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语言的特性

上官俊华

（福州黎明脱胎漆器厂，福建 福州 350000）

漆语言的特性

上官俊华

（福州黎明脱胎漆器厂，福建 福州 350000）

自从有了绘画艺术，也就开始了各种材料、各种表现手法的探索。各种绘画便通过它们独特的语言彰显它们的魅力。随着科技材料的日新月异，各画种间的界限也变得模糊起来。而漆则由于它的包容性、粘合性以及特殊的髹染技术使得它的语言表达得清晰而特别。通过对漆的技法、属性、色彩和审美的逐个论述，囊括漆语言的独特之处和不可代替性是本文考量的重点。

漆画；漆语言；大漆；表现形式

漆画所用漆材，稠厚且具有棕褐色色素，漆画因之色度沉稳，亦可打磨可推光，形成了有别于其他画种的主要视觉特征，而这种视觉特征的形成则有赖于漆的特殊的性质。对于漆性的感受不仅仅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更是触觉上的饕餮盛宴。它的妙处也只有在漆画作品的创作过程中才能细细品味，因此很多的漆画家宁愿花费大量的时间，大把的力气，也要去触摸漆性并从中感受漆给作画者带来的特殊的精神体验，与漆相处，驾驭漆性。故而漆性的特点也就成了漆画最基本的语言特征。当然它的快与慢、平与皱、透明与不透明、光亮与不光亮、流动与不流动在缺失做漆经验的人眼里往往是束缚思想的枷锁。然而一旦掌握它的特性，能够摸透并驾驭之后，漆便可跟随你的步伐让你“从心所欲，不逾矩”。熟谙漆语言后，便可徜徉在这深邃缤纷的艺术世界里尽摄甘爽。

“漆和漆工艺也是漆画最重要的语言元素，是漆画作品中不可或缺的本质部分。”[1]漆画传承于髹漆工艺而又打破了漆的边界，使之技法多样，扣人心弦，从裂变中走向更新。用漆来塑造的作品给我们呈现的是质之美、艺之精，温婉而耐人寻味。时至今日，当工业化时代将没有温度没有情感的玻璃和塑料带入我们的生活的时候，才让我们深深地领悟到大漆内敛、细腻的静穆之美。而这些由漆带来的温婉和内敛却是工业时代引领的快餐产品不可代替的。漆艺术家对于艺术的坚持和对传统的继承同样让人肃然起敬。

一、漆艺术技法的不可代替性

“论及漆的技法就离不开对漆的媒材与漆工艺的研究与探讨。因为漆的美感以及其特有的性质是由其视觉质感与造型形式语言相结合后，迸发出的一种具有时代脉搏与画者心音的综合体。”[2]漆画比之于其他的画种在技法的复杂性和工艺程序的周期要求方面对画家是有很大制约性的，乔十光先生曾比喻作：“戴着脚镣跳舞，一方面是要屈从漆的脚镣，一方面又要征服漆的脚镣”。[3]然而正是因为这种引领和被引领的关系才深深地吸引着更多的艺术家在这里驻足。

从形态上来看，我们可以体会漆的极简以及空灵，从质感上我们可以触摸它的平整、光滑亦或是粗糙、原始，这都取决于漆这种材料本身，取决于它本身所持有的独特的丰富的传统。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形态和质感的表达不是其他画种可以一一囊括的。漆画的表现技法多源自于传统的漆工艺，不论是它的髹染技术亦或是镶嵌、描绘、贴金描银，它都与点子式、观念化的当代艺术不同，它是人与漆相互融合相互劳作的一部分，是一种引领与被引领的关系，使得这种制作所传递的是一种天人合一的融合。这虽与中国画所追求的境界不谋而合，但却与中国画“焦、浓、重、淡、清”的笔墨不同。漆画的技巧技法与材料的结合从一开始就是具有复杂的变化性的。尽管漆材调色可以通过不断的罩染打磨，加入的色的比例去展现出丰富的细腻的画面，但它的细微的表现却是不好掌控的。研制漆色的精细程度以及干燥的温湿环境，都会给最后的成色带来影响。这也是为什么漆画的成品总是能够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它的透明不透明显现出的是少女般的朦胧感，加之入漆的材料丰富种类繁多，是漆材自身包容力的体现，极大地拓宽了漆画的表现空间，同时模糊了各画种间的材料界限。从当代的一些漆画展中我们也不难发现，漆与其他材质的结合越发地明显，不外乎漆的粘合力是其他画种主要材料所不具备的。因此在这一领域可发现其更多发掘的潜能。虽说漆画材料丰富、工艺多变，却也不能因为材料的过量使用而失去了漆画的个性，这是漆画区分于其他画种而具有它自己独特的美。这种独特的美是漆画的立足之本，是彰显漆画独特性的有力证据。

