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星的老爸

□周　家



来自星星的老爸

□周家

我跟一个小女孩很亲近。她妈妈说，孩子跟爸爸处不好。其实爸爸喜欢孩子，但是每次跟孩子相处，都会忍不住逗她，逗到最后双方常闹得不愉快。也许正因为此，小女孩要在我身上寻找爸爸的温暖，很喜欢张开双手拥抱。

有一位媳妇，说到她公公的状况。明明很喜欢跟小孙子玩，但是没多久，讲上几句话，就要换人带，因为他好像不知道怎么跟孙子互动，不知道怎么样加入小孙子的游戏。最特别的是，他喜欢戏谑地骂小孙子：“你很笨啊！”因为小孙子的外表看起来有点呆傻憨厚。可是，大家都知道，这句话里玩笑的成分居多，公公并非真心认为小孙子笨。只是婆婆纠正了好几次，公公还是改不过来，媳妇更是不敢说什么。

我听过一个姐姐说，明明爸爸很关心弟弟。偏偏一见到弟弟，就会开始念叨他，搞得已经快脱离青春期的弟弟，一见到爸爸，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烦躁。姐姐常开玩笑，要弟弟赶快有经济能力之后就搬出去住，这样家里的气氛就会好很多。但是大家其实都知道，弟弟并不想搬出去住，爸爸更不想弟弟离开家里。

有时候，我会胡思乱想。我在想，我认识的某些男性，是不是原本就是“外星人”？

他们的超能力，就是想尽办法把一家子人养大、养活。这种能力，在我当爸爸之后，知道这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养活自己就了不起了，还要照顾一群人，有些甚至连上一代的生活也一起撑着。

这些外星人，可以跟其他外星人称兄道弟，甚至也追得到地球人女朋友。可是，当女友变成太太，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来，他们原本外星人的样子，就显露了出来。

这些外星人，常常以上一代老外星人为标杆，摆出一脸酷样，不管时代已经如何变换。这让我想到老派的美国西部电影，好像没讲几句话，就要准备枪战，很容易就会不耐烦，不如来一场枪战痛快。

简言之——只讲事情，不讲心情；要讲心情，干脆去做事情。

当孩子打电话回家时，外星人常常没讲几句话，就要换地球人太太接。我想到朱自清的《背影》，有些外星人就是只会做，不太会说，而且有时候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被家人嫌弃，干脆就不说。

可是外星人的心事又有谁知道？

有一位妈妈，曾经跟我分享他的外星人老爸。平常也会打骂孩子，因此孩子都不敢接近他，但是当女儿要出嫁时，突然有一段时间找不到他，原来他躲到厨房里偷偷地落下眼泪。

又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位外星人老爸，下班回家时车子停在附近，当他走到家门前，还听到满屋子的笑声，听得出来是地球人妈妈与小孩。结果当他的钥匙一插进锁孔，门嘎嘎地打开时，大家全部一哄而散：妈妈进厨房，小孩则是回房间做功课，好像大家都避开他。吃饭时间没说几句话，吃完后外星人老爸自己到书房上网。听到客厅热闹的聊天声，他想加入，又不想破坏气氛，干脆自己就这样隔着一道门，享受着带着一点孤单感的家庭欢乐。

我最近还听到一位外星人老爸，情绪常“暴走”，因为他不满意自己的工作。可是，孩子说，他拼了命地早上五六点出门，晚上11点回家，努力地在街头讨生活。这样劳累自己，只是想多挣点钱，让孩子可以多参加一些课外辅导班。

我也认识有些外星人老爸，对自己很小气，但是对孩子很大方。自己的每一分钱都要节省，但绝不节省孩子的教育费用。

我又想到另外一个实例，一位外星人老爸，为了孩子的前程，他平日紧钉孩子的功课，假日还让孩子去补习加强。其实他心里的声音是：“孩子，我爱你。”可他也知道孩子心里的声音是：“爸爸，我讨厌你。”

也许，这是一种外星到地球、用光年计算的遥远距离。

我很庆幸，我所受到的多年教育课程，教我如何跟人谈心。所以，我跟我自己的外星人老爸之间少了一些距离感，而我跟自己的孩子也多了一些亲密。

过去这一年，孩子开始会讲贴心话，此时我渐渐明白，外星人超强的动力是来自哪里。那就是，只要孩子喊一声“爸爸”，我的“核反应堆”就会启动——我可以好几天晚上都睡眠不足，但白天还是能带着孩子到处去玩。

这篇文章，没办法教各位朋友什么，因为我自己也还学得不通不透。可是，我可以明白地告诉大家，外星人没必要总是这么偷偷地爱着家人，大大方方爱着他们又何妨？我们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无非是几句好话说出口。也许，我们只是需要被提醒，提醒我们大胆表达出我们似乎已经遗忘的感受。

（责编李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