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动画电影中以现实文化为依据的世界观架构模式

贺毕克

论动画电影中以现实文化为依据的世界观架构模式

贺毕克

世界观架构设计是动画电影创作前期的重要工作之一，它与故事剧情一样属于动画的核心体系。其中一种世界观架构模式是以现实世界中的某种文化为依据来进行世界观的视觉表现。本文将通过对相关动画电影的分析，总结这种世界观架构模式的特点和优势所在。此外，结合目前正在参与的实际项目，对该世界观架构模式中重要的一环——文化视觉研究的方法进行探索，从而为后面的视觉开发奠定基础。

动画电影；世界观架构；特色文化；视觉研究

［作 者］ 贺毕克，硕士，厦门大学嘉庚学院艺术设计系助教。

一、动画电影中世界观架构的内涵

一部优秀的动画电影离不开一个独特的世界观设定，这也是动画能够抓住观众内心的魅力所在，就像日本动画导演宫崎骏在《出发点1979—1996》中说，“我认为创作动画就是在创造一个虚构的世界。那个世界能抚慰受现实压迫的心灵，激励萎靡的意志，能化解絮乱的情感，使观者拥有平缓轻快的心情”①宫崎骏著，黄颖凡、章泽仪译：《出发点1979—1996》，台湾东贩股有限公司，2008年，第48页。。动画中的世界观设定，往往包括其中的时代背景设定、人物设计和道具布景设计等，它为接下来剧情的发展提供了空间上的场所和整体视觉上的规划。

世界观的架构设计通常可以分为文本设定和视觉开发两部分。在动画开发的前期，主创团队往往会先定下虚拟世界观的文本设定，并把文字剧本视觉影像的部分诠释出来，这个过程通常称之为美术概念设计。聂欣如教授曾经指出：任何一种动画电影都必须借助绘画和某些工艺的手段②聂欣如：《动画概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29-30页。，而概念设计就是世界观架构中将相关的文字信息视觉化的一种艺术手段，它不仅将抽象的文字描述转化成了具体的角色形象和场景氛围，为接下来的分镜绘制等视觉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奠定了基础，同时也为整个动画的视觉风格定下了一个大致的走向。对不少美国制作团队来说，概念设计往往在世界观体系架构过程中与剧本齐头并进，很多时候，前置的概念设计经常改变故事内容。因此怎么样将概念设计这块工作做好是动画创作前期世界观架构阶段至关重要的一步。如今动画电影市场中天马行空的世界观设计层出不穷，让观众大呼过瘾的同时也吊高了观众的胃口。这促使个性发展将不可避免地成为动画电影中概念设计的大趋势，而个性的设计可能是来自于富有民族文化特色的设计思想③陶然：《浅析原画设计的创造性思维在二维动画中的重要性》，《电影评介》，2012年第24期，第28-30页。，这就是概念设计需要从特色文化中去寻找灵感与参考的原因。

二、以特色文化为依据的世界观架构模式及影响

观察近几年的主流动画电影，会发现有一部分影片的世界观架构是基于现实世界中的某种特定文化的，即以某个特定地域或者时期的文化为根据，进行动画片的世界观架构。法国学者塞巴斯蒂安·德尼斯（SeBastien Denis）认为动画本身就是一门综合学科，它让电影史、造型艺术、文化史、电子技术科学等本身并不相近的学科领域产生了关联④德尼斯著、谢秀娟译：《动画电影》，浙江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10-11页。，而这种基于特定文化的世界观架构模式就是文化史和造型艺术这两门学科相互作用的结果。这一点在欧美动画制作团队的产品开发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大量以现实历史文化为基础来进行世界观架构的欧美动画电影在商业和艺术领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第87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电影《超能陆战队》（Big Hero6）以日本东京和美国旧金山为原型，虚构了一个东西方文化融合的科幻都市旧京山（San Fransokyo），影片中东西方文化并存的房屋街巷给观众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福克斯动画工作室开发的《生命之书》（the Book of Life）以墨西哥鬼节作为故事背景讲述了一个拉丁神话故事，影片中的墨西哥文化带给观众别具一格的审美感受，皮克斯制作的另一部以墨西哥文化为背景的动画《墨西哥亡灵节》（Coco）也将计划于2017年上映；梦工厂的《驯龙记》（How to Train Your Dragon）系列以欧洲的维京文化为依据，将观众带入了一个龙与维京人共存的奇幻世界中。

