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土地的老人
2016-04-05邓英明
邓英明
这个坚守土地的老人,是我的老父亲,今年八十有三。
老父一生为农,虔诚地守候着自己的心灵家园。岁月在他身上尽情地诠释着沧桑,皱纹留痕在老父那饱经风霜的脸上,花白的头发下那双眼睛凹陷下去,那双宽厚而老茧叠生的手掌,纹路粗糙的像崇山峻岭一般。老父把土地看作是命是根,春光中年复一年地耕耘着那一片熟悉的土地,他喜欢种植带给他的那份希望,喜欢作物生长带给他的喜悦,更喜欢土地孕育的那份生机。
父亲一生经历坎坷,生长在动乱的年代,少年时就参加了基干民兵,站岗放哨、防特抓特、拥军支前,样样工作干在前面。磨难让他对生活充满着坚定的信心和期盼,他耗尽了自己大半辈子的青春为我们操劳,他从不掩饰对土地的钟爱和眷恋。父亲十六岁正式下地干农活,庄稼地里开沟施肥撒种,锄草喷药犁地,样样在行。春夏秋冬,酷暑严寒,推着一辆永远不停闲的小车,紧握一把田间锄头和镰刀,在峰峦叠嶂掩映其间的梯岭上拼命地劳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候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土地。作为一个耕耘者,他只为生长和收获而欣喜,从不为蝇头小利而放弃坚持,也从不为种种潮流改变自己的初衷。乡村之贫和乡民之淳,是我们这些生长在农村的人一生的印记,它不会因时光的流逝而磨灭。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每当柳岸荷塘月满西楼,我心里依然牵挂着这些丝丝缕缕的血肉亲情,使得曾经热衷的喧闹的酒席现在都觉得无聊乏味。这世间,纵有千情万意,也难抵双亲的养育之恩,那份亲情和注视总能在寒冷的深夜里给我拂来一丝温馨与慰藉。
流年如丝,波澜不惊,那些打磨的岁月悄无声息而过。其实,天地间有一种大爱最无私,却常常被人所忽视,那就是父爱。人生有许多驿站,每一站都有不同的感受,也留下了许多无奈的苦涩。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乌鸦反哺的故事是最让人感动的。据说这种鸟在母亲的哺育下长大后,当母亲年老体衰之时,她便将觅来的食物喂到母亲口中,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情。有一种关爱,迟了就无法再来,最近我看过一则以色列谚语说:“父亲帮助儿子的时候,两个人都笑了;儿子帮助父亲的时候,两个人都哭了”。一首小诗写道:“父爱无声像座山,爱儿心底发呼唤。根根银发染双鬓,养儿育女度日难”,这首小诗虽不深奥,倒也写出了父爱的真谛。
晚年的老父少了些忙碌奔波中的暴躁,多了些宽容慈祥和沉默,对一切人和事都那么恬淡随和。他每日站在田埂上,看夕阳落山时的最后一丝晚霞,嘴里永远都抽着烟,好像是想从指间把心底里的所思所想吞吐出去,让旁边的人一起分享。这几年,老母亲腿脚不好,屋里屋外的活几乎全靠老父一人忙活,我们兄妹四人相隔甚远,各自都忙着自己的事情,相聚很少。节日团聚之时,是我们兄妹和老父老母最盼望的时光,一家人围座在一起,唠一些永远也唠不完的家常。
那天,我走出村庄,刚刚下了一场雨,山峦一片寂静,只有几只秋蝉在山谷里无力地吟唱,伴随着清寒的雨丝飘向远方。那些沾满秋雨的落叶,在秋风中一片片地飘落,昔日繁茂的枝叶和植被再也抖不起往日的雄风,只能消瘦地耷拉在清冷的风雨里,农田里那些散乱的稻草还残存在稻埂上。此情此景,我不由得想起了朱自清的话:“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流逝的岁月和老父老母的日渐苍老,就没有再来一次的时候了。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回到家,搬一把椅子给父母歇歇脚,倒一杯茶水给父母解解渴,拿过一个枕头让父母靠靠背,这些,我们是能够做到的。此刻,我耳边又一次飘来了那首《父亲》的歌声: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一声长叹半壶老酒…… (摘自《烟台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