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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X”构式认知理据分析

2016-03-28吴小芳

滁州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视窗压制构式

王 敏,吴小芳

“舌尖上的X”构式认知理据分析

王 敏,吴小芳

随着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的热播,语言表达式“舌尖上的中国”成为新的网络流行语。这一高频度的表达式预备了一个构式,即“舌尖上的X”构式,其构式义可以被表述为“吃”事件框架。“舌尖上的”是构式中比较稳定的成分,成为构式的主体,“X”则表示插入构式的填充词汇,通过注意力视窗开启使“吃”这一事件框架中的某个或多个概念成分前景化。构式压制凸显了填充词汇语义框架内饮食这一语义成分并弱化了其他的语义成分,导致填充词汇的语义发生转变从而消解了构式义与填充词汇之间语义语用的冲突。

事件框架;注意力视窗的开启;构式压制;填充词汇

网络流行语的广泛应用使网络流行语研究越来越受到语言学者的关注。研究者最早从社会学和文化角度研究网络语言,主要集中在网络语言的合法性问题上,出发点在于更好地规范网络语言的使用。但网络语言的逐渐兴起使越来越多的语言学家不再把网络语言视为语言的错误或者变异,而是将其视为人们日常言语的一部分。这一立场的转变拓宽了网络语言研究的思路,语域理论、语用学、模因论等理论被研究者相继引入网络语言研究中去。认知语言学更是极大地推进了中国网络流行语的语言学研究,白解红和陈敏哲[1]、张文方[2]、詹娇[3]等研究者运用概念整合理论和隐喻理论及相似性理论研究网络语言。随着认知构式语法的发展,构式语法特别关注语言的特异性和边缘现象,重视语言使用的研究,为网络语言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研究角度。沈家煊[4]、刘宇红[5]、袁野[6]都认为基于构式的认知语法可以为网络语言的构成提供认知理据。

随着《舌尖上的中国》纪录片的热播,语言表达“舌尖上的中国”逐渐成为新的网络流行语,被越来越多的人们接纳并模仿,“舌尖上的安徽”“舌尖上的平潭”“舌尖上的清华”以及“舌尖上的北大”等等类似语言表达法相继出现。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本文立足认知框架语义学和构式语法,从语义框架和构式压制的角度尝试对“舌尖上的中国”等类似的网络流行语进行认知理据分析。

一、理论依据

构式是语言系统中的基本单位,包括语素、词、习语和短语格式及句型,几乎囊括了传统语法理论中的各级语言单位。Goldberg明确提出任何高频度的表达式都预备了一个构式,不论是否可以根据其构成成分推知整个构式的形式和意义的全部[7]343-355。构式源自日常经验,是从长期记忆中成批地选取储存于其中的特定句法格式,它具有独立于插入特定实例中的词项之外的自身意义,有自身的话语功能。构式的意义由构式的句法组织和构式所编码的典型场景和事件的知识组成,这种意义对应相应的概念框架,储存在人们的长期记忆中。框架是认知结构,为编码为词语的概念所预设的知识,是从不断重现的情景和事件的经验中提取出来的知识模型[8]。因此,从框架语义学的角度来看,一个构式的意义可以被视为很多认知范畴的汇集,而且这些认知范畴在框架中的凸显程度即这些因素受到的注意力程度各不相同,但是框架概念不仅仅关注那些凸显度高的因素,也同时关注到那些凸显度低到在语言表层上完全没有表达出来的因素。Talmy把凸显框架中某个特定部分的认知过程称为开启注意力视窗,相反,框架中某些部分被忽视而被背景化的认知过程则被称为隔断。对于事件框架而言,路径有三个可前景化的位置:起始视窗,中间视窗和结尾视窗。除了单一视窗外,这三种视窗还可以通过视窗组合表现到语言表层上,主要包括以下几种类型。第一种是起始视窗和中间视窗组合,如,out of the airplane through the air;第二种是起始视窗和结尾视窗组合,如,out of the airplane into the ocean;第三种是整个路径的最大视窗,如,out of the plane through the air into the ocean[9]。

构式是形式和意义的配对,构式的形式可以激活构式的意义,反之亦然。形式上构式在句法和语义上都是不规则的,但构式也提供了句法模型,其意义也存在于表征不断重现的各种事件的基本经验的框架中。有些构式可能并不具有相同的方式经验,仍然可以作为蓝本来编码特定认知功能或者特殊的语义和语境,这体现了构式的能产性。如let alone 结构,其构式义是连接,并且被连接的两个并列成分必须达到“级差的两个点”[10]。如:

例1 The thought of picking up the phone, let alone buying a card, had not occurred to her.(她从未想过打电话,更别提买张贺卡了。)

例2 There are hardly two houses side by side in Shipley, let alone five.