这样一种以地域特色文化为依据的世界观架构模式在动画内外拥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首先，拥有现实文化的审美和视觉规律作为引导，动画团队更容易构建出带有强烈精神内涵的世界观。人类社会在进化发展的过程中由于自然条件和人文条件的不同，产生了许多意识形态各异的文明社会，每个文明都有着其各自独特的文化传统和审美规律，无论是其传承下来的各种形式的艺术作品还是风俗习惯，都能成为虚拟世界观架构的灵感来源。在动画创作前期，主创团队往往会去实地进行调研，为动画中具体视觉影像的设计作素材的积累。艺术家汉斯·巴彻描述自己在迪士尼工作的经历时说，“迪士尼公司多年来一直为一些杰出的电影设计师安排调研旅行，为了制作影片《狮子王》，他们奔赴非洲，为了制作影片《变身国王》，他们奔赴秘鲁，为了制作影片《大力士》，他们前往希腊群岛，为了制作影片《美女与野兽》，他们前往法国，而我则幸运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①汉斯·巴彻著、若雪译：《梦想世界：动画美术设计》，人民邮电出版社，2010年，第47页。。皮克斯团队在拍摄《汽车总动员》前，同样先后两次前往66号公路考察，对公路周围有特色的人文和自然景观进行了写生和记录。为了更全面地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团队还与生活在66号公路周围的居民进行了交谈，了解他们的日常生活，正如团队中的一个艺术家（Joe Ranft）所说，“我们感受到了母亲之路的心跳”②Michael Wallis，Suzanne Fitzgerald Wallis：The Art of Car，Chronicle Books，2006，72-74。。正是因为主创团队在前期对当地的公路文化和地理生态环境进行了尽心竭力的研究，才能设计出影片中如此大气的沙漠公路场景和别具一格的沙漠小镇。

特色文化能为动画电影的世界观架构提供造型、色彩、氛围等视觉上的参考，反过来，融入了地方特色文化的动画电影往往也能带动当地文化和旅游产业的发展。经过艺术家的提炼和再设计，这些文化中的精华被完美地融入影片的世界观体系中，加上天马行空的故事剧情，很容易使观众对片中所展现的地域文化产生浓厚的兴趣和好奇。许多地方旅游局开始尝试与动画团队建立合作关系，希望借助动画影片的效益来推动当地的旅游文化产业。包揽了金球奖和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的迪士尼动画《冰雪奇缘》（Frozen），以挪威的挪威奈略峡湾、阿伦达尔港和奥斯陆阿克什胡斯堡等人文自然景观为原型构建了一个梦幻般的冰雪世界。在影片热映后，挪威成为当年冬季旅游的热门景点，大家都想看看“现实版的冰雪世界”，挪威官方旅游局也与迪士尼合作推出了与《冰雪奇缘》相关的旅游项目，希望以此来吸引更多的游客。迪士尼的另一部以苏格兰文化为参考而制作的动画长片《勇敢传说》产生了类似的经济效益，该影片成为当年苏格兰推广当地旅游的一个重大噱头，正如苏格兰旅游局主席Cantlay先生说的那样，“其实苏格兰一直是众多著名影片、书籍和故事的灵感所在，借此，我们希望《勇敢传说》能激发影迷前来苏格兰旅游的兴趣”。

《功夫熊猫》是另一个与中国文化相结合的例子。在《功夫熊猫》系列的拍摄过程中，主创团队曾经多次前往成都的熊猫基地和其他景点调研，甚至还在熊猫基地将一只熊猫命名为“阿宝”，并以他为原型设计了片中的主角。成都的市井生活和周围的自然景观都给创作团队带来了大量的灵感，主场景“和平山谷”的造型设计就来源于青城山。影片播出后，青城山成为吸引国内外游客的热门景点，人们纷纷前往感受山中仙境般的独特魅力。早在影片筹划阶段，成都市政府就开始与梦工厂制作团队签订了合作计划，以此作为推广城市品牌的重要渠道之一，正如成都市政府的一位代表说的那样，“功夫熊猫不仅与成都的大熊猫有着很深的联系，更与这座城市的文化息息相关，欢迎世界各地的游客前来领略这座城市的独特魅力”。鉴于这么多的合作案例，笔者大胆推测在影片筹划阶段，地方旅游局甚至可能是影片的投资方之一，以此来获得影片中对地方文化的视觉表现和后期旅游宣传中的相关权益。

此外，将特色文化融入动画本身就是一种传承和革新传统文化的方式。动画作为一门综合艺术，虽然融入了很多的学科，但其中的文化表现和精神内涵往往是评判一部动画经典与否的重要标准之一。经过艺术家的主观提炼和重构，动画中所架构出来的虚拟世界能以一种全新的视觉语言和审美来展现某种特定的民族文化，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值得肯定的传承该文化的方式。与其他传统的艺术形式如绘画雕塑等相比，动画电影有着更广阔的市场和庞大的群众基础③德尼斯著、谢秀娟译：《动画电影》，浙江大学出版社，2015年，第4页。，更容易被年轻人所接受，这样一个文化载体如果能将某些特色文化的审美和视觉语言以动画艺术独特的表现形式融入其中，很可能会成为观众了解各地文化的另一个重要途径，继而为传承和革新各地民族文化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三、特色文化的视觉研究模式初探

