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有片美丽的花

■何源梅

冬天有片美丽的花

■何源梅

还没有走到山后的那间草棚，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满山的杜鹃花早已凋零，满地的韭菜红才卸了妆，还有玉米秆上的牵牛花刚刚收起她们的话筒，唯有一种花，开在了寂寞的大棚里，开在了雾霭笼罩的冰雪天。这种花，比地埂边上的救军粮还要红艳，比山崖上的冷饭果还要晶莹剔透。这，是花非花，但比花还要闪亮。

到了冬季。我总喜欢跟着母亲，背上一个背篮，沿着一条小路，一条洒满冬阳的小路，一条露珠在草尖荡秋千的小路，向草棚走去。

叮咚的山泉，从高高的山崖上顺流而下，那山泉的声音像歌声一样悦耳动听，似乎在为我翻译树梢上的鸟语。她们好像在喊：姑娘，停一停，捧口凉水喝喝再走，行吗？我对山泉说：我还不渴呢，不快点赶路的话，天就要黑了。还有低头啃草的小牛，远远地和我打招呼，好像在说：小姐姐，来我的背上睡一个午觉再走，好吗？我对小牛说：你别骗我了，昨天我才从你的背上摔下来，脚上的伤口还疼呢！小牛说：真对不起，前面有片大花园，到花园里走走，就不疼了。

寒冷的风在我的脸上吻了又吻之后，又飘到山的那边去了。只见母亲推开用金竹扎成的竹条门，我们走了进去。哦，这不是三七姑娘吗，你看她们，排得整整齐齐，在绿色的舞台上跳芭蕾舞呢。她们看见我来，一下子把我团团围住。哦，姑娘们就像舞女，绿茵茵的裙摆罩住了外面吹来的风声，玛瑙红的珠子复活了。

冬天里的柔光斑驳地洒下来，面颊潮红的三七姑娘一个比一个更加靓丽，一个比一个更加苗条。我问树上的八哥：今天能和三七姑娘跳舞吗？八哥说：不允许不允许。我说，为什么呢？八哥说：你穿得太胖穿得太胖。哦，连八哥都在笑我呢。于是我把花花的棉袄脱下来，挂在竹竿上。我唱歌给三七姑娘听：“采红籽的小姑娘，跟着妈妈上山来，采得一篮红玛瑙，背着去赶街街去，用它换回一个布娃娃，为我换回一颗水果糖……”

听到我的歌，三七姑娘把我的手拉得更紧了。那一刻，我隐隐疼痛的伤口，痊愈了。

当清晨的第一声鸟啼把我唤醒的时候，我推开房门第一眼看见的，是白茫茫的山，白茫茫的树，还有白茫茫的三七棚。母亲叫我赶快找来干柴，围在三七园的四个角，划上一根火柴，红红的火焰在雪野中燃烧。我问母亲，那三七姑娘不冷了吗？母亲说，她们不怕冷的，万一大雪压垮了棚子，三七姑娘们就都受伤了。

几缕炊烟在山下的瓦片上缭绕。雪开始融化了。雪花从三七棚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是想把三七姑娘娶回去做媳妇呢？还是想和三七姑娘们一起舞蹈？侧耳细听：这大冷的天还跳东方芭蕾呢，不是炫耀吗？雪花说道。我要在冬天里收集秘方，送给那些病痛的人们。哪像你，一旦降临人间，大地就失去了色彩，庄稼大片趴下，牛羊蜷缩在圈里，连鸟儿都啄不到食物。三七姑娘说得雪花无地自容，一下子钻到土里去了。

长长的街市，装满玛瑙红的竹篮从街头排到街尾。我在街口等妈妈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待我醒来，麻花辫里插着的那朵三七花，不知什么时被人偷了去。待我细细找来，衣裳包里满满的水果糖，让我甜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