(在Shipley,很少有两栋房子并排在一起,更别提五栋了。)

在例1中,打电话和买贺卡是麻烦程度大小级差的两个点,在例2中,二和五是数量级差的两个点。这个构式储存了句法模型,以此为蓝本形成了更多类似的语言表达。

Langacker认为,所有相关类似表达法中比较稳定的成分,作为构式的主体而存在,插入某构式的词项作为填充词汇而存在[11]。构式与所填充词汇也会出现语义、语用不搭配的冲突现象。为了解释这一现象,研究者提出了压制的概念,主要包含四种压制观。这四种主要的压制观有Michaelis的离心压制观,Goldberg的构式压制观,Panther和Thornburg的词汇压制观,及Taylor的粘合压制观等等[12]。本文主要依据Goldberg的构式压制观。Goldberg指出当构式意义和填充词汇的语义发生冲突或者不协调的时候,一方要转变语义来适应另一方的制约,同时,Goldberg认为在压制的过程中,词汇是受到压制的一方,词汇的意义往往是随着构式义的制约而转变,使表达式符合句法环境,并且填充词汇转变前后的语义相关联[7]158-159。例如,我读了莎士比亚。在例句中,我读的是莎士比亚的作品而不是莎士比亚这个剧作家,因此在这个构式中莎士比亚的语义发生了转变以适应构式义的压制。

二、语料收集

《舌尖上的中国》是中国中央电视台播出的一部美食类纪录片,播出后引发了观众强烈的共鸣,使“舌尖上的中国”成为了网络流行语。本文通过百度网络搜索,发现66,700 条新闻网页上都出现了与“舌尖上的中国”类似的词汇。根据插入词项的含义,对66,700个网页上出现的类似词汇进行初步的分析,主要可分为以下四大类:第一类的插入词项含义是某一地点的名称,如舌尖上的中国,指的是中国的美食;舌尖上的安徽,表示安徽的美食;舌尖上的西藏,表示西藏的美食;以及舌尖上的香港,表示香港的美食等等。第二类插入词项的含义是组织机构的名称,如舌尖上的北大,舌尖上的清华,以及舌尖上的青奥。舌尖上的北大清华指的是北大清华食堂及周边的美食,舌尖上的青奥指的是青奥会供应的美食。第三类插入词项的含义是特定的节日或者某个具有一定意义的时间段,如舌尖上的春节,舌尖上的中秋,舌尖上的十一,以及舌尖上的开学季。舌尖上的春节主要指的是各地年夜饭以及春节前后必备的传统美食,以此类推,舌尖上的中秋指的是如月饼之类的中秋前后特定的传统美食,舌尖上的十一指的是因国庆长假亲友团聚时的美食,舌尖上的开学季主要指的是各地大学开学后最近的一两周里食堂供应的美食以及随着学生的返校学校周边重新开始售卖的美食,与前两个词语相比,舌尖上的十一和舌尖上的开学季没有特定的传统美食,但都在时间上有一定的周期性,都是特定时间段内的美食。第四类插入词项的意义所指比较复杂,很难归为某个类别,如舌尖上的癌症,舌尖上的健康,舌尖上的安全,舌尖上的科学,舌尖上的浪费,舌尖上的腐败,以及舌尖上的记忆等等。这些词汇非常复杂,很难归入某一类。舌尖上的癌症指的是不健康的饮食习惯引发的癌症;舌尖上的健康指的是饮食健康问题,这里的健康不仅仅是食材的健康,也包括饮食习惯的科学等问题;舌尖上的安全主要指的是食品安全问题;舌尖上的科学主要指的是科学的饮食习惯,但同时也指科学的烹饪方法;舌尖上的浪费指的是大吃大喝造成的粮食浪费;舌尖上的腐败指的是请客吃饭进行变相贿赂造成的政治腐败;舌尖上的记忆指的是美食留给人们美好的回忆。依据Goldberg的构式理论,如此频繁出现的相似词汇已经形成了一个高频度的表达式。这些高频度的表达式预备了“舌尖上的X”构式。观看纪录片后储存在人们的长期记忆中的各种典型场景和事件,则形成了这一构式的认知基础。并且,这一构式还可以作为蓝本来编码特定认知功能或者特殊的语义和语境,这一点也证明了“舌尖上的X”构式的能产性。