由于动画最后是以动态画面的形式来呈现故事内容，因此在创作前期对于某种文化的研究，主要在于研究其审美规律和独特的视觉表现形式。这里要注意的是，以特定文化为依据来架构世界观体系并不是说将该文化下的视觉元素、自然人文景观原模原样地放入动画电影中。动画的一个重要特点是艺术性，只是单纯地将某种文化下的人物、景观建筑放入动画中不仅丧失了动画的艺术探索本质，也无法达到观众对动画电影视觉表现的期望。因此，创作团队要做的是研究该文化的视觉表现，找出该文化在不同领域内的审美规律，然后将这些规律应用于动画世界观的概念设计之中。曾经在国内外好评如潮的《功夫熊猫》系列虽然采用中国的元素来构建世界画面体系，但是在视觉呈现上并不是将中国元素简单地堆砌，而是将中国文化的点点滴滴渗透影片的每一处细节①马华：《概念为王：美国“高概念”动画电影策略研究》，中国电影出版社，2015年，第121-122页。，艺术家们将熊猫、写意风格的山水、书法、针灸、兵刃、筷子、特色小吃等类别如此庞杂的文化元素恰到好处地融入影片的世界观架构中，正是他们对中国风审美尽心研究的结果。

根据动画世界观视觉表现的需要，动画师可以从人物装束、特殊艺术形式和自然人文景观这三个方面来研究某个文化的审美规律。先前进行类似的文化研究的学者们也基本遵循了这样的一个思路，如赵娟在云南少数民族文化研究时，先找出了该文化中的可视元素：民族图腾、服饰、东巴文字和特色民居，然后再以这些元素为研究对象去归纳发掘云南少数民族文化中的审美特征②赵娟：《云南少数民族文化元素在动画艺术设计中的运用研究》，湖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相比人物装束和自然人文景观这两个世界观架构研究的热点，特殊艺术形式的审美规律研究往往被动画师们所忽视。由于不同文化在发展中所受到的影响不一样，经过日积月累的磨砺，不少文化演变出了其独有的视觉风格鲜明的艺术形式。这些艺术形式往往可以通过一种独特的视觉语言反映所属文化中重要的精神内涵，甚至成为记录当时历史的重要工具，因此研究这些艺术形式也是探索各个文化的审美规律的一个突破口。很多时候对这些特殊艺术形式的参考和借鉴会让艺术家在世界观的视觉表现上得到重要的启发。美国动画大师汉斯·巴彻在对动画电影《花木兰》进行前期的世界观设计时，对中国风题材的画面表现摸不着头脑，他和手下的视觉开发团队尝试模仿中国的水彩画，但却用迪士尼的方式进行，到处都是细节，似乎迷失了方向。后来巴彻通过中国艺术家张振益接触到了中国的水墨连环画，其独特的画面表现形式使巴彻受益匪浅，他认为“这些绘画展示了一种绘制树木、山峰和村落的独特方式，他们以某种方式改变了我的设计理念”③汉斯·巴彻著、若雪译：《梦想世界：动画美术设计》，人民邮电出版社，2010年，第105-109页。。

四、结语

以地域文化为依据架构世界观体系已经成为商业动画电影经常采用的一种创作手段，而大量采用这种方式取得成功的动画电影也证实了该模式的价值，除了为动画世界观的概念设计提供审美规律的引导和具体影像的参考，这种模式还能促进当地文化旅游产业的发展，加深动画团队与当地政府的合作，从而带来更多的商业利益。在以特定文化和地域为参考进行世界观架构时，对当地文化的视觉研究是非常重要的一环，通常情况下创作团队通过研究该文化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可视元素，归纳总结出其中的审美规律和独特的视觉语言，并将它们应用于世界观的视觉表现中。如何从这些特色文化中提炼出新颖的视觉语言应用于动画世界观的架构中，同时又能保持对文化中传统审美规律的传承，是值得动画创作人员反复实践和思考的问题。

［1］宫崎骏.出发点1979—1996［M］.黄颖凡，章泽仪，译.台湾：台湾东贩股有限公司，2008.

［2］聂欣如.动画概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

［3］马华.概念为王：美国“高概念”动画电影策略研究［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5.

［4］陶然.浅析原画设计的创造性思维在二维动画中的重要性［J］.电影评介，2012（24）：28-30.

［5］德尼斯.动画电影［M］.谢秀娟，译.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5.

［6］汉斯·巴彻.梦想世界：动画美术设计［M］.若雪，译.北京：人民邮电出版社，2010.

［7］Michael Wallis，Suzanne Fitzgerald Wallis.The Art of Cars［M］.San Francisco：Chronicle Books，2006.

［8］赵娟.云南少数民族文化元素在动画艺术设计中的运用研究［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