的小气鬼。”

吴妙妙破涕为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糟糕，自己倒成了娇气爱哭的小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