三、认知分析

依据Langacker的观点,在“舌尖上的X”构式中,“舌尖上的”是比较稳定的一个成分,作为构式的主体而存在。“X”代表“中国”“北大”“春节”以及“安全”等等被插入这一构式的填充词汇。探究这一构式的构式义离不开产生“舌尖上的中国”这一词汇的原始语境,即,舌尖上的中国这部记录片。这部纪录片拍摄了美食和做美食的人,关注的只是中国的饮食和饮食文化,但观众透过做美食的人和这些人所发生的故事,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温馨,并把这种心理体验储存在长期记忆中,这些心理体验组成了概念所预设的知识。因此,“舌尖上的X”构式对应的是“吃”这一事件框架概念,其构式义可以表达为“吃”这一事件框架。“吃”事件框架由一组概念成分构成,包括食材,烹饪,咀嚼或消化这一动作以及发出这些工作的器官也就是动作发出者,饮食习惯以及吃之后的感受和后果等等多重元素。根据凸显程度的不同,在一组概念成分中被凸显的元素称为主体,即被前景化,而那些只吸引部分注意潜力的语言成分被称为背景,但是框架甚至注意到那些凸显度低到在语言表层上完全没有表达出来的成分。在“舌尖上的X”构式中,作为构式主体的重要组成部分舌尖是发出吃这一动作的器官,因此,舌尖通过隐喻与“吃”相关联,并且只有舌尖这一咀嚼食物的发出者被凸显出来,或者说被前景化,而其他的概念成分被忽视成为了背景,但这些背景成分仍然存在“吃”这一事件框架概念内,被这一事件框架所包含。

“舌尖上的X”构式的填充词汇同样也能够凸显“吃”这一框架概念中的某个或多个概念成分。第四类的填充词汇没有与舌尖产生直接的联系,但却和“吃”这一框架中那些凸显度不高甚至没有被激活而作为背景存在的概念内容发生了联系,如舌尖上的癌症表示饮食习惯不科学引起的癌症,舌尖上的安全表示食品安全,舌尖上的腐败表示大吃大喝造成的腐败,而舌尖上的记忆表示对吃过的美食的记忆。更深入地研究前面所列出的第四类填充词汇,可以发现这些词汇包含了一个可预见的时间结构或事件序列(event sequences),即,吃之前的准备工作,正在吃以及吃之后三个时间段。这个序列可以被视为构成位移事件的路径成分的具体化,填充词汇把读者的注意力集中在某个时间段内。根据Talmy对视窗开启的划分,填充词汇在语言层面上体现了视窗的三个位置类型及其组合。填充词汇“安全”,通过“吃”事件框架中起始视窗开启,凸显食材准备阶段食材的安全和卫生状况。填充词汇“癌症”“浪费”“腐败”和“记忆”,通过“吃”事件框架结尾视窗开启,使吃造成的结果被前景化。除了单一视窗外,填充词汇“健康”和“科学”通过“吃”事件框架中起始视窗和中间视窗的组合,凸显起始阶段食材的健康以及科学搭配以及中间阶段健康科学的饮食习惯。这些填充词汇只有通过某个路径视窗开启来凸显“吃”事件框架部分的概念内容才能使这些词汇顺利被填充进“舌尖上的X”构式。

这一构式义还体现在填充词汇的语义在构式义的压制下发生了一定的转变。在“舌尖上的X”构式填充词汇的互动中,构式占据主导地位,对它的填充词汇产生制约。同样,构式义也对填充词汇的意义产生了制约,迫使填充词汇的语义变大或变小,以适应构式义的制约。比如,作为填充词汇的“中国”,其语义框架所包含的元素十分丰富,包括中国的节日,建筑和饮食等等众多语义成分,但由于构式压制,在这一构式中,“中国”的语义框架内其他的语义成分被弱化,饮食这一语义成分被突显,中国这个词汇实际所表述的词义范围被缩小,填充词汇的语义发生了改变。同样,填充词汇,尤其是前三类的填充词汇如“安徽”“北大”以及“春节”等等同样由于构式压制,词项意义均被缩小,不再表示安徽和北大以及春节,转而表示安徽,北大以及春节这一节日的美食。构式压制顺利解决了构式和填充词汇之间语义和语用的冲突,促使这些表达法为人们所理解,并成为了日常言语中习以为常的一部分。