当然漆的技艺与材料带给了我们莫大的惊喜，但是做漆不是一味依靠技术来成器造物的，漆最应该体现的还应该是漆艺的韵味与品质，漆艺是靠神韵说话，靠理念来支撑的。这才是我们寻求漆艺术技法不可代替性的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理由。

二、漆化学属性的不可代替

我们看中国油画在二三十年的时间里将西方近100年的当代绘画的风格样式迅速地演绎了一遍。国画是我们民族的本土艺术，在西方文化的渗透和影响下其美学体系与视觉方式也进行着裂变与重构。“作为一个独立新生画种的漆画也在迎接和经受着这样的考验与洗礼。”[4]但不少漆画家已经远远不满足于唯美模式的浸染。从他们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对于漆性孜孜不倦的探索，给予大漆漆性以及综合媒材效应以极大的向往与热情。纵观我国艺术发展的历史，漆艺术在有实物可查的历史也存在了几千年之久。我们可以从漆工艺中读史，发现它随着华夏文化的传承而进步，了解它在漆艺历史中的对应点和来由，我相信漆艺的发展历程也是同书法国画等国粹一样反映着我们文化和审美的演进。在追捧羽翼日渐丰满的漆画艺术的同时，我们是否应该去探寻一下，到底是怎样的属性，让我们可以对这个画种如此地痴迷。

当漆迈入绘画的行列，作为一个独立新生画种迎接和经受着考验与洗礼的时候。我们却可以从漆的物理属性和化学属性上窥探漆所存在着的与其他画种不同的独特魅力。从考古挖掘的关于漆的一些古代遗物中，我们不难发现其防潮、防腐蚀、耐酸碱、耐高温的各种属性。与其他画种对比，漆的属性是漆画发展来无可比拟的优势。

漆具有防潮、喜水、耐高温的物理性能，故此我们经常可以在考古遗址中发现漆多作饮用器皿和生活用具，同时我们也会发现，由漆所呈现出的是一种如黑玉一般“ 滑光莹”，漆质发亮，这是同样系属天然漆本身粘稠、覆盖性强的物理属性所致。而这些所谓的物理性能所呈现的特殊性则是由漆的化学属性所决定的。生漆的化学成分主要是漆酚、漆酶，此外还含有树胶质，含氮物、水分和少量其他的有机物质。漆酚不溶于水，材料本身所具有的属性就促成成品漆画防潮的特性。这对于漆的保存来说不外乎是锦上添花。而漆酶则是一种多元酚氧化酶，它能促进一个催化点，这个催化点是十分重要的。它可以通过有机物的结合促使结构高聚物的生成，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成膜阶段。因为漆酚侧链所含的不饱和键不止一个，“因此在前阶段氧化聚合反应基础上，进一步形成三度空间体型结构的高聚物即固化成膜”[5]。对于苯环结构的漆来说，这种漆膜的形成就好像是一层保护膜，维持了漆的各种属性上的色彩上的恒定，形成了高度的稳定性。这一固化成膜的模式一旦开启那么对于漆的保存就变得简单了，以至于几千年前存留至今的漆器我们依旧可以从中发现漆本身的风采，为我们研究古代材料、艺术等提供了方便。而其他画种如油画、水墨画的保存却缺少了这样的一种天然的保护膜，虽然传承下来的这方面的文化也不在少数，但为了保存这样的文化传统，就必须通过一系列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制造一个恒温恒湿的环境去保护它们，漆虽不是绝对地占有优势，却也是它独特性的一种彰显的方式，而这种天然的保护却是不可代替的。

