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多元化的批评立场窥探“宫斗热”

易纾曼

从多元化的批评立场窥探“宫斗热”

易纾曼

网络小说中的宫斗小说屡屡被改编成热播电视剧，掀起全民热潮。本文以“宫斗热”中的宫斗文本为主，探讨其中的情节人物设置以及宫斗文本所依托的社会心理、价值观念。在网络小说影响日益广阔的今天，宫斗文本投射的不正确价值观需要引起高度重视。

宫斗 网络小说 人物 情节 社会心理

宫斗，即指古代封建王朝的帝王后宫中，女官、嫔妃之间以个人权势、家族荣耀、男女情感等为目的而展开的心计、谋略上的施诈斗争、角逐。广义上的宫斗情节出现于早期的历史题材影视剧：上世纪80年代，因为武则天、慈禧太后等女性统治者的历史故事很受欢迎，为了加强娱乐性，片方往往会加入不少野史传说进行演绎。加上对宫廷权谋的刻画，加重悬疑与斗智的成分，情节紧凑，剧情富有吸引力，由此衍生出了《武则天》、《少女慈禧》、《一代皇后大玉儿》等初期宫斗作品。90年代，台湾作家琼瑶的《还珠格格》、《梅花烙》等以言情为主打的宫廷斗争小说一炮而红。2002至2008年，TVB剧一定乾坤，《金枝欲孽》、《孝庄秘史》等打着历史权谋的影视剧将宫斗热推向高潮；21世纪，随着网络文学的发展，宫斗成为网络文学大军中炙手可热的一员，网络写手在旧的宫斗基础上推陈出新，融合新的流行元素——穿越、架空、重生等等，将宫斗热潮再次掀起，而大量的网络宫斗小说被拍成电视剧，如近年掀起大范围宫斗热潮的《甄嬛传》和《芈月传》分别改编自流潋紫、蒋胜男的同名小说。

一.内部一窥

1.人物设置

早期的宫斗文本多沿袭小说才子佳人的传统。以台湾作家琼瑶的小说为例，书中的女主角均是善良、美好的代名词，而剧情中的反面人物大都是试图破坏美的居心叵测者。这一时期的宫斗文本主要沿袭着传统观念中的“好人有好报”，力图“大团圆”式结局。

随着影视剧《金枝欲孽》的横空出世，宫斗热达到前所未有的一个高潮，这时，网络文学市场正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早期网络文学所塑造的善良美好型的人物已使读者产生审美疲劳，读者群体开始反感厌恶这一类型的人物设置，苛求新的刺激。

2006年，《后宫·甄嬛传》开始连载，引起网络上的讨论与热议。在此之前，不少网络写手已经接收到读者群体反感所谓“白莲花”“圣母”人物形象的新信息，改而将女性人物形象变得更加争议化。流潋紫的《甄嬛传》中，女主人公甄嬛自前期天真聪慧的少女转变为手段狠辣的深宫妇人，过程中写尽阴险毒辣，一改传统意义上的人物形象。虽说为了尽量不抹黑主人公形象，作者极力强调主人公的身不由已和道德底线，但这一时期之后的宫斗小说已一改传统，不狠毒就不存活的人物观取而代之。

2.情节模式

宫斗文本在后期逐渐发展出了一种迥异的模式，即所谓的等级晋升模式。

这种模式依托于古代宫廷的妃嫔等级，写手们为了增强故事性，往往将妃嫔等级复杂化，如《甄嬛传》就将妃嫔制度增加到十六品三十六种。故事情节的推动，女主人公命运的沉浮往往表现在品级变化上，最终历经波折，打败众多敌人与对手，从低品低阶的妃嫔变成高阶权力者，取得胜利。

这种基本的模式是众多宫斗小说的蓝本，写手们在此模式下开始故事的讲述。如果说早期的宫斗文本是讲故事，那么如今的宫斗小说逐渐发展出了为了阴谋而阴谋的模式。流潋紫在《甄嬛传》大热之后面对媒体说她自己的写作在于展现古代封建制度下女子的悲惨命运，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为了满足读者刁钻的胃口，大多写手会模仿学习侦探、悬疑小说中的情节设置，展现尔虞我诈的谋略和狠辣无情的斗争，悲惨的女性命运是由这种为阴谋而阴谋的情节展现出来的。这也使部分宫斗小说步入了“比坏、比阴谋”模式。

3.价值观念

宫斗文本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是情感的异化。文本中，取悦帝王成为女性获取生存资源的唯一方式，家长们罔顾人伦亲情将女性作为升官发财的筹码，而女性自身也甘愿受这种价值观支配。异化的两性关系、亲情、女性意识，共同营造出一种命运不可控的悲剧氛围。