四、结语

综上所述,网络流行语看似不为句法结构的规则系统所覆盖,是语言的异质,但构式压制却为分析这些网络流行语的句法,语义和语用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本文通过“舌尖上的中国”认知理据分析,得出结论,这一网络流行语已经成为高频度的表达式,并且这些表达法预备了“舌尖上的X”构式。在这一构式中,“舌尖上的”是构式的主体,X是填充词汇,这一构式对应的是“吃”这一事件框架,因此其构式义可表述为“吃”事件框架。构式的主体“舌尖”被隐喻为吃这一动作,从而激活了“吃”事件框架,而填充词汇的语义框架内必然包含“吃”框架事件内的某个或多个概念成分,并且通过某个路径视窗开启或几个视窗类型组合的开启使这些概念成分被前景化。这一构式的构式义还体现在构式压制凸显了填充词汇语义框架内饮食这一语义成分并弱化了其他的语义成分,导致填充词汇的语义发生转变。构式压制顺利消解了构式和填充词汇之间语义和语用的冲突,使越来越多的人理解并使用这些网络语言,甚至模仿这些网络语言创造更多的词汇。

[1] 白解红, 陈敏哲. 汉语网络词语的在线意义建构研究——以“X客”为例[J]. 外国学刊,2010(2): 25-30.

[2] 张文方. 汉语网络语言的认知研究[D]. 重庆: 西南大学, 2011:52-53.

[3] 詹娇. 网络语言形成发展动因分析及其影响[D]. 大连:辽宁师范大学, 2010:35-36.

[4] 沈家煊. “糅合”与“截搭”[J]. 世界汉语教学,2006(4): 5-12.

[5] 刘宇红. 从格语法到框架语义学再到构式语法[J].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11(1): 5-9.

[6] 袁野. 构式语法、语言压制现象及转喻修辞[J]. 当代修辞学,2010(3):40-48.

[7] Goldberg, A. E..ConstructionsatWork:theNatureofGeneralizationinLanguage[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8] Fillmore, & Atkins. Toward a frame-based lexicon: the semantics of RISK andits neighbors [C]//Lehrer&Kittay,Frames,Fields,andContrasts. Hillsdale, NJ: Lawrence Erlbaum Assoc, 1992: 75.

[9] Talmy.TowardaCognitiveSemantics[M].London: MIT Press, 2000:258-309.

[10] Fillmore & O'Connor.RegularityandIdiomaticityinGrammaticalConstructions:theCaseofLetAlone[J].Language, 1988(64): 513

[11] Langacker.FoundationsofCognitiveGrammar,Vol.I:TheoreticalPrerequisites[M]. Standford: Standford Universtiy Press, 1987:82.

[12] 石勇. “X嘛?”构式分析:构式与词汇的互动压制模型[D]. 重庆: 四川外国语大学, 2011:6.

责任编辑:刘海涛

On the Cognitive Motivation of “She Jian Shang De X” Construction

Wang Min, Wu Xiaofang

With the launch of the documentary “A Bite of China”, “She Jian Shang De Zhong Guo” has become the new internet catchphrase. All these expressions with high frequency share a same construction, i.e., “She Jian Shang De X” construc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Frame Semantics, its constructional meaning can be described as “eat” event frame. “She Jian Shang De” is the fixed part of the construction, and “X” is the filled word. The filled words foreground one or more ingredient of the “eat” event frame through windowing of attention. Constructional coercion highlights the semantic ingredient of food and diet and shads other semantic elements at the same time, and eventually transforms the semantic meaning of the filled words, achieving the semantic and pragmatic harmony between the constructional meaning and the meaning of the filled words.

event frame; windowing of attention; constructional coercion; filled words

H314

A

1673-1794(2016)04-0055-04

王敏,滁州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吴小芳,滁州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安徽 滁州 239000)。

滁州学院校级科研项目(2014qd057);滁州学院外国语学院院级科研项目(2015PYXM04)

2015-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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