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安妮宝贝作品中的姐妹情谊
2016-03-31文/齐杰
文/齐 杰
论安妮宝贝作品中的姐妹情谊
文/齐 杰
姐妹情谊是西方女权(女性主义)的一个主要原则,发展姐妹情谊被看作是对父权制的一种有效对抗,强调其政治功能。中国女性与政治的关系要柔和的多,姐妹情谊只存在于文学作品中,并未发展至女性解放的政治运动中,而中国女性文学中的姐妹情谊除了反抗男权压制外,也有自身寻求知己等人性要求。90年代的女性小说中有一个重要的意象就是女人照镜,女性通过照镜子认知身体,而与姐妹的交往从某种程度上讲则是认知和完善灵魂。对自我身体的认识是物质自我的认知,而对同性情谊的追求和完善,则是精神的欲求和提高。法国学者拉康提出“镜像理论”,他认为:婴儿自我意识的确立发生在前语言期,即镜像阶段,在这个阶段,婴儿能从镜子中认出自己,会以不同寻常的面部表情和兴奋状态表现他对这一发现的喜悦,这样的反应,标志着婴儿认出自己的开始。之后女性文学作品中的姐妹情谊,大部分被称为“女性同共体镜像”。
在安妮宝贝的作品中,这样的同性镜像俯仰皆是。在不同的作品中,她们有共同的名字,一个叫安(或Vivian,薇安,安妮,安蓝,安生等),一个叫乔。安的形象往往是叛逆的、激烈的、懒散而颓败的、有着男孩子气质;而乔则相反,美丽、温顺、平和、讨人喜欢,典型的乖乖女形象。乔所拥有的,安没有;安所拥有的,乔没有。正是这种互补使她们互相吸引,走到一起。在对待男人方面,她们拥有共同的理想伴侣的标准:健康,阳光,朴实等。小说中,她们往往爱上同一个人,但是结局却往往不幸,最终逃离的、受到伤害的,往往是安。《七月与安生》中,七月与家明相爱,安生后来才认识家明。但是二人一见倾心,他们背着七月偷偷交往,结果以安生怀了家明的孩子,难产而亡。《二三事》中的良生与莲安同样如此,不同的是莲安是自杀。
表现卓然,精神孤独,无法得到男性匹敌的情感,只好通过与同性的情爱获得安慰。而这种感情在性别身份和内涵上,往往比一般意义上的同性恋复杂得多。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论》中认为女人常常在别人身上爱自己。安妮宝贝本人也曾在访谈中说自己有水仙花情结。也许从一定角度看,对同性的喜欢是自我认识和欣赏的表达方式。除了天生的喜欢同性、希望与同性有身体关系外,由于男性世界的伤害而对男性失望也许是造成女性渴望同性安慰的重要原因。这些女性不是同性恋者,她们有喜欢或爱慕的男人,但是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却用身体的接触表达彼此深刻的想法,探究感觉的极限。《下坠》中,乔喜欢女人安,她亲吻安。《彼岸花》里的乔在南生面前脱光衣服坦然自若地坐在阳台上去抽烟,她希望跟南生无所顾忌地聊天,她们之间的沟通是深刻的。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认为,在青春期女孩子当中,姐妹情谊是对异性恋关系的替代,这种感情有着非常丰富的内涵,又不能简单归结为是异性恋的模仿与取代。
女性不再用身体取悦男性、留住男性,而是要用身体将男性驱逐出自己的世界。《八月未央》中,未央渴望与乔厮守一生,而乔有深爱的男友朝颜,未央为了阻止乔的离开,与朝颜发生亲密关系,未央终于达到目的,将朝颜驱逐出自己和乔的世界。这种身体关系是对男性力量的虚化,也清楚地表明了女性对男性世界的无视和拒绝。
在小说《春宴》中,安妮笔下的同性关系中有了性的成分,但这种性有时并不含有爱的因素在其中。如沈信得5岁时父母因地震双亡,27岁的独身女子贞谅收养了她,之后一直过着近于流浪的生活,15岁时贞谅试图与情人共同赴死结果自己沉于湖底死去,这样的成长经历使得信得尽管早早结婚生子,但在婚后却有着混乱的性生活,她的性伴侣中有男性,也有女性,“她们尝试各种触摸和爱抚的可能性,在女孩窄小的公寓里,在点燃印度香的闷热房间里赤裸,聊天倾谈,喝酒,有时无端哭泣。女孩深深爱恋和依赖她,而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嬉戏流连。诉说,倾听。进入,被进入。饱足的平衡。”[1]。这里的年轻女孩只是信得的一个性伴侣,信得试图借由性清洗童年创伤,和其伴侣的性别并无关系。《春宴》中另一对发生了性关系的女人是“我”与信得,尽管我们很难在作品的字里行间中找到作家“我”的确切性别,一如小说中所说:“在生活和工作中,我会混淆自己的性别,有时觉得自己是一个男性和女性的混合体。有时则觉得失去性别。”但是,这个“我”让人不由联想到小说的作者安妮宝贝,至少会联想到安妮宝贝的性别,因此判断这个“我”是个女性。小说的结尾,“我”的小说中的故事原型信得来到日本参加“我”的一个演讲,之后跟“我”回到酒店,二人发生关系。在过种之中,“我”在信得的挑逗之下,意识到“肉身,这目前仅存的救赎。如果不以卑微的肉身相爱,不以真实的孤独交融,不以脆弱和天真彼此裸露,不以生命中深刻的喜悦和悲伤交付,我们又将如何相爱”。作者在此实现了她一再追求的“超越”,超越以往书写性爱的隐晦笔触,超越了肉身局限,超越了性别制约,追求一种凌驾于所有这一切之上的爱。小说对这段情形描写得细致入微,然而却没有丝毫苟且和猥琐,这大概与这种“超越”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春宴》中另一对同性关系是庆长与信得,信得在偏远山区支教10年,庆长以记者的身份采访信得,并与信得一起上课,一起活动,在山区共同生活了1年,但她们之间并无身体的接触,但却有灵魂深处的共鸣,庆长快要离开时将自己的感情困惑告知信得,从信得那里得到启发,并一起在大自然中感觉身心溶解,获得巨大的安宁和欢愉。
总之,在安妮宝贝的作品中,涉及同性关系时,其较早期作品中所呈现的往往是一对性格互补、灵魂相通、相知相惜的姐妹,她们之间的情谊常常具有排它性、破坏性,通过与对方爱上的男子发生性关系伤害彼此,同性之间虽有身体的亲密接触但未发展至性关系。在其后期作品中的同性关系,虽突破了性的底线,但作者试图表现是一种超越性别的爱,是借由同性之间性的发生,最终揭示出,在爱的关系中,性并不是最重要的,使得同性关系从其前期作品的互为同盟发展至精神陪伴和灵性成长。
参考文献:
[1]安妮宝贝《春宴》,湖南文艺出版社,2013年,第275页
(作者单位:珠海农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