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没落与希望边缘的朱仙镇木版年画
——基于出版学、传播学与符号学的视角
2016-03-28赵家旺邓德英曾卫萍
赵家旺 邓德英 张 恒 曾卫萍 赵 宽
行走在没落与希望边缘的朱仙镇木版年画
——基于出版学、传播学与符号学的视角
赵家旺 邓德英 张 恒 曾卫萍 赵 宽
木版年画作为中华文化一个重要的承载物,绵延千年。进入工业化社会以后,木版年画的生存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在此以木版年画的鼻祖——朱仙镇木版年画为例,运用出版学、传播学和符号学的理论工具,探究朱仙镇木版年画发展举步维艰的深层次原因,以及为它的适应化生存提出建议。
传播;符号;出版;朱仙镇木版年画
[作 者] 赵家旺、邓德英、张恒、曾卫萍、赵宽,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一、朱仙镇木版年画历史演变、现状与研究视角
朱仙镇木版年画产生于唐朝,在宋朝有所发展,明清时期发展到高峰,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被誉为中国木版年画鼻祖。通过走访朱仙镇,笔者发现朱仙镇木版年画不仅品类多种多样,如我们最为熟知的门神、童子、金银财宝等,内容也十分广泛,如神话故事、历史名人、民间传说等。值得一提的是,自2002年10月28日,首届中国木版年画国际研讨会在河南省开封朱仙镇召开之后,朱仙镇木版年画陆续受到政府和社会各界的重视,2006年被国务院划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互联网迅速发展的今天,木版年画作为农耕文明时代的产物,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在振兴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当代潮流中,必须从理论高度对朱仙镇木版年画的传播学价值进行深入探讨,从而为木版年画的现代化转型提出合理化建议,推动其产生更多的经济价值。
笔者曾用两周时间深入走访和观察木版年画的成产、制作和销售流程,积累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动笔前又查阅了大量关于朱仙镇木版年画的文献资料,发现大部分研究者都是从制作技术、文化内涵和历史发展三个角度进行研究,从出版学、传播学和符号学角度进行的研究相对薄弱了许多,总体来说,目前学界对木版年画的研究尚未形成体系。
从出版学、传播学与符号学的角度来讲,千年来,朱仙镇木版年画以年画这一物质载体的形式呈现在世人面前,承载着大量信息知识内容,其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积淀的文化价值早已成为中华文化的重要承载物,也必然具有其独特性。作为如此独特的介质,需要更多的学者深入探讨。笔者在参考相关文献的基础之上,尝试通过出版学、传播学和符号学的相关理论,探寻朱仙镇木版年画出版的文化价值和传播学意义。
二、朱仙镇木版年画出版的符号传播
辩证唯物主义认为,无形的东西总是通过有形的东西来表现的。同样的道理,任何传统文化都需要外在的物质来呈现,木版年画自然也不例外。由于木版年画具有可印刷性,故木版年画自诞生之初就有出版的特性。北宋时,开封府下辖的朱仙镇木版年画出版开始兴起,从唯物史观来看,任何一种新事物的出现都是与当时的政治经济分不开的,开封(北宋时为东京)是北宋王朝的都城所在地,是当时首屈一指的国际性大都会,经济高度发达,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印刷术也在北宋时诞生,政治经济的有利条件为朱仙镇木版年画出版的产生和发展提供了基础性的保障。朱仙镇木版年画在经历了宋明清的兴盛之后,清朝末年由于朱仙镇河道於塞,航道无法通行,木版年画业与其他商业都日渐没落。
纵观朱仙镇木版年画出版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出历史对每一个事物都是公平的,也是残忍的。在激烈的市场经济条件下,朱仙镇木版年画想要生存下去,就要不断地推陈出新,在保护的基础上开发木版年画的商业价值,适应时代的潮流和发展方向。
出版是文字产生以后,以信息传播为目的而进行大量内容复制的一种传播活动。出版物的形态是传播形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出版物的形态分类由于学者关于出版的定义和分类准则的不同,目前呈现众说纷纭的状态,笔者认为麦克卢汉的分类更具有代表性。麦克卢汉认为,出版物可以分为印刷和电子两种形态。印刷形态主要包括期刊、书籍、报纸等,电子形态主要有电子出版物和网络出版物。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出版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特别是随着二战后电子计算机技术的兴起,出版已经不能简简单单地理解为“大规模的复制”。紧随其后互联网又兴起了,网络出版这种无需大规模复制即可获得大规模传播效果的出版方式出现,需要我们对出版进行重新审视。如中国最大的社交平台微信上,每天都有超过十万次阅读的公众账号的内容,但它本身的传播,并不需要一个复制的过程。需要特别指出我们所探讨的朱仙镇木版年画出版是较为广泛概念的出版。
