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事
2016-03-25方清平
方清平
本来想把题目简化成两个字——房事,又怕读者误会,所以还是用四个字吧。无论你是亿万富翁,还是北漂一族,只要是中国人,不是街头流浪汉,你就得考虑房子的事。亿万富翁考虑买地皮盖房,大款考虑买别墅,老百姓考虑买板儿楼,北漂考虑租地下室。
像我这样已经安居的主儿,也总惦记着房价,担心房价降下来,自己这房子买亏了。人的心理都有点儿自私,买了房的盼涨价,没买房的盼落价。
房子已经影响到了中国社会的和谐。就因为房子,兄弟反目成仇,父子对簿公堂,单身老头儿不敢再娶,孤寡老太太嫁不出去。
也难怪有些人见利忘义。普通百姓都是靠工资生活,每月工资几千块钱,而一套房子好几百万元,想不成为房奴都难。对平民百姓来讲,继承家里的房产是从奴隶变成主人的唯一途径。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能不拼命地争吗?
租房,拆迁,买别墅
前两天我亲戚的儿子结婚,老两口儿把自己住了几十年的房子给孩子当新房,他们搬到郊区住了。要不然怎么办呢?一块儿住住不开,让孩子住郊区去,怎么上班呀?小两口儿一年总收入十万块钱,要想在城区买房子,除非中了六合彩。
北京这房子就不是卖给工薪阶层的。您别瞧这么贵,还照样儿有人买,全中国乃至全世界,那么多有钱人,想上北京买房的人有的是,再贵都不愁买主。
让新婚小夫妻租房吧,也不方便。租了别人的房,你说你装修不装修?不装修住着不舒服,装修也有麻烦。我有个朋友在北京东四租了一个大院子,花几十万装修,装得跟王府似的,人家房东说不租啦!家具你能搬走,你总不能把墙皮卸下来也装车搬走吧?
我们小时候挺好,住国家的公房,按月交房租,住一辈子都没人轰你。我觉着现在还应该多建点儿这样的公房,省得让小两口儿为没房结婚发愁。当然了,房租不可能跟我们小时候似的,每月一块一毛六,有零有整儿。
上个月我到海口演出,被几位大爷大妈围住聊天,一口的老北京话,听着倍儿亲切。一打听才知道,住德胜门大街,房子拆迁,买不起城里的房子,海口风景好,房子也便宜,跑这儿定居来了。
现在您上固安、燕郊、大厂的新建小区转一圈儿,绝对能碰上一嘴京腔儿的老北京。在北京城住了一辈子,让开发商给轰到河北来啦。有几个愿意来的呀?没办法呀,你要是不搬算钉子户。要是当年北京的城墙全都留下,估计北京的胡同也不会拆得这么彻底,很多老北京人还能留在北京。
拆迁当中,也有那死活不愿意离开故土的,于是就成了钉子户。这种钉子户挺冤的,住了几辈子的房,再住下去就是违法,跟谁说理去呀?但是您还尽量理解和支持政府,该搬就搬吧。这么扛下去,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还有一种钉子户,是为了多要点儿补偿款。这一定要把握好分寸,见好儿就收才行。别太较劲,最后把开发商惹急了,一分钱也多拿不到。
北京最著名的钉子户,应该是北苑立交桥下边那家儿了。立交桥的桥墩子下边,有那么几间破房子。已经停水停电了,周围都是荒草,房子上挂着横幅,写着醒目的口号儿——“誓与祖屋共存亡”“开发商就是土匪”……
现在桥都建起来了,拆迁办早就撤销了,根本没人拆了,他们还抗拆呐!估计最后只能自己找房搬家,一分钱拿不着。
国家也有国家的难处。要是大伙都不乐意拆迁,老城改造怎么进行呀?北京城到现在还都是大杂院、小胡同,哪儿有这么多高楼大厦、立交桥呀?国家的利益跟个人的利益,总会有矛盾冲突,只能以国家的利益为主,因为那代表大多数人的利益。
当然了,不能以某个开发商的利益为主,因为那只代表他本人的利益。
最近听说,北京四环以内已经有八万元一平方米的小区啦,随便买套两室一厅就得上千万元。这笔钱拿到美国,能买一个别墅,带花园、游泳池、停车场。要不身边怎么会有很多人都到美国定居呢,那里生活压力小呀。
不过话说回来了,美国的别墅十万块钱一套我也不买。吃了四十多年炸酱面了,现在改吃西餐,非拉稀不可。人生地不熟的,平常连个聊天的都没有,就周末上华人教堂呀、华人组织呀,才能有人聊聊天。平常就一个人守着大别墅,那不成看房子的啦?