三、漆色彩稳定性的不可代替

“漆画的色彩和油画的色彩是两个高体系。具体地说油画色彩是尊重冷暖规律的写生色彩，它是科学的、写实的，可以惟妙惟肖地表现客观世界，属于写实色彩体系。”[6]油画的色彩是有它自己的冷暖规律的，但这在漆画中却是行不通的。漆画有自己的规律——材料色彩规律，具体地说即：尊重材料的天然美，类似漆的黑、朱的红、蛋壳的白、金的黄，这种美是其他材料不可取代的，这便是漆画的色彩基础。他们以相互融合、相互映衬的方式来表达斑驳灿烂亦或是诡秘多变的效果，充分发挥了材料的魅力，却也存在着装饰材料色彩体系的制约。漆材料的特殊性，在其色彩上给了我们一个莫大的惊喜：

首先，经过时间的推移，温度、湿度的不同变化，漆的色彩也是一个变化的过程，它所呈现出的是一种或明、或暗、或深沉、或素雅的状态，而这种状态的产生，完全取决于漆与空气和水分的完美结合所形成的物理反应。越是经过时间沉淀的漆的色彩越能彰显出真正属于漆本身的特色，并将这种已经散发出的色彩封禁，定格在那个最灿烂的时期，甚至千年不变。而许多世界名画虽经妥善保藏，却也因外部原因使它们慢慢地褪去了它们色彩上的光环，从材质上败下阵来。

其次，在色泽方面,更是活脱脱地显示出了其色彩的稳定性，这种色彩或沉稳或庄重或细腻或奔放，所属的色彩倾向也不同于其他画种，因而材料的运用反而在色彩上显得更加耐人寻味，既不会随着时光的推移而淡出，反而愈加透彻；也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的暗沉，反而愈加光亮。色彩上的优越性也正是因漆这种材料给予漆画最大的礼物。

最后，从上文所论述的技法和属性上看，若要将漆这种色彩永久地保存下去，通过合理而适当的存储方式加以呵护，我看未必不可行。

时光悄然而逝，世界变动不居，艺术家们用各种各样的艺术形式留住时光的瞬间，而时光所能沉淀下来的让人感同身受的最直观的方式就是色彩对于视觉的冲击力。表象的世界是一个不稳定的、相对的世界，而色彩是留住梦想与现实、现实与未来最美瞬间的最好的媒介。漆色彩的稳定性给了所谓的瞬间以最充足的保障，这种色彩的稳定性所代表的意义是一种生命的感悟，是时光的穿梭意识，是不可取代的。

四、漆审美上的不可代替性

“夫一画含万物于中。画受墨，墨受笔，笔受腕，腕受心。”[7]我们在《石涛话语录》中可见，要用心至手去感受事物，把握事物微妙的变化。各画种诸如油画、国画、水彩画等虽因各自的材料、技法和绘制手段的不同，使其共同的创作规律在不同的物质媒介上得到了不同的表现。但他们在创作中的用笔用色都可以很直观地表达出艺术家的精神感触，对于画面的感受也是明确的爽朗的。漆画的创作规律与创作审美虽与其他画种如出一辙，却由于漆画材料的特殊、工具的繁复以及绘制技法的多样，产生了区别于其他画种的独特的创作方法和绘制手段。漆的特性所导致的“天画一半，人画一半”的不确定性一出，便不能直观地彰显“爱与识，先爱而后识”的画家的主观意识的完整表达。但正是因为这种意想不到和不确定性，才需要漆艺术家在保留绘画的用笔语言性的同时并要把“天画一半”的部分规划好使其与绘画性交织相融。这是其他画种比较难达到的效果，也是漆画的独特魅力。

