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蜥母亲（十）与白鹳的连环搏斗

沈石溪/ 文

行者/图

沈石溪动物小说

巨蜥母亲（十）与白鹳的连环搏斗

沈石溪/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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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回顾：

与绿顶点一样，红指甲的巨蜥宝宝们也被白鹳吞噬过。大敌当前，有着共同沉痛教训的两位巨蜥妈妈，仿佛心有灵犀般，坚定地朝对方走去……

绿顶点与红指甲，两条有着相同遭遇的雌巨蜥，在一丛剑麻前相遇了。

绿顶点吞吐着长长的叉形舌头，一点一点地向红指甲靠拢。叉形舌头是巨蜥身上最重要的器官，不仅可以测试温度，还可以探测四周的气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同类相遇时，可以用叉形舌头传递自己的心声。

巨蜥的声带不发达，同类之间无法用声音进行联络，于是，叉形舌头便成了同类之间重要的沟通工具。当内心愤慨，讨厌对方，希望对方离自己远一点儿时，那根叉形舌头会红得发黑，显得滞拙而呆板，慢慢吞吐着内心的怨毒。当内心欣然，希望对方靠自己再近一点儿时，那根叉形舌头就会红得鲜艳，显得活泼而灵巧，吞吐着内心的喜悦。一般来说，巨蜥是一种不合群的孤独动物，独来独往，只有在发情期与中意的异性相遇，叉形舌头才会红得鲜艳，才会活泼灵巧。

此时此刻，绿顶点那根叉形舌头色泽鲜艳，吞吐灵巧。

绿顶点发现，红指甲那根叉形舌头也色泽鲜艳，吞吐灵巧。

它们遭遇共同的强敌，它们面临共同的危机。彼此心里都很清楚，目前的情形，只有团结起来，两条雌巨蜥合成一股力量，才有可能成功驱赶这群白鹳。

两根鲜艳的叉形舌头，轻轻触碰，彼此传递这样一个信息：为了即将出世的巨蜥宝宝们免遭灭顶之灾，你我要精诚合作，互相信任，并肩作战。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共同的利益面前，两条雌巨蜥形成了神圣同盟。

虽然两条雌巨蜥联合起来，但要想把这群白鹳赶走绝非易事。不错，成年巨蜥体长2米，只要有可能，成年巨蜥很乐意捉一只白鹳来解馋。在地面单打独斗，白鹳当然不是巨蜥的对手。但白鹳会飞，巨蜥没有翅膀，这一点决定了巨蜥处于不利的地位。

开始时，绿顶点和红指甲半夜爬上大榕树，想奇袭停在树冠上睡觉的白鹳，但白鹳警觉性颇高，夜晚专门设有哨兵站岗，还没等它们爬到跟前，白鹳哨兵就用大嘴壳哐啷哐啷猛烈敲击树干，发出警报。

霎时间，所有的白鹳凌空飞起，绿顶点和红指甲累得要死，好不容易爬到树梢了，却一无所获，只得灰溜溜又爬下树来。

它们又想在珍珠水塘打伏击。两条雌巨蜥分别躲藏在珍珠水塘浅水区的左、右两丛芦苇里，形成一个伏击圈，准备等白鹳降落到珍珠水塘捕食鱼虾时扑杀。

它们相信，只要能成功扑杀一两只白鹳，其余白鹳就会吓得魂飞魄散，逃之夭夭。它们在水塘边的芦苇丛里一连埋伏了3天，这群白鹳天天都到珍珠水塘捕鱼、捞虾，却没有一只走进它们的伏击圈。

原来，白鹳生性机敏，警惕性颇高，每次降落前，都会在低空盘旋三匝，居高临下，鸟瞰地面。巨蜥躲藏在芦苇丛里，从地面其他角度不易被发现，但从空中看下来，一目了然。此计不成，再动脑子，巨蜥不仅会爬树，也善游泳。它们便赶在白鹳到来之前，潜入珍珠水塘，身体完全泡在水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两个鼻孔，等白鹳前来送死。

在水边活动的禽鸟，分水禽和涉禽两种。

所谓水禽，是指以水面为生活环境的鸟类，可以整天泡在水里，会游泳、潜水、飞翔，野鸭、大雁、天鹅等都属于水禽；所谓涉禽，是指那些适应在沼泽和水边生活的鸟类，它们的腿特别细长，颈和脚趾也较长，适于涉水行走，不适合游泳，休息时常一只脚站立，大部分是从水底、污泥中或地面获得食物。鹭鸶、鹈鹕、丹顶鹤都属于涉禽。白鹳就是典型的涉禽。

涉禽只在浅水区或沼泽活动，不会到深水区去。绿顶点和红指甲在珍珠水塘中央潜伏了大半天，也没有一只白鹳走过来送死，倒是自己的身体长时间泡在水里，冷得快要僵木了。

没办法，它们只好用叉形舌头互相打个招呼，改伏击为主动出击，划动四肢向那只紫嘴壳的领头白鹳游去。

紫嘴壳正在浅水区啄食田螺。绿顶点和红指甲游到浅水区后，划动的爪子免不了会搅起泥浆。紫嘴壳好像特别善于玩捉迷藏，看看搅动的泥浆向自己漫延过来，不慌不忙迈动长长的脚杆，紧走几步便巧妙地避开了。