笔者通过走访和查阅文献,了解到木版年画的出版现状呈现两极分化的态势。正式出版多为政府掌管,日益系统化、多样化;但是民间出版物随着手工作坊的减少,愈加的死气沉沉,毫无竞争力可言。要使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光有政府的努力是不够的,更需要民间经济的融入,为朱仙镇木版年画带来民间资本、人力以及物力源源不断的投入。
传播学和符号学都是产生于20世纪初并在西方发展起来的新兴学科,关于两者之间的关系,中西方学者众说纷纭,却始终没有统一的结论。笔者通过查阅参考文献、思考总结之后认为,传播学的范围相对于符号学更为宽广。
中国著名逻辑学家金岳霖在《形式逻辑》一书中这样论述:概念是反映事物特有属性(固有属性或本质属性)的思维形式,包括内涵和外延两个方面。作为思维的一个形态,概念与其他的思维形式——判断、推理与论证——是密切联系的。人们必须先具有关于某种事物的概念,然后才能做出关于某事物的推理、判断与论证。判断是由概念组成的,推理与论证又是由判断组成的,在这个意义上,概念是判断、推理与论证的基础,是思维的起点。①金岳霖:《形式逻辑》,人民出版社,1979年。
关于传播学和符号学概念的界定是进行判断的基础,关于符号学的定义学界也是众说纷纭,如美国的著名学者家皮尔斯认为:“对于符号,我的意思是指任何一种真实的或复制的东西,它可以具有一种感性的形式,可以应用于它之外的另一个已知的东西,并且它可以用另一个我称为解释者的符号去加以解释,以传达可能在此之前尚未知道的关于其对象的某种信息。”②皮尔斯:《皮尔斯手稿》第654号,第7页。参见陈道德:《传播学与符号学散论》,《湖北大学学报》,1997年第2期,第50页。同样是美国的符号学家莫里斯认为:“如果任何东西A是一个预备刺激,在发端属于某一行为族的诸反应——序列的那些刺激物不在场的时候,引起了某个机体倾向于在某些条件下应用这个行为族的诸反应序列去做出反应,那么A就是一个符号。③莫里斯:《Sings Language and Behavior》,1955年,第8页。参见陈道德:《传播学与符号学散论》,《湖北大学学报》,1997年第2期,第50页。
在传播学中,学者对符号学和传播学都具有共同的倾向性。如郭庆光老师在《传播学教程中》中指出,符号是人类传播的介质,人类只有通过传播才能实现信息的沟通。符号有三大基本功能:表述和理解能力、传达功能、思考功能。④郭庆光:《传播学教程》,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2版,第38页。此外他进一步指出,人类社会中任何符号都有一定的指代意义,人类社会的符号传播只是表象,而实质确是意义和价值的传播。⑤同④,第39页。从这些定义中笔者发现符号等同于传播学中的介质,是传播信息的载体,故而传播学的范畴远大于符号学。
符号分为语言符号和非语言符号,木版年画是图像,自然属于非语言符号,非语言符号又可以细分为语言的伴生符,体态符号,物化、活动化的符号。木版年画有别于前两种,根据其固有的特性更加接近于第三种类型。
人类已经进入互联网时代,而可以称之为“读图时代”,朱仙镇木版年画作为一种非语言符号,天然拥有特别的优势。无论是数字化的展示,抑或是亲身式的体验,木版年画都是具有很大的优势。图像化是木版年画最鲜明的特征,从顺应时代潮流的角度来看,木版年画可以通过数字媒介把木版年画转化为一个或者一组特征鲜明的图像、电子书籍等;从传统文化的传承角度来看,可以通过传媒深入挖掘木版年画的符号意义,引起受众的高度关注,吸引受众关注、体验和传承木版年画的技艺。针对木版年画如何转化为图像的问题,已经有研究者从各个学科角度研究了朱仙镇木版年画出版的特点和比较优势。木版年画可以充分吸收这些研究成果为己所用,推进朱仙镇木版年画发展。
三、朱仙镇木版年画传播存在的问题以及解决对策
马克思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木版年画诞生于农耕文明时期,由于当时生产力水平较低,木版年画通过手工作坊式的生产方式,可以满足普罗大众的物质文化需求,但是工业革命后,大工厂和机器代替了手工作坊,人类进入了工业文明时代,依附于农耕文明的木版年画已经满足不了工业化时代的要求,加之工业化生产的胶印年画的巨大冲击,木版年画人生存就更加艰难。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为了更加详细地分析朱仙镇木版年画发展中的问题,选定开封当地的居民为调研对象,发放了500份问卷,通过对开封地区的问卷调查统计得出木版年画不再张贴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
(1)木版年画使用白色的宣纸,不吉利、晦气;
(2)大工厂生产的胶印画在民众看来更“舒服”;
(3)木版年画价格比较贵
(4)宣纸比较薄,容易损坏,面上也不鲜艳,按开封当地人的话说是“机器的面儿光!”
