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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契理论创新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及启示①

2016-03-28王新建

常熟理工学院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民族意识哲学马克思主义

王新建

(淮阴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1)

冯契理论创新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及启示①

王新建

(淮阴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淮安223001)

冯契先生的理论创新具有极其鲜明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它突出地体现在先生对自己民族、国家的关怀和责任、使命意识之上,表征于先生对民族文化的自信、挚爱和发展光大之上,体现在先生始终恪守面向人民大众研究的宗旨,对人民群众“自由意志”“独立人格”的关切和倡导之上。冯契先生理论创新与民族意识、人民情结的统一路向说明:学者对自己国家、民族的责任意识和使命意识,是实现理论研究“新突破”的强大动力;学者对民族文化的认同、自信和热爱,是理论研究之根;学者自身应努力自省,始终保持心灵的自由思考,以为当下中国的道德建设率先垂范,不断推动“平民化的自由人格”的建设实践。

冯契;民族意识;人民情结;全面深化改革;理论创新;启示

一、引言

2015年是冯契先生离开我们20周年,也是先生诞辰100周年。这是我们学者和后学集体心生景仰的日子,也是我们集体缅怀和纪念的日子!据中国知网不完全收录,自20世纪50年代至今,学界仅以“冯契”为题名发表的研究文章已逾300篇(著作尚未统计)。对一位哲学家进行如此集中的研究和褒奖,据中国知网显示,只有冯契先生的两位老师冯友兰、金岳霖,以及与先生“南北相望”的张岱年先生可有一比。

方克立先生指出,当今中国,像冯契“这样学养深厚、知识渊博、兼通古今中西,融贯儒释道,能够自由地出入于形上学、知识论、逻辑学、伦理学、美学等各个哲学领域的大师级的哲学家为数不多;能够在各个领域都提出许多深刻的、原创性的哲学思想,并且坚持一以贯之的哲学立场,建构一个真、善、美统一的自身圆融的哲学体系的哲学家为数更少。”[1]396那么,是什么成就了作为“大师级的哲学家”的冯契先生呢?

多年来,学界多侧重从“重大贡献”的视角进行全方位的研究,本文拟探究冯契先生“重大贡献”背后的原因。笔者认为,作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一个重要环节,作为第一个由“专门哲学家建构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逻辑体系”[2],冯契先生的“智慧说”为当代中国的哲学发展做出重大贡献的主要原因之一,便是先生理论创新中自觉的民族意识和厚重的人民情结。在先生的著作中,在其讲稿、访谈和哲学通信中,我们均能深切地感受到先生理论创新中极其鲜明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探究先生理论创新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对于当下全面深化改革背景下的理论研究工作,具有多方面的鉴戒、警示和启示意义。

二、冯契理论创新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论略

以下笔者拟在学界研究的基础上,对冯契先生在成就“大师级的哲学家”的道路上所表现出来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作一“现象复写”(马克思语)。

(一)理论创新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突出地体现在先生对自己民族、国家的关怀和责任、使命意识之上

先生年轻时之所以决定入读清华哲学系,选择哲学研究作为一生的追求,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当时的考虑是:要救国,就要有理论,而最根本的理论则是哲学[3]。先生的哲学人生,每每体现着一个具有强烈社会责任感、有高尚信仰的知识分子对自己民族、国家的深切关怀。先生认为,“一个思想家,如果他真切地感受到时代的脉搏,看到了时代的矛盾(时代的问题),就会在他所从事的领域里(如哲学的某个领域里),表现为某个或某些具体问题。这具体的问题,使他感到苦恼、困惑,产生一种非把问题解决不可的心情。真正碰到了这样令人苦恼的问题,他就会有一种切肤之痛,内心有一种时代责任感,驱使他去作艰苦、持久的探索。如果问题老得不到解决,他就难免心有郁结,甚至产生如黄宗羲所说的‘龙挛虎跋、壮士囚缚’的心态,迫使他作强力的挣扎、抗争。如果他在这个问题的探索中有所前进,就会感到精神上有所寄寓,情感上得到升华,于是就体验到人生真正的乐趣、真正的价值。”[4]6

