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回宋朝:市民的幸福生活
2016-03-25黄小凡
黄小凡
假期与穷游
现代社会,人们的休闲时光大大增加。中国在上世纪80年代每周休息一天,而到了90年代,则实行了双休制。进入21世纪,不但有国庆、五一假期,工薪阶层的带薪休假也提上了日程。
那宋代人民的节日都有哪些呢?宋代的法定节日还真不少,国家在这些节日都要放假,其中春节、元宵节、寒食节、天庆节、冬至5个大节各休息5天,合计35天。天圣节、夏至等7个节日各放3天假,合计21天,立春、人日等21个节日,各放假1天,合计21天。宋代没有7天一个星期的概念,但是每个月会放3天旬休(每10天1次),一年合计36天。加起来,每年可以休息113天,和现在中国人的休息日差不多。这种休假方式,一方面是遵照自然的节气,另一方则是服务于祭祀等传统活动。
生活在宋代的人,还有探亲假,即父母住在三千里外,每三年可以休息一个月去看望父母,这样的假期是针对少数官员的。对普通公务人员来讲,除了自己结婚可以休假外,亲人结婚也可以请假。总之,一名宋朝的公务员,可以享受的假期,和生活在现在的人相比并不少。同样是农业社会,比如明朝,放假的天数就少得可怜了:只在元旦、元宵、冬至三个节日休假,共放假18天,每月3天的旬假也取消了。或许,明代的统治者认为,闲适并不是一种值得追求的生活方式。宋代毕竟还是农业社会,对农民来讲,休假是没有意义的,除了农忙,都是闲暇。但是,在宋代,也并不是只有官员才能享受假期,在官营手工业作坊内,雇佣工人也是有假期的,一年大概可以休息60天,这已经比明朝的公务员休得还多了。
放这么长的假,宋代人怎么打发呢?在宋代,人们十分热爱旅游。寄情于山水的士大夫自不用说,寻常百姓也有出游的兴致。洛阳的牡丹天下闻名,花开之时,“都人士女必倾城往观,乡人扶老携幼,不远千里,其为时所贵重如此”。宋代邵伯温在《邵氏见闻录》中写道:“洛中风俗尚名教,虽公卿家不敢事形势,人随贫富自乐,于货利不急也。岁正月梅已花,二月桃李花盛开,三月牡丹开。于花盛处作园圃,四方伎艺举集,都人士女载酒争出,择园亭胜地,上下池台间引满歌呼,不复问其主人。抵暮游花市,以筠笼卖花,虽贫者亦戴花饮酒作乐。”值得注意的是,游玩并不是富人的特权,洛阳普通市民也有饮酒赏花的雅兴。到了南宋,“至如贫者,亦解质借兑,带妻携子,竟日嬉游,不醉不归。此邦风俗,从古而然,至今亦不改也。”没钱借钱也要出去旅游,就像如今的白领靠信用卡出游一样。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是诗人对南宋旅游风气的描述,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负面评价,但是对生活在当时的普通人来讲,能享受生活也无可厚非。整个社会的风气都是如此,个人又怎能免俗?要知道,在宋代,已经有了动物园与公园,这本来就是供大家游玩的场所。北宋的皇家林苑“玉津园”,兼有动物园的功能,番邦诸国进贡的珍禽异兽,都豢养在玉津园,有大象,狮子,孔雀,骆驼等等。玉津园是皇家园林,但是对群臣开放,士大夫可以在园中游玩宴乐。每年的三四月,玉津园也对普通市民开放,并且不收门票,这说明,玉津园已经有公共动物园的性质了。
除了玉津园,宋代还有“金明池”与“琼林苑”,这两处园林,和如今的公园差不多。每年清明时节,到皇家园林探春,是汴梁市民的习俗。开放期间,政府会在金明池组织并举行盛大的博彩节目,还有水戏表演和龙舟争标,吸引了无数市民前往观看。而精明的商家,早已抢占有利地形,搭建彩棚,到时将摊位租给游客。
女性地位提高
胡适曾说:“一个国家,怕老婆的故事多,则容易民主;反之则否。”这是一句戏言,但从某种程度上说,“怕老婆”是文明的体现,因为这意味着男性要克服自己的生物性体力优势,而遵从另一种规则,不管这种规则是以道理还是以爱的名义。现代社会的一个显著特征就是女性地位的提高。
中国历代都有“惧内”的佳话,最著名的是“河东狮”与“胭脂虎”,这两个典故都出自宋朝。
“河东狮”是北宋名士陈季常的妻子。陈季常“居于黄州之岐亭,自称龙丘先生,又称方山子,好宾客,喜畜声妓”,家里来了客人,陈季常常以美酒相待,叫声妓歌舞助兴,但是陈季常的妻子柳氏非常凶妒,时常因此醋意大发,当着众宾客的面,对丈夫大吼大叫。因此,陈季常对妻子很是惧怕。朋友苏轼为此写了一首诗送给他:“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柳氏为河东人,苏轼便将她比喻为河东狮子。另一位朋友黄庭坚也写信问他:“审柳夫人时须医药,今已安平否?公暮年来想渐求清净之乐,姬媵无新进矣,柳夫人比何所念以致疾邪?”意思是说,得知柳夫人不断用药,如今是否康复了?您晚年想过清净日子,不再新进歌妓,柳夫人还有什么烦恼以至于生病呢?这是询问,也是调侃,显然,陈季常怕老婆的事,大家都知道。