别瞧外国房价便宜,外国年轻人攒钱买房的也是少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多是租房住。租房有个好处,调换单位了,可以随时换到离单位近的地方住,非常方便。
在国外,买房子是移民和有钱人的事情。移民买房是为了获得安全感,有钱人买房是为了积累财富,享受生活。至于年轻人,他们才不会做房奴呢。在单位附近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可以了,随意而洒脱。
外国人搞对象,也不会考虑房子和车子的问题。只要两个人对上眼儿了,一起租房住,一起坐地铁,一起背包四处旅游,随意而洒脱。
在对待房子的问题上,中国的年轻人应该学学外国的青年男女。
有人建议我到密云买别墅,三百万元一套,上下三层带小院儿,这笔钱在四环路就够买一大客厅的。那边是空气好,没污染,问题是买了也得空着呀!演出、录像都在城里,就北京这交通,天天从密云往城里跑,根本不可能。那种地方也就适合画家呀、作家呀居住,还得没孩子的。有了孩子,幼儿园在城里,还是不能住那儿。
我身边买别墅的人,很多人又给卖了,重新在城里买房。为什么呢?顶多节假日回去住两天,平常房子都空着。有那没良知的保安跟贼都勾结着,你一走就通知贼了,“这家没人了,得一个礼拜才回来呢。”等你再回来,家具都拉走了。
节假日回去,先得打扫房间。多少天没住人了,房子里都是土。等收拾完了,也该往城里返啦!有那有钱的主儿,雇个保姆在那儿看房。路过别墅说回去看看,进门儿一瞧,仨孩子一大老爷们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呢!保姆把家属都接北京,周末出去躲躲,平常住大别墅。花这么多钱,就周末回来住两天,平常给保姆住,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我的“房事儿”
最早因为房子发愁,是在初中之后。那时候家里住两室一厅,我姐姐一间,我跟父母住一间。半大小子了,一点儿隐私都没有。心里就幻想着,要是把阳台封上,放一张小床,旁边有个小桌子,支个台灯,做我的独立空间,那得多幸福呀。
那年代我们家的条件还算好的。大杂院里,小两口儿跟老两口儿共挤一间房的有的是,到了晚上中间拉帘儿。问题是挡得住视线挡不住声音呀,连说悄悄话都不敢,只能借着月光比划哑语。还不敢开灯,怕影响帘子那边的两口子呀。
1993年底,从部队复员到了燕山石化艺术团,我跟搭档付强分到了一间宿舍,感觉那就是天堂啊!终于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我俩凑钱买了二手彩电、二手冰箱,还买了个电饭锅,能煮面条儿、热包子。楼下有洗澡间,随时能下去洗澡。还有公共厨房,能在煤气炉子上炒菜。我简直幸福死啦!
唯一的缺点是到了10点关门,回来晚了就得从公共厕所的窗户爬进来。还不允许外人借宿,想跟女朋友住一晚上,就跟做贼似的。就怕两人正亲热呢,管理员敲门,“外人该走了啊!”我就纳闷儿,管宿舍的人怎么都那么敬业呀!
2000年从燕山石化公司买断工龄。现在的人可能不懂这个词,工龄怎么还能买呢?是这么个意思,我不是为国家工作了十几年嘛,国家给我六万块钱,从此之后我看病啦、住房啦,国家都不管了,我也不用上班了,成自由人了。
廉春明老师在石景山鲁谷看见个小区不错,三千多块钱一平方米。在他的建议下,我跟付强合资用买断工龄的钱交了笔首付,买了套两居室,两人一人一间。奋斗了十几年,真正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感觉无比的幸福。虽说两人共用一个厕所、客厅,可那时候两家住一个单元的挺多,所以我们也没感觉别扭。
我们那小区离八宝山火葬场不远,我常跟人开玩笑说,要是感觉身体不舒服了,走着就去火化了。对我们无所谓,只要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挨着刑场都行。后来小区门口开黑车的又说,我们这小区过去是坟地,有“东西”。也不知道这“东西”指的是什么,反正我不怕,有地方看书、写作、看电视就行。
住了一段儿就感觉别扭了,离城里太远,参加酒局不方便。付强把我出的那部分房钱给了我,房子归他了。我上房屋中介租房去,人家给我看房子的照片,又便宜条件又好。说看看房吧,得先交看房费。交完看房费,过去一看那房,跟照片上是两码事儿。再让他给我换一套吧,还得交看房费。我明白了,他们不是指着帮人租房挣钱,是指着骗看房费挣钱。现在房屋中介好多了,没有先交钱再看房这一说。
后来租了间平房,就在簋街附近。住着挺舒服,就是上厕所不方便,睡得迷迷糊糊也得往出跑。要是夜里有人进错了厕所,绝对不是流氓,肯定是睡晕了还没醒。
停车也不方便,胡同里就那么点儿地方,谁先抢着谁停。胡同里的有车族都是揉库高手,我看见一辆车停在一个旮旯,前、后、右边都紧挨着墙,我怀疑车主是找几个街坊,把车抬进去的。
后来我又租了套单元楼住。我也是北京人,但是我对北京人欺生的毛病挺反感。一听我是租房的,拿我当北漂了。搬家的时候开电梯的嫌我东西多,楼长找我要头两年的卫生费。头两年我还没住呢,我交什么卫生费呀?我明白本地人为什么不愿意租房了,总感觉自己不是房子的主人,是个外来客。
于是我又琢磨着买房。我正在锦州采访,付强来电话了,他跟廉春明老师在天通苑看上一套房,复式结构,带八十平方米露台。我那时候总惦记养狗,就想要有露台的。我说从锦州回去再买吧,来不及了。房源紧张,当时就有人等着。没办法呀,付强用他的名字帮我订了房。
那是经济适用房,五年之内不能改名字,所以我那房子的户主一直是付强。如今五年过去了,变更户主得交税,不少钱呢,还是写付强的名字。我俩二十多年的交情了,不会出什么事儿。这要是遇上个不靠谱的朋友,非说那房是他的,我一点儿办法没有。
我父母的房子质量很差,我还算孝顺,让父母搬进了我那新房,我住父母的旧房。旧房也有个好处,离城里近,去哪儿都方便。
后来我又挣了点儿钱,把父母的旧房卖了,买的现在这住房。三年前买的,三万多元一平方米,我媳妇儿都快哭了:“太贵了,不行!”大事儿就得男人做主,勒紧裤腰带把房子买了,现在涨到五万啦!
买大件的东西,比如车啦、房啦,尽量买贵的,升值空间高。买个便宜的,过几年生活水平好了,觉着不满意,还得花钱换,这一折腾反倒费钱。
现在我们两口子住这房子挺宽敞,我又琢磨了,将来有了孩子,家里就乱了。我还得在这小区再买一套房子,当自己的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