一如学界指出:“冯契先生不仅仅是一位学养丰厚、思考深邃的哲学家,而且是一位关怀国家命运,具有高度历史责任感的思想家。”[5]这种强烈的责任感,集中体现在先生对革命理想和学术理想的共同追求中。在《中国近代哲学的革命进程》①王向清教授认为,提出并论证中国近代经历了一场哲学革命,是冯契对20世纪中国哲学的巨大贡献之一。的后记中先生说:“中国近代哲学史以‘五四’为界可划分为两个时期。对‘五四’以前时期,早已有不少同志做了研究。而对‘五四’以后时期,过去研究者甚少,这多半是由于看到它是个荆棘丛生、难以涉足的领域。在50年代,我对新文化运动中的几次论战作了初步考察,发表了一点议论,便立刻碰上了钉子,也不免感到胆怯起来。但在踌躇了一阵之后,我又决定默默地继续前进。因为我感到,把‘中国近代哲学的革命进程’勾画出来,是我应负的历史责任。”[6]224九十年代中期,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设的大背景下,先生深感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个人能做的贡献实在很有限,在以《“通古今之变”与回顾二十世纪中国哲学》为题的第八届国际中国哲学年会的发言中,先生指出:“一个民族、一种文化、一种学说,都只有当它进行自我批判和通过反思对自己的历史有客观的理解时,才能真正克服盲目性,才能自我完善,稳步地向前发展。我们关心的是哲学。如果到世纪之交,中国哲学能达到自我批判阶段,进行系统的反思,克服种种盲目性,那便可能在总体上经过‘批判、会通、创新’的环节而取得崭新面貌,成为当代世界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7]561先生展望:“当中国现代哲学发扬其民族特色而成为世界哲学重要组成部分时,中国传统哲学在世界上的影响也将进一步扩大。”[7]563此后在给友人的书信中,先生又说:“我几次讲到世纪之交中国可能进入自我批评和‘反思’阶段,这是期望。系统地从各方面来进行‘反思’,是下一代人的事。我们能开个头,那就是尽了历史的责任了。”[8]376这种鲜明的责任和使命意识,促使先生把一生都献给了中国的哲学发展事业。

(二)理论创新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表征于先生对民族文化的自信、挚爱和发展光大之上

李志林、陈卫平两位学者撰文阐述了冯契先生对民族思维方式特点的不懈探索[9],揭示出冯契先生在“熔铸古今、会通中西”(汤一介语)基础上对民族文化的自信和挚爱。第一,冯契先生不同意长期以来中国哲学界所流行的“中国古代哲学是伦理型的,认识论不占主要地位”等看法。在《中国古代哲学的逻辑发展》中,先生把哲学史上提出过的认识论问题概括为四个方面:即感觉能否给予客观实在;理论思维能否达到科学真理;逻辑思维能否把握具体真理(首先是世界统一原理、宇宙发展法则);自由人格或理想人格如何培养。先生认为,如果对认识论作广义的理解,可知上述四个问题都是中西哲学反复讨论过的。正是在较长期地中西哲学比较研究之后先生强调,在中国古代哲学中,认识论是与辩证法和逻辑学联系着的,是与伦理学和美学联系着的。第二,冯契先生也不同意中国哲学“重人生而轻自然,长于伦理而忽视逻辑”的看法,认为这种看法不符合实际。因为从逻辑思维领域来说,无论是中国的先秦还是西方的古希腊,都已建立了形式逻辑科学和朴素的辩证逻辑原理。所以李、陈两位学者认为,先生在深入研究中外哲学史、逻辑史、科学史、文学史、美学史等资料之后,在进行比较研究的基础上具体描绘了中华民族注重辩证思维这一颇具特色的思维“个性”。

