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文化视角下的“杀马特”群体身份建构研究
2016-03-28刘静玉
刘静玉
“元”文化视角下的“杀马特”群体身份建构研究
刘静玉
“杀马特”一词已经逐渐成为“土气”“雷人”和“脑残”的代名词,大众对“杀马特”群体也存在固有成见,网络中对“杀马特”群体的嘲讽和抨击之声一直不绝于耳。在此从“杀马特”现象的“元”文化出发,认为“杀马特”现象是对日本视觉系机械模仿的结果,“杀马特”群体在跨文化传播中寻找“认同”,并在与“他者”的网络互动过程中以想象性的认同不断进行自我身份建构。
“杀马特”;“元”文化;身份建构;网络传播;想象性认同
[作 者] 刘静玉,宁夏大学人文学院文艺学硕士研究生。
“杀马特”是21世纪初流行于中国的一种社会现象,浓妆艳抹、奇装异服、酷爱自拍是此现象的主要表征。“杀马特”一词来自于英文“smart”的直译,本义为聪慧的、巧妙的。但在当今社会语境中,“杀马特”一词几乎成为“雷人”“土气”“脑残”的浓缩代名词。大众对“杀马特”现象的评价呈现出一边倒式的抨击,认为“杀马特”群体是一群哗众取宠的小丑,其目的不过是为了博人眼球,毫无内涵。同时,纵观学者对“杀马特”现象的研究成果,研究总体偏重社会学视角,主要探究“杀马特”群体的社会身份、精神需求以及城市融入问题。由此可见,大众和学者都缺乏对“杀马特”现象来源的思考和探讨,缺乏对“杀马特”现象“元”文化的追问。基于以上原因,本文将以“杀马特”现象的“元”文化为切入点,试图从此现象的源起探究“杀马特”群体的文化身份建构问题。
一、“杀马特”现象中的元文化呈现
(一)英国的华丽摇滚
“杀马特”现象来源最早可追溯到20世纪70年代流行于英国的华丽摇滚(Glam Rock或Glitter Rock)。“Glam”一词来源于“glamour”,译为魅力与魔力。T·Rex乐队的核心人物马克·博兰可谓是华丽摇滚的主要代表人物,1971年马克·博兰在英国“Top of The Pops”节目中以一身闪片服装亮相,此举宣告了华丽摇滚的诞生。随后,华丽摇滚传入美国,在美国出现了以Alice Cooper和Kiss为代表的华丽摇滚乐队。华丽摇滚的独特之处不仅在音乐的曲风和创作上,而且在演员的装扮和舞台效果上。华丽摇滚以模糊性别角色的装束和风格化的表演方式在众多摇滚派系中脱颖而出,并蔓延英国以外的许多国家,掀起一阵独特的摇滚风。然而1974年,马克·博兰在洛杉矶举办的“好莱坞街道的复兴和舞蹈”音乐会上,他宣布:“华丽摇滚死了。”由创造华丽摇滚的人宣布华丽摇滚的死亡,犹如发现美的人来毁灭这种美,这也许是华丽摇滚最好的结局:与其慢慢凋零被人遗忘,不如自我终结,有始有终。
(二)日本的视觉系
华丽摇滚在欧美国家占据了一席之地,随后又自西向东传播至亚洲国家,尤其在日本的发展达到另一个高峰。20世纪80年代,华丽摇滚在日本掀起一股音乐热潮,并形成一个新的分支,即视觉摇滚(Visual Rock),亦称“视觉系”。日本视觉系广义上是一种音乐表演方式,狭义上是一种乐队的类型,亦是一种音乐表演者的类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日本视觉系的出现使欧美华丽摇滚走出发展困境,并以一种疯狂的方式得以延续。然而,为什么日本能够成为华丽摇滚发展的沃土呢?究其原因,日本民族的性格特征、审美趣味和对外来文化的包容性是视觉系流行的深层根源。日本民族具有一种细腻又豪放、谦逊又自大、温顺又暴戾的极端性格,这与日本四面环海的自然环境不无关系,这种极端的性格在日本的审美情趣中也有所体现。“‘物哀’、‘空寂’、‘闲寂’是日本艺术美结构的三根支柱,成为日本人审美意识的主体。”[1]这三种美的意识体现出日本人感时伤怀、多愁善感的心理状态,他们甚至认为在死亡的状态中才能够留住美的永恒。“日本人爱美、享受美、也破坏美。”[2]此外,日本对外来文化有极大的包容性,并擅长对外来文化进行吸收、扬弃和创新。由此可见,日本民族的性格特征、审美情趣和对外来文化的包容性为华丽摇滚的延续和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文化环境。