绿顶点和红指甲又采用迂回战术，一个从岸边包抄，一个从正面穿插，眼瞅着对方退无可退。突然间，紫嘴壳细长的脚杆在河床上用力一蹬，扑扇起翅膀，飞了起来。唉，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绿顶点和红指甲在珍珠水塘边各找了一个显眼的地方，仰面躺倒，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尸体，这是很多动物都会玩的诈死战术，以装死来引诱对方啄食自己。哦，我已经死了，我身上的肉随便你咬，白捡的便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等对方来到自己身边时，突然诈尸还魂，咬它没商量，咬它个灵魂出窍！绿顶点曾经用这种装死的办法，猎获过一只秃鹫。但这一招，对白鹳却丝毫不起作用，白鹳只吃活物不吃尸体，只对刚出壳的巨蜥宝宝有兴趣，而对体长2米多的成年巨蜥完全不感兴趣。

绿顶点和红指甲在沙砾上仰面躺了老半天，火辣辣的太阳把皮肤都快晒裂了，白鹳群就在不远的珍珠水塘边觅食，却没有哪只白鹳有兴趣跑来看它们一眼。没有观众的表演，演技再好也是白演。没办法，两条巨蜥只好翻个身活过来，悻悻地爬进了灌木丛里。

凡巨蜥所能想到的办法，绿顶点和红指甲都用了，但仍未能将这群白鹳赶走。

时间不等人，当然，时间也不等巨蜥。几经折腾，又过去了好几天。屈指一算，离巨蜥宝宝们出壳仅剩3天了，这群白鹳仍然栖居在通往珍珠水塘半道的那棵大榕树上。

绿顶点急得火烧眉毛，红指甲也急得坐卧不安。

应了一句急中生智的古话，也不知怎么回事，绿顶点和红指甲就同时想到了风雨之夜悄悄爬到大榕树上进行潜伏的主意来。

那是一个风狂雨骤的夜晚，天空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绿顶点和红指甲不约而同地爬到那棵大榕树下。黑黢黢的树冠上，不时传来翅膀振动的声音，完全可以想象，狂风摇动树枝，冷雨打湿羽毛，栖息在树冠上的白鹳惊恐不安，注意力都集中在狂风骤雨上，已无法像平常那样警觉树下的可疑动静了。

绿顶点和红指甲一先一后，顺着树干往上爬。一下雨，热带雨林气温骤降，巨蜥身体便有一种僵木的感觉。雨飘湿树干，树皮滑溜溜的，十分难爬。两条巨蜥用尖利的爪子抠紧树皮，竭尽全力往上攀爬，才勉强升上去几寸。树干上有不少疤，光溜溜的，比涂了油还滑，爬上去三步，又滑下来两步。爬了大半夜，耗尽了所有力气，这才成功爬上树冠。它们用叉形舌头侦察探索，找了两处树叶最茂密的枝丫，将自己隐藏在叶簇中间。

它们没有趁着风狂雨骤直接去攻击白鹳。如果现在去偷袭，气候恶劣，它们的身体因僵木而不太灵活，成功的概率太小，极有可能还没到白鹳身边，自己就已经暴露，又会前功尽弃，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也许更悲惨，一不小心失足从高高的树冠上摔下来，摔得半死不活。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趁着风狂雨骤，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伏在树冠上，耐心等到天亮，等待最佳捕捉时机，等着白鹳前来送死。

这有点儿像守株待兔，有点儿笨拙，充满了不确定性。对这两条雌巨蜥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与命运赌一把了。

绿顶点和红指甲半夜才开始往大榕树上爬，爬了很长时间，黎明前才爬上树冠躲藏在茂密的叶簇间。没多久，天就亮了，风雨过去，太阳升起来了。

这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树冠上的叶子尤其茂盛，有好几个地方枝丫交错，叶子比鱼鳞还密，层层叠叠，密不透风，很适合躲猫猫。绿顶点和红指甲埋伏在相邻的两处枝丫上，它们的皮肤灰黑，与树干颜色相近，纹丝不动，整个身体藏匿在树叶间，伪装和躲藏得相当棒，即使近在咫尺，也很难发现它们。

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白鹳忽而飞到天空盘旋，忽而飞往珍珠水塘觅食，忽而飞回大榕树栖息。白鹳就像鹞式飞机一样，喜欢垂直降落，双翼高吊落到树冠上时，整个树冠被压得起伏摇晃。绿顶点和红指甲的策略是，等待一只白鹳能降落到自己面前的树枝上，当鹳爪抓住树枝，鹳翼收敛，身体沉陷叶簇时，便一口咬住白鹳的脖子，相信其他白鹳看到同伴被埋伏在树冠上的巨蜥咬杀，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逃之夭夭。

这样，将这群讨厌的白鹳从大榕树上赶走的目的就算达到了。但绿顶点和红指甲的运气实在不佳，从早晨等到傍晚，这群白鹳少说也起降了三五十次，却没有一只白鹳降落到刚好能让它们狠狠一口咬住脖子的地方。

绿顶点和红指甲埋伏在大榕树上，意图咬死落下来歇息的白鹳，从而吓走其他白鹳。它们能达成心愿吗？请看下期《母亲的忍痛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