为充分挖掘民族思维方式的特点,冯契先生在方法论上有许多突破前人的创造。彭漪涟教授详细探讨了冯契先生从中国哲学史中探索和概括辩证逻辑思想和原理的方法,指出冯契运用历史与逻辑相结合的方法来研究中国哲学史,把中国哲学的发展表现为一系列的圆圈,即近似螺旋形的曲线,每一个圆圈的完成就表示哲学家对一定阶段的哲学争论和哲学问题作了比较全面、比较正确的总结。“而每当哲学发展达到总结阶段时,思维就进入辩证法领域。这时哲学家、逻辑学家对辩证思维的形式进行考察,提出辩证逻辑的一些原理。又因为一定时代的人类思维是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所以这时也一定有一些科学领域运用这些原理作为方法。或者倒过来说,这时一定有一些科学领域的方法达到辩证法阶段,可以从中概括出辩证逻辑原理。”①彭漪涟教授引用的这段话,参见冯契《智慧的探索》,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561页。这就清楚地说明,为了从中国哲学史中概括辩证逻辑思想和原理,就必须从中国哲学史上那些处于总结阶段的哲学家的思想资料入手。从这一观点出发,通过对中国哲学史有关资料的系统分析和研究,冯契描绘了中国古代辩证逻辑思想诞生和发展的轮廓,即从先秦时期荀子和《易传》对名实之辩做出总结的过程中辩证逻辑思想的萌芽和诞生,到宋明时期的王夫之对理气(道器)和心物(知行)之辩做出较正确的解决和总结过程中进一步推进中国古代辩证逻辑的发展[10]。

彭漪涟指出,冯契不仅是我国当代著名的哲学家、哲学史家;同时也是有很高成就的逻辑学家,是我国辩证逻辑教学与研究的先驱者和倡导者。“如果说冯契作为我国当代著名的哲学家和哲学史家这一点是大家所熟知的话,那么,对于他作为我国当代著名的逻辑学家这一点却未必是所有的人都充分理解的。然而,如果我们对这后一点缺乏足够的认识和理解,那么我们是很难对他作为一个著名哲学家的成就与贡献有一个完整而深切的认识与理解的。”[10]彭漪涟还总结了冯契对我国辩证逻辑科学的发展做出的多方面重要贡献:(1)深刻地论证了辩证逻辑科学存在的必然性与必要性;(2)科学地阐明了研究辩证逻辑的途径与方法;(3)深入地探讨了中国古代辩证逻辑的产生和发展;(4)精辟地论述了辩证逻辑的许多基本原理。如冯契先生构建的类、故、理这一富有民族特色的马克思主义逻辑范畴体系,就是对中、西哲学史上逻辑范畴的发展演变进行深刻总结的结果,是“以逻辑范畴的形式所表现出来的人们(首先是冯契本人)对智慧探索历程(从无知到知、从知识到智慧)的逻辑概括,是逻辑范畴发展史上的一个新突破和新进展”[10]。

也如萧萐父先生所说,冯契在把其理论化为方法,在由一般回到特殊的中国哲学史研究中,着力于一系列哲学史方法论原则的阐述和运用,做出了流誉海内外学林的卓越贡献。如运用哲学发展既有其“普遍根据”又有其“特殊根据”的观点,澄清了关于中国哲学只重伦理学、缺乏认识论的流行观点,充分揭示了中国传统哲学中关于辩证逻辑思想及各门自然科学方法论的丰富和关于自由人格理想学说的高明[11]。

(三)理论创新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还体现在先生始终恪守面向人民大众研究的宗旨,对人民群众“自由意志”“独立人格”的关切和倡导之上

据赵修义教授回忆,先生殷切期望的是,从事哲学研究的专业队伍,虽专职从事,但不要脱离人民,不要忘了“传道”(要给人以智慧、理想和信念);虽热心“传道”,但不要流于简单的说教,要用清晰的概念作严密的论证,不断概括各方面的新的科学文化成就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哲学[5]。在启动以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目标的体制改革前夕,先生在“改革开放与社会价值导向”的全国学术研讨会上突出地强调,价值观上必须坚持人民大众的方向,即把建设经典作家所说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的社会当作根本的价值目标,把符合人民群众的真实利益和真实需要的东西当作最基本的“好”。即便在“文革”极端环境下,先生也始终表现出对马克思主义所描绘的人类理想的坚定信仰,坚信自己的良知和思考,“还是肯定《共产党宣言》所说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社会是人类的理想。”[8]365先生断言:“爱智者”的本色,即“不论处境如何,始终保持心灵的自由思考”[8]365。