日本视觉系继承了华丽摇滚的衣钵,浓妆艳抹、奇装异服加上自顾自怜的表演征服了一大波日本青少年。视觉系取得如此成就的主要原因是视觉系乐队所追求的视觉效果绝不仅仅是惊艳的外表,一场视觉系乐队的演出,要求音乐的歌词含义和曲调风格都要从乐队成员的整体装扮和表演效果中展示出来。由此可知,日本视觉系绝不是对欧美华丽摇滚的单纯模仿,而是将华丽摇滚本土化,在吸收借鉴的基础上进行的一种创新。
由上述分析可知,无论是英国华丽摇滚还是日本视觉系,夸张装扮的背后都有音乐作为艺术支撑。日本视觉系继承了华丽摇滚的精髓,并在此基础上对其进行了本土化的创新,以音乐为根本,使惊艳、夸张、妖娆的装扮与舞台效果融为一体,追求整体的视觉效果。然而从“杀马特”现象的主要表征来看,此现象与华丽摇滚和视觉系并非是完全继承的关系。“杀马特”现象并没有继承华丽摇滚和视觉系的艺术体系,而是停留在一种机械化的表征模仿。因此,“杀马特”现象所体现出的强视觉冲击力常被看作是哗众取宠、博人眼球,这也是此现象一直以来被大众所诟病的焦点。
二、“杀马特”群体的文化身份建构分析
通过对“杀马特”现象“元”文化的探究可知,“杀马特”现象主要受日本视觉系影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此现象是单纯模仿日本视觉系的结果。以“杀马特”现象的“元”文化为背景,结合“杀马特”现象的发展现状可知,“杀马特”群体在跨文化传播中寻找“认同”,并在与“他者”的网络互动过程中以想象性的认同不断进行自我身份建构。
(一)跨文化语境下“杀马特”群体的身份建构
“杀马特”现象深受日本视觉系的影响,但绝不能说日本视觉系是“杀马特”现象的前身,因为“杀马特”现象并没有完全继承日本视觉系的衣钵,甚至只是对日本视觉系惊艳装扮的机械模仿。虽然中国自古就是一个兼容并蓄的国家,但是“任何一种异域文化或者承载不同意识形态的文化产品在不同社会空间中流通和传播势必会有些水土不服”。[3]20世纪80年代,日本视觉系传入中国,以其美艳、妖娆的装扮获得了许多中国青少年的青睐。但即便如此,由于中国内敛、含蓄的审美传统和国人对日本民族的某种抵抗情绪,日本视觉系仍难以完全融入中国主流文化环境。因此,“杀马特”群体就是在这种“认同”与“差异”共存的跨文化语境中寻找自我定位,进行身份建构,于21世纪初创造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杀马特家族”。
(二)网络传播中“杀马特”群体的身份建构
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和普及,使信息的生产和传播更加快速便利。CNNIC(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3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止到2015年12月,中国网民规模达6.88亿,互联网普及率为50.3%,较2014年底提升了2.4个百分点。网络是“杀马特”现象的主要传播平台。首先,网络为青少年提供了大量关于“杀马特”现象的信息和影像,这些媒介信息在潜移默化中渗透青少年的日常生活,“杀马特”影像成为青少年“杀马特”装扮的摹本。其次,网络是“杀马特”现象的重要传播媒介,腾讯QQ是“杀马特”群体聚集和交流的主要平台,以“杀马特”为关键词在腾讯QQ群中进行搜索,可以查找到上百个“杀马特”QQ群,它们分成视觉系、血妖系、潮流系等派系,且各派系自成一个“家族”。试想在传统媒介环境中,“杀马特”现象甚至都不可能萌芽。