(5)随大众,流行贴什么就贴什么,居民的个人选择性较差;
(6)木版年画只在那条街上卖,远的人想买也买不到。
仅从发放问卷时的观感上来说,开封当地人对木版年画还是相当了解的,但是真正购买和使用的却没有多少人,大部分还是外地到开封旅游的游客,当作纪念品或者收藏物来使用。总的来说,木版年画的纯手工制作、创新乏力、后继无人及胶印年画的巨大冲击等众多因素共同造成了今日木版年画发展乏力的现状。
(一)纯手工制作
木版年画工艺复杂,无法实现机械化生产。当地的老艺人告诉笔者,木版年画世代都是纯手工制作,因为机器无法完成这么精细的刻板工作,每刻一套模板(每种颜色需要一块模板,一般为7色,故同一个模板需刻7块。)要花费好几个月。从事这项工作,手工艺人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木版年画的单价不可避免地要贵些(笔者走访时了解到一张木版年画至少需收取3元,多至5到10元);加之一直以来木版年画印刷时都在使用白色的宣纸,这成为制约其在现代社会发展兴盛的一大硬伤。因为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白色一直代表着不吉祥的寓意,与木版年画烘托节日的功用相矛盾;此外纯手工制作就意味着木版年画无法大量生产,相反地可以机械化生产的胶印画由于生产量的巨大、价格的便宜、种类的多样化,必定迅速占领市场,蚕食木版年画的生存空间。由于以上多种原因,木版年画最终被市场所“抛弃”。
(二)后继无人
笔者走访了朱仙镇所有的木版年画老艺人,发现一个共同的问题:这份技艺没有年轻人来学习与继承。老艺人的儿女要么是不愿意继承,要么就是老艺人不愿自己的儿女学习这份难以为继的技艺。此外,由于老艺人收入微薄也就雇佣不起学徒来帮助自己,故朱仙镇木版年画的继承面临巨大的挑战。笔者走访曹家老店时,曹老先生陈述自己的心声时说:“我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也都出嫁了,我也想让她们学习这门手艺,但是她们死活就是不想学,另外我有一个侄子,跟我关系很好,但他只是帮助我来销售年画,不想学习这门手艺,毕竟这门手艺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学会的,需要几年的时间来学习,他们都吃不了这种苦了。一想到这门手艺没有传承人,真是对不起我家世代的传承。”
(三)创新乏力
朱仙镇木版年画拥有丰厚的文化积淀,表现形态相对定型化,但是面对今日多变的市场环境,年画的定型化却成为很大的劣势。一方面表现为老艺人的制作范式根深蒂固,不愿做出什么改变;另一方面由于木版年画缺乏“新鲜的血液”注入,新文化、新思想以及新的表现方式无法进入木版年画的制作过程中,这些因素共同导致了木版年画内容固化、形式单一,缺乏创新。
(四)胶印年画的巨大冲击
朱仙镇木版年画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郭太运老先生现今在开封市博物馆朱仙镇木版年画馆工作,笔者在采访时,郭老指出:“现在市场上的年画都不是木版年画,那些都是胶印画,大机器生产出来的,它们把木版年画的市场抢的一干二净,朱仙镇的手工作坊根本就没有什么钱可赚。别说其他地方,就连开封本地人都不再购买我们这种年画了。另外,木版年画一张最少也要有个5到10元的价格,但胶印画就可以买好多张。”
数字化时代为朱仙镇木版年画带来巨大冲击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机遇,关键在于如何把握。一味地拒绝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需要大胆地尝试,笔者了解到木版年画逐步走向了收藏行业,这为木版年画的多样化生存探索了一条生存之路,值得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