先生强调,坚持人民大众的方向,就必须坚持不懈地批判和反对权力迷信、拜金主义和伪君子。亲身感受“文化大革命”之害和市场经济刚刚起步种种异化现象的冯契先生,率国人之先从理论上给予批判:“中国历史上的统治者特别擅长权术,阳奉阴违,使得很多人根本上无人格可言。‘文化大革命’中,一些人沿袭了这种不好的传统,败坏人们的道德,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又助长人们的权力崇拜心理。改革开放以来,由于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冲击,一些人又滋生出金钱崇拜的心理,沦为金钱的奴隶。针对这种新的情况,冯契提出了培育‘平民化的自由人格’的理想,以抵抗现实社会对人性的扭曲。”[12]先生强调,“平民化的自由人格”并非什么高不可攀的圣人,而“是多数人可以达到的。”[13]320并由对现实异化现象的批判,上升到对马克思主义教条化现象的批判,他认为一些教条的马克思主义者“忽视提高人的素质,就是对民族犯罪”,“有一个很根本的观念被忘记了:共产主义事业正像马克思说的要‘由于人’和‘为了人’。这个事业要通过新人来建设,而且这种建设是为了使人成为新人。”[13]309王向清教授曾概括说:冯契先生不但在“为学”领域建树颇丰,而且在“为人”方面足为学界楷模,他成功地将哲学理论化为了自己的德性,真正做到了“道问学”与“遵德性”的统一,实现了德性的自证,践行了自己提倡的“平民化自由人格”学说。[14]

综上可见,冯契先生因深切的民族、国家情怀而学习并笃信马克思主义,由“中国向何处去”的“心有郁结”而生发出努力从哲学探索中寻找历史的解答,强调自我批判、系统反思,注重“建设的逻辑”,对中国哲学的发展和创新提出了设想和期望,这种哲学探索充分反映出冯契以其哲学家“独立的精神和自由的人格”(王元化语)所体现出来的对民族、国家和人民命运的深切关怀。先生理论创新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正是先生留下的“真正有点价值的东西”,也“尽了他对中华民族和哲学事业的历史责任。”[15]

三、冯契理论创新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的当代启示

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审视冯契先生理论创新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可以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这种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实质上是理论研究工作者的立场问题,是学者理论研究的出发点和归宿点,是理论研究的一个带有普遍性和根本性的问题。

关于立场问题,需要强调两点:第一,立场问题是社会科学研究不可规避的首要问题。因为这是由主体所秉持的世界观所决定的。一般地说,思维主体在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总有一个世界观问题。世界观是由立场、观点和方法这三个方面组成的逻辑的内在的有机统一体。在这个统一体中,立场较之于观点和方法,“当仁不让”地成为主体世界观最突出、最鲜明的表征,主体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以其所秉持的立场而反映其世界观。按照现代科学技术的说法,世界观是主体立场的“内核”,立场则是主体世界观的“外围”。有什么样的世界观,自然就有什么样的立场。可以说,立场因其主体世界观的“代表”而在“立场、观点和方法”中居于前提性、根本性的重要地位,即主体的立场每每决定和制约着其观点和方法。面对同一事物,主体所持的立场不同,那么各自所秉持的观点就各不相同,而各自所运用的研究和思考方法也会迥然有异。可见,立场问题在科学研究中躲不开、绕不过,成为主体科学研究首先要回答的问题。第二,无产阶级、人民群众的立场是马克思主义阶级分析方法的必然要求,是马克思主义学者必须坚持的研究立场。它要求研究者必须站在最大多数劳动者的利益一边,以对党、国家和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观察和思考问题。刘国光先生曾指出:“现在,在中国由于多元化思潮的侵蚀与泛滥,研究经济学要有正确的立场、观点和方法的说法,不太时兴了。但我总认为,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劳动人民的立场,大多数人民利益的立场,关注社会弱势群体的立场,是正直的经济学人应有的良心,是不能丢弃的。”[16]刘先生作为经济学者的表白,又何尝不是从事哲学研究以及其他社会科学研究的学者所应该遵循的呢?