漆之美，美在独特的材料和工艺，将这种特殊性经这些材料和工艺手段的冶炼，漆便能焕发异彩。这是由于漆画选用天然大漆精炼成的黑漆、透明漆、色漆，配合以罩金、研磨、描绘、镶嵌、粘贴、泼洒的特殊的工艺手段，使画面产生变化万千、深沉古朴的工艺效果。这不仅是极具特色的，同样藏匿着浓厚的东方神秘和审美。漆画，是不同于国画、油画、版画的一种新的美学架构，它以大漆为主要媒材，以黑色、红色漆为主要的颜色，尽管只有两种色系未免单调，却形成在其他画种中无从替代的黑与红，从而形成漆画独特的魅力。

有人说：“漆画之美，美在朦胧，美在神秘。”或许这正是漆的透明与不透明、光亮与不光亮、红与黑所显现出的漆的特殊的本质。“对于中国画的画家而言作画时面对的是素白的宣纸，在白纸画山，空白处就是天；在白纸上画虾，空白处就是水。漆画家作画则是面对漆黑的漆板，在黑漆板上所画的意境与中国画有异曲同工之效。”[8]给人以想象的空间。漆画和中国画，即黑，即白，竟是这般的不谋而合。

漆之美，美在它具有一种极大的包容性。就拿黑漆来说，它不但能够与各种颜色的色彩形成一种协调的关系，甚至跟各种金属色也是融合得分外和谐。金属具有它独特的质感，但却显得冰冷，可是一旦这种金属的光泽与漆所产生的一种温婉含蓄的光泽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它们浑然一体，难舍难分，极大地显示出了漆的包容性。同样的黑漆与素白的蛋壳之间的对比更是显得醒目明快而又素雅，再加上具有天然宝石色的螺钿与黑漆的结合，更是给漆画增添了浓浓的趣味，使画面再添异彩。总之，漆的包容性使它可以与任何一种天然的色彩相结合，使漆画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给观赏者一种不可替代的视觉冲击。当然，漆的色彩并不如油画那样，能够表现出那种微妙的色彩变化，但它却以其极大的包容性与各种材料相结合，呈现出其他画种所不能呈现的一种精神和视觉上的质感的享受。而这种具有包容性的审美主观品味与客观材料的完美衔接，确是精彩而特别的。

在艺术发展的进程中，漆承载着几千年的文化传统以及其特殊的技法、属性、色彩和审美，深深地影响着我们现代艺术发展的进程。上世纪镶嵌和彩绘拉开了漆画语言表达的序幕，而今镶嵌又从装饰走向写实、由构成转为塑造，期间还畅行了受塔皮埃斯和抽象表现影响的诸多材料语言的变体，这一系列的发展是漆艺术家对于艺术的一种真挚的热爱和长期的研究，未来也将一直如此。因此，我们应深刻意识到漆语言特殊性研究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在今后探索漆语言的长河里，可能还会有新的问题和挑战产生，但是我们能做的是在继承古今漆艺术的同时不断地进行探索和创新，让漆艺术永远跟随时代的脚步，以彰显其独特的魅力。

[1] 乔十光．漆画——人画一半,天画一半[J]．人民论坛，2002(08)．

[2] 袁元 ．漆画绘制技法[M]．哈尔滨：黑龙江美术出版社，2003．

[3] 冯茂辉．材料、技法、创新——论现代漆画艺术[J]．大众文艺,2010(07)．

[4] 陈健．福州脱胎漆器的髹饰艺术[J]．中国生漆,1987(01)．

[5] 武湛．物性——材料与作品意义的生成[N]．美术报,2012-12-9(8)．

[6] 沈福文．中国漆艺美术史[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0．

[7] 翁纪军．工艺美术技法系列——漆艺[M]．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8．

[8] 王世襄．髹饰录解说——中国传统漆工艺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 ,1998．

[9] 李雅梅．中国画的材料与技法[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

J223．9

A

1003-9481（2016）06-0026-03

上官俊华，女，福建长汀人，高级工艺美术师，福州黎明脱胎漆器厂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