宫斗文本宣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自私主义，讲求物质至上，狠者为王。纵观目前网络市场上的宫斗文学，十中有九认为狠毒无罪，而女主人公在阴谋的路上从理所当然的受害者变成理所当然的施害者。当然，为了将女主人公形象与他人区分开来，作者往往会强调女主人公的身不由己以及道德底线。在《甄嬛传》中，作者将甄嬛陷入复杂阴谋的原因被归咎于外在的严酷生存条件，为她作为主人公的言行给出了“合理”解释。

二.社会心理一窥

宫斗的斗争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人们的某种观点。在中国的传统认知中，搞好关系往往比真实的东西更重要，这种观念到如今仍然广泛地被奉为成功之道的不二法门。宫斗剧中妃嫔、君臣、下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尔虞我诈，在一定程度上也折射出现代的“竞争”价值观。有人将《甄嬛传》与现代职场小说《杜拉拉升职记》做比较，认为二者是有共通的。如果是说杜拉拉在职场摸爬滚打是对当今女性职场生活描写的话，甄嬛则是现代意识包裹下的古代版“杜拉拉”。因此，将宫斗一味地判为沉溺于甚至“发明”落后历史与腐败观念并停滞不前，是不合理的。相反的，其中隐含着不少现代人的心理。

有人说宫斗文本中塑造的女性们是被充分启蒙了的人，她们非常地清楚自己是谁，敌人是谁，明确游戏的规则和自己的目标。他们是彻底的理性人、经济人，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启蒙走到了极致。网络文学不是靠粉饰现实而是靠产生“幻象”来建构现实，通过锁定人们的欲望并引导人们如何去欲望，来替代主流文学实现其功能价值。宫斗文本投射的是当今人们的欲望与焦虑心理，更为大量尚处于潜意识状态的弥散欲望赋形。

功利主义、金钱主义、男权中心这些潜在的社会心理也与宫斗文本暗合。宫斗文本中处于从属地位角色的隐忍与奉献与现代职场鼓励女性学习的“职场经”如出一辙，商业社会中越来越强大的男性话语权有意无意地引导女性按照男性的意愿，而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塑造自己。这与宫斗文本中颇为复杂的男女关系十分相似。

宫斗的发展与热潮，是一个不可逆转的潮流和趋势，我们应该看到它存在的一些价值。

首先，宫斗文本一定程度上张扬了女性意识。宫斗文本为女性作家“我手写我心”的产物，独立自主却又内囿于历史条件的女性形象是现代女性意识在网络“白日梦”大容器中的体现。其次，宫斗文本多从古典小说与史传中寻找灵感与素材，这种带有传统符号的大众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读者对我们自己文化的探索，有利于传统文化的传承。最后，作为网络文学的一员，宫斗文本在精英文学日渐无人问津的今天，能激起读者阅读的兴趣。

三.不足一窥

宫斗文本仍存在许多问题，有些问题甚至是致命的。人民日报曾对热播电视剧《甄嬛传》发表评论称，剧中宣扬一种比坏心理，好人只能变得比坏人更坏才能战胜坏人，这种价值观不能宣扬。对此，新浪网发起“《甄嬛传》比坏心理腐蚀社会道德？”的调查，有9万多网友参与，其中53.9%的网友认为影视作品要弘扬正气，《甄嬛传》鼓励以恶制恶，败坏社会风气。

“比坏心理”的价值宣扬正是如今宫斗文本的主流。纵观目前网络上流行的小说、演绎，以及被改编的电视剧，无不在宣扬这一“真理”：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你必须学会抛弃真、善、美，必须学会比对手更阴险毒辣，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宫斗题材文本——特别是影视剧的制作者往往为了现实经济效益，唯收视率是从，什么样的斗争狠毒残忍就展现什么样的斗争，同时还要在展现手法上进行渲染夸张。且这类题材的电视剧在短时间内充斥荧屏，把人性的阴暗面放大，很容易在社会上形成不好的风气。

价值观念是一方面，宫斗文本的写手群体和读者群体也值得关注。宫斗可谓几乎完全是女性的世界，鲜有男性写手和男性读者出现。在宫廷这种完全由男性主宰的场所，女性的绝对服从为内在的铁的秩序。虽然不少文本大胆突破，在剧情和人物设置中加入现代女性自主独立的意识，但是受历史背景的限制，女性的压抑、边缘化不可被避免，这又会潜移默化地反作用于读者——特别是那些涉世未深的青少年读者群体。而别有用心的菲勒斯主义者则可冠冕堂皇地为之冠上“女性职场学”之名，用以约束女性。总之，网络文学发展需要得到更多的关注，其中反映出来的价值观与社会心理需要引导与指正。

[1]欧阳友权.网络文学概论[M].第一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2]苏晓芳.网络与新世纪文学[M].第一版.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

[3]张黎呐.《甄嬛传》的“伪女性”叙事及宫斗剧的价值观异[J].影视镜像：2014年一月号（下半刊）

[4]陈庆贵.甄嬛传》热播宣扬比坏让我们反思什么？[J]中国职工教:2013年21期

（作者单位：湖北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