由此可见,冯契理论创新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正是马克思主义的立场、劳动人民的立场、大多数人民利益立场的集中反映。先生在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上的坚守,对于当下全面深化改革背景下马克思主义工作者的理论研究具有极其重要的鉴戒和启示意义。

(一)学者对自己国家、民族的责任和使命意识,是实现理论研究“新突破”的强大动力

学界对冯契先生“智慧说”的评价是:“直到冯契的智慧说发表之前,专门哲学家建构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逻辑体系尚未出现。”[2]总的来说,冯契智慧说“是继毛泽东哲学之后的又一个真正有着鲜明的个性特色、时代特点和中国气派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体系。”[17]智慧说哲学理论体系“发轫于中国近代以来的民族解放运动,发展于新中国成立后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进程,成熟于改革开放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伟大实践,是中华民族从救亡图存到发展腾飞的历史轨迹的缩影。”[18]24可见,冯契先生总是站在探寻和回答“中国向何处去”这样的历史和时代的高度,将这一问题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紧密联系起来,从而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新突破”[2]。先生的理论研究和创新,是与国家和民族“同呼吸共命运”的,作为当今中国“一位始终沿着实践唯物主义辩证法的道路前进的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19],其厚重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品格,以及对国家、民族的责任意识和使命意识,成为先生一生坚持不懈地进行理论创新的不竭动力。

多年来,中国学界在理论研究中所出现的“以西解马”“以西评马”“以西誉马”[20]等洋教条迷信、无限夸大文本解读作用的文本崇拜,强调以儒学为指导思想并极力主张向儒学复归的“儒化”倾向等,尽管他们的侧重点不一而足,但却有一个共同之处,即都表现出“无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品格、根本漠视中国的具体实际,都偏离了冯契所主张和倡导的实践唯物主义的道路”[17]。在这些观点和主张背后,我们看不到学者们对“中国向何处去”的思考,看不到学者们对“民族复兴中国梦”的展望,看不到自诩为“社会的良心”的学者们所应有的对自己民族、国家的责任意识和使命意识。比如,那些迷信洋教条的学者们不懂得:“立足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实践,基于自身不同于西方哲学的精神特质,中国哲学将在成就更为合理的现代化方面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他们也不想看到:“面对当代全球性的生态危机和局部冲突对抗加剧的严峻形势,西方现代化中的极端个人主义、人类中心主义倾向必须得到进一步反思和矫正。在这方面,中国哲学以其对和谐与平衡的深入思考和不懈追求而具有重要启示意义。”[21]他们根本谈不上对民族文化有什么自豪和自信、责任和使命。党的十五大报告指出:“要以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实际问题,以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为中心,着眼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运用,着眼于实际问题的理论思考,着眼于新的实践和新的发展。坚持理论联系实际,学以致用。”[22]12以此观之,秉持上述观点倾向的学者,哪里有一点儿“一个中心,三个着眼于”的马克思主义学风?

在本文写作快要结束的时候,笔者听到了我国科幻作家刘慈欣的《三体》获世界科幻最高奖的消息。刘慈欣在《三体》后记中说,他小时候看到过“东方红1号”,引起了童年的遐想;他在接受中央台“面对面”栏目记者采访时说,他相信“东方红1号”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从中,我们感受到了朦胧的民族意识和自豪感,对一个幼小心灵成长为科幻大家的作用。