安东尼·吉登斯提出,“自我认同并非是给定的,而是个体在不断反思过程中被惯例性地创造出来和维系着的某种东西”。[4]由此可知,自我身份认同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通过与“他者”的社会互动来获取自我的身份认同。大众常常将“杀马特”群体称为“杀马特家族”,主要原因是“杀马特”成员对“家族”的认同度普遍较高。笔者对与“杀马特”相关的QQ群、论坛、微博等网络平台进行参与式观察,发现“杀马特”成员之间的互动性较强,且“他者”是“杀马特”群体身份建构的重要因素。将自己的“杀马特”风格自拍照上传至网络基本是每一个“杀马特”成员需要做的事情,他们乐于展现自己,关注他人对自己的每一条评论,然而评论的褒贬并不是“杀马特”成员关注的核心,是否被他人关注、是否与他人互动才是他们追求的目标。“杀马特”成员在与“他者”频繁的网络互动中获取自我的存在感和身份认同,“杀马特”群体的身份被不断建构与再建构,并在潜移默化中增强了对“杀马特”群体的认同感。
那么,为什么“杀马特”成员愿意拥有“杀马特”这个身份呢?许多“杀马特”成员都是被具有强视觉冲击力的“杀马特”装扮所吸引,他们认为这种装扮是一种时尚、个性化的体现。雅克·拉康在1936年提出镜像理论,他以6到18个月大的婴儿照镜子的情形为例,指出一个还未对自己的肢体有控制力的婴儿却能对镜中自己的形象产生认同,拉康认为婴儿与镜中形象的关系“既是想象认同又同时是异化的”[5],婴儿对镜中的形象存在一种自恋式的认同。由此可知,“自我是通过与他者在互动过程中以想象性的认同来确立出自我的一种身份”。[6]“杀马特”群体以“90后”青少年为主,且乡村进城务工人员居多,许多研究“杀马特”群体的学者认为他们是“新生代农民工”的代表。由“杀马特”群体的社会身份可知,他们的经济和文化水平普遍较低,拥有强烈融入城市的愿望。联系拉康的镜像理论可知,个性、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杀马特”形象是“杀马特”群体理想自我的一种镜像投射,并且这种对“杀马特”形象的想象性认同推动着“杀马特”群体的自我身份建构。在众人眼中夸张、“土气”甚至“雷人”的装扮之所以会成为“杀马特”群体的理想自我形象,主要因为“杀马特”群体认为这种过度的装扮是时尚、个性的表现,进行“杀马特”装扮则更能接近“城市人”,实现他们融入城市的愿望,这种心理也符合初进城市的青少年对城市生活的想象。
三、结语
通过对“杀马特”群体文化身份建构的研究,可以发现“杀马特”群体是一个乐于展现自我,拥有强烈城市融入愿望的群体。他们在跨文化传播中寻找“认同”,并在与“他者”的网络互动过程中不断找寻理想自我形象,以一种想象性的认同方式进行“杀马特”装扮,实现“杀马特”群体身份的建构与再建构。对于“杀马特”群体,笔者认为大众及学者应摈弃固有成见,以一种理性、客观的态度了解、认识“杀马特”群体,而不是对其进行肆意的嘲讽和抨击。
此外,本文仅从“杀马特”现象源起和媒介因素角度分析“杀马特”群体的身份建构,显然是不够全面的。身份是社会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揭示的是个体与社会的关系,因此,多种视角的“杀马特”群体身份建构研究有待今后的进一步探讨和研究。[本文系宁夏大学研究生创新课题:“杀马特”群体身份建构研究(项目编号:GIP2015054;项目主持人:刘静玉)]
[1]叶清渠、唐月梅.日本文学史[M].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2000:73.
[2]吴道兰.解读日本视觉系流行的深层根源[J].美与时代,2007(2).
[3]邓惟佳.迷与迷群:媒介使用中的身份认同建构[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0:39.
[4]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与自我认同[M].赵旭东,方文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98:58.
[5]刘文.拉康的镜像理论与自我的建构[J].学术交流,2006(7).
[6]黄怡.新媒介环境中粉丝群体的身份认同建构——EXO网络粉丝群个案研究[D].成都:四川师范大学,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