(二)学者对民族文化的认同、自信和热爱,是理论研究之根

冯契先生一生致力于民族文化的研究,对中国哲学的发展历程进行了全面的考察和深入系统的总结。20世纪50年代,他就曾勾画出中国传统哲学的轮廓,60年代写成若干手稿;进入80年代,先生集中精力研究中国传统哲学,相继写出《中国古代哲学的逻辑发展》(共3册)和《中国近代哲学的革命进程》,完整地勾画出从先秦到新中国成立前中国哲学2000多年的发展历程。对中国近代哲学,先生提出了自己的基本看法,深入地探讨了近代哲学的主要问题、特点、研究方法,近代哲学革命的对象和成果等,十分准确地把握和阐释了“民族精神的主流”(高瑞泉语),成为当代学者中在“全民族文化创造活力”[23]24表现上的典范。正是在这种全面的考察和系统深入总结的基础上,正是对民族文化的这种自信和热爱,先生最终提出了独具创建的“智慧说”哲学理论体系。这里还应强调的是,先生在“文革”中备受冲击,几度被抄家,研究文稿也全部毁于一旦。但这些打击都没有能够中断和阻止先生对民族文化的研究。联想到理论研究工作者一般都遇到过的对重复劳动的懊悔和无奈,我们深感先生理论研究根之厚深、情之真切。

理论研究中的“拿来”是必须的,冯契先生也是在“熔铸古今”中研究民族文化的。但那种轻视民族文化的只顾“拿来”,不愿意“运用脑髓,放出眼光”(鲁迅语)的随意剪裁,是没有生命力的,犹如无根的大树,虽显赫一时,但难成根深叶茂,终究是贻笑大方、害人害己的。比如当下全面深化改革进程中有一种比较典型的观点,认为“过分强调中国的独特性对中国的利益或者说中国人民的利益是不好的”,并强调这是他的“基本判断”[24]131。另有学者极尽混淆视听之能,把中国共产党人从十二大至十八大一直作为主题并还将作为主题的“中国特色”污名化为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并耸人听闻地忽悠大众:“如果任由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发展,这个社会可能走向一个极端,中断现代化的进程,陷入新的混乱状态。”[25]295事实上则是,他们完全不顾中国国情,张口闭口只信奉什么奥地利学派和科奈尔理论,或者在完全“没有讨论市场社会主义的政治制度”[24]96之下鼓吹完全市场化和私有化;或者一厢之愿地认为“‘紧紧围绕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和‘建设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体系’这两句话,构成了《决定》中数百项具体改革项目的总纲”[26],企图用构建“新产权制度”和学习“世界先进国家”来宣扬自己以西方现代经济学指导“重启改革议程”的主张。如此“蓄意曲解的所谓‘解读’”,其研究立场和宣传导向,其“歪嘴和尚念经,蛊惑人心,搬弄是非”[27]144-145的影响力,实在不可小觑,应当引起人们高度重视。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全面深化改革是为了党和人民事业更好发展,而不是为了迎合某些人的掌声和喝彩,更不能拿西方的理论、观点套在自己身上,要坚持从我国国情出发,从经济社会发展实际要求出发。……简单临摹、机械移植,只会造成水土不服,甚至在根本问题上出现颠覆性错误。”[27]77-78当下,必须坚决反对那种离开本国本民族实际妄谈理论创新和重启改革的做派,彻底揭露其“效颦的丑态”(余光中语),肃清其新自由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不良影响。

(三)学者自身理应努力自省,始终保持心灵的自由思考,以为当下中国的道德建设率先垂范,不断推动“平民化的自由人格”的建设实践

冯契先生把“始终保持心灵的自由思考”看成是“爱智者”的本色,“以抵抗现实社会对人性的扭曲”而倡导“平民化的自由人格”,对拜物教和拜权教等异化现象深恶痛绝。先生指出:“哲学家如果不保持独立人格,保持心灵的自由思考,那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哲学家”[4]18,并强调对各派哲学都应持独立思考的态度。如:对待“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也应该如此。首先要理解它,经过自由思考、自由讨论,经过分析比较,做出肯定的选择,这样才是真正的赞成它”[4]16-17。再如对待毛泽东哲学思想,先生在系统总结并给予高度评价的同时,也明确指出了其不足之处,倡导自觉与自愿相统一的“平民化的自由人格”。正是由于具有这种保持心灵自由思考的独立人格,先生才创造出了像“智慧说”这样富有“个性”特色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新体系。

当下中国,与市场、私有化和金钱的脚步一起飞奔的,有母语失语症,有“只要活得开心,无需任何约束”为信条的文化后现代主义,还有经济发展模式上的新自由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更有道德虚无主义,有鲁迅所痛斥的“无特操”,有“做戏的虚无党”,有连起码的羞耻心和颜面都不讲的犬儒主义……赵修义教授十分有针对性地指出:“今天我们不得不痛苦地承认,权力崇拜和拜金主义在新的形势下又重新结合在一起,道德虚无主义蔓延于社会的许多部分”,“尤其令人不安的是,这种现象,已经浸淫于体育、医疗、教育、学术、出版、传媒等专事精神生产的各界,有的也侵蚀到政界。在有些地方,有些领域则几乎已经成为人们所默认的惯例。”[5]这好似应验了冯契先生的告诫:中国已经前进了,但旧社会遗留下来的“独断论与虚无主义互相补充的传统还在起作用”,因而还需进行“韧性的战斗”。

“中国啊,请你慢些走,停下飞奔的脚步,等一等你的人民,等一等你的灵魂,等一等你的道德,等一等你的良知!”[28]85这是童大焕的呼号!赵修义教授在痛斥道德失范现象之后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们学者“自己也不能不自省,我们有没有为此做出足够的努力?”作为学者,我们不但要像冯契、赵修义、童大焕那样奔走呼号、针砭时弊,更要正人正己,以身作则,率先垂范,以中华民族应有的精神、作风和气派,不遗余力地推动当下中国“平民化的自由人格”的建设实践。

四、结语

在全面深化改革背景下,针对意识形态和理论研究中的一些不良现象,习近平总书记尖锐地指出:“如果我们的人民不能坚持在我国大地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道德价值,而不加区分、盲目地成为西方道德价值的应声虫,那就真正要提出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会不会失去自己的精神独立性的问题了。”[27]88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离不开我们民族的具体实际;社会科学研究的特点,决定了学者在理论研究中须臾不可偏离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否则,学者在国家和民族上的精神独立意识都没了,遑论理论研究新的突破?“如果没有自己的精神独立性,那政治、思想、文化、制度等方面的独立性就会被釜底抽薪。”[27]88由之可以相信,冯契先生理论创新中所表现出的极其鲜明的民族意识和人民情结,非常清晰地为我们学者指明了把“为学”与“为人”统一起来、把“道问学”与“遵德性”统一起来这一理论创新的鲜明路向,进而也将成为我们民族在全面深化改革进程中规避“精神独立性”缺失,以防止被“釜底抽薪”、出现“颠覆性错误”的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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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G].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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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ional Awareness and Attachment to the People in Feng Qi’s Theoretical Innovation and Its Inspiration

WANG Xinjian
(School of Marxism,Huaiyin Normal University,Huai’an 223001,China)

Feng Qi’s theoretical innovation carries distinctive national awareness and attachment to the people. They are reflected in Feng’s care for and sense of responsibility and mission to his nation and country.They also find expression in his confidence in,love for and development of the national culture,as well as in his consistent people-oriented research principle and the concern for and advocacy of the people’s“free will”and“independent personality”.The integration of Feng’s theoretical innovation and the national awareness and attachment to the people illustrates that the sense of responsibility and the mission of a scholar to his nation and country enabled him to achieve theoretical breakthroughs,that the root of theoretical research lies in the scholar’s identification with,confidence in and love for his national culture,and that scholars should maintain free thinking through self-reflection to set good examples for China’s moral development and to promote the building of“free personality of common people”.

Feng Qi;national awareness;attachment to the people;comprehensive deepening of the reform;theoretical innovation;inspiration

B26

A

1008-2794(2016)05-047-07

2016-08-15

王新建(1963—),男,安徽淮北人,教授,硕士生导师,马克思主义理论省级重点学科带头人,主要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辩证逻辑。

①本文为2015年11月2日-3日在华东师范大学召开的“世界性百家争鸣与中国哲学自信——纪念冯契百年诞辰”国际学术研讨会的大会宣读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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