“胭脂虎”的故事来自《清异录》:“朱氏女沉惨狡妒,嫁陆慎言为妻。慎言宰尉氏,政不在己,吏民语曰‘胭脂虎。”这段话说的是,尉氏县知县陆慎言的妻子朱氏很是狡妒,陆慎言对她言听计从,连县里的政事都听老婆定夺,当地官民都称朱氏为“胭脂虎”。所谓的“枕边风”,最厉害的就是这种了吧。当然,像陈季常和陆慎言这种怕老婆的男人,在宋代不在少数。宋代最著名的科学家沈括,也是出了名的惧内,他的第二任妻子张氏曾对他大打出手,连胡子都扯了下来,胡子上还有血迹,把孩子都吓哭了。后来,张氏病逝,朋友们都为他高兴,他却“恍惚不安,穿过扬子江,遂欲投水。”最终,他也抑郁而终。
宋代女性地位较高,上述几人可谓是较极端的例子,但这是和整个社会的开放程度相关的。而一个社会的开放度,又可以从女子的服装中体现出来。在人们的印象中,唐代社会开放,因为唐代的女性衣着华丽、性感,但事实上宋代女子着装也不遑多让。从宋人的画作中,可以发现宋朝女性的服装并不保守。南宋《茗园赌市图》画了一个正在旁观斗茶的妇女,只穿抹胸,微露胸脯,外罩一件褙子,也没有裹脚,看起来健康、性感。据学者孟晖《中原女子服饰史稿》考证,一件抹胸外加对襟褙子,是宋朝女子的常见服饰。“内衣外穿,坦露颈、胸,实在是有宋一代的平常风气,虽然坦露程度较之前代有所收敛。”
当然,北宋女子的穿着特色,并不仅仅在于袒露。南宋周辉的《清波杂志》记载,“女妇装束,数岁即一变,况乎数十百年前,样制自应不同。”这说的是宋代女子穿着很赶时髦,潮流多变。历代王朝对庶民的穿着都有限制,比如唐朝,就严禁民间穿黄颜色,宋代沿袭唐朝规定,但禁令远比唐代宽松,“国朝之令,非妇女、小儿不许衣纯红黄”,换句话说,女子与儿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不犯忌。
宋代女子追求时尚,服装只是一方面,她们的追求可谓是全方位的。在宋朝,女子已经爱上了“美甲”。周密的《葵辛杂识续集》就介绍了一种美甲的方法:“凤仙花红者用叶捣碎,入明矾少许在内,先洗净指甲,然后以此付甲上,用片皂缠定过夜……今老妇人七八旬者亦染甲。”老人家也爱染红指甲,甚至比现在的老人家还放得开。因为女性消费者对胭脂的需求量很大,城市中便出现了以卖胭脂为主的商人,有些胭脂铺子,已经打出了响当当的品牌。
除了化妆品,宋代的女子已普遍使用香水。一首宋诗写道:“美人晓镜玉妆台,仙掌承来傅粉腮,莹彻琉璃瓶外影,闻香不待蜡封开”,一位正在打扮的女子形象跃然而出。流行于宋朝的香水叫做“蔷薇水”,因为其香液是从蔷薇花中提炼出来的。品质最优的蔷薇水是进口的,来自大食国,就像如今的人们也使用法国进口的香水一样。
爱美是人的天性,追求美的程度也和整个社会的风尚有关。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没错,但是怎么一个“容”法,却是女性自己把握的。她们作为消费的主体,同时也刺激和塑造着相关行业的生产,至少在化妆品的消费和对穿着的追求中,宋代的女子已有较大的自主性。
刷牙与养宠物
自古以来人们就追求健康长寿,但是讲究个人卫生,是现代社会的一个显著特征。中国的魏晋名士,一方面追求长生不老,另一方面却又非常邋遢,捉虱子成为时髦。而在宋代,人们已经有不错的卫生观念,这从他们的刷牙习惯就可以看出来。
在人们的印象中,古人是不刷牙的,因为牙膏是纯正的现代化工产品,古人清洁牙齿,大概是用盐水漱口?这种印象是不正确的。在宋代,已经普遍使用牙刷了。南宋医生严用和的《严氏济生方》就提到了牙刷,“每日清晨以牙刷刷牙,皂角浓汁揩牙,旬日数更,无一切齿疾。”宋代的牙刷也叫“刷牙子”,通常是用木头制成,一头钻出若干小孔,插上马尾毛。从外形上看,这和现在的牙刷差不多。在欧洲,要到17世纪才出现了第一把牙刷,也是用兽骨植上马尾毛制成的。
《梦梁录》“诸色杂货”一节,罗列了“镜子、木梳、篦子、刷子、刷牙子”等小商品,可见在宋代,牙刷已经成为货郎沿街叫卖的日用小商品,在城市,也已经出现了生产、经营牙刷的专门铺子。宋人刷牙,也用牙膏,上文提到的“皂角浓汁”,就是一种医用牙膏。而在宋代官修医书《圣济总录》中,有一章“揩齿”,列出了二十七种揩齿药方,这些也相当于牙膏。宋代还有专门的牙粉行,也就是出售中药配置牙粉的商铺,可见牙粉也是百姓生活所必需的商品。在宋代,甚至已经出现了专门替病人镶植义齿的牙医,当时就叫“种牙”。陆游有一句诗,“染须种牙笑人痴”,染胡子和种牙,似乎都是一种美容方式了。
另一个有趣的地方,是养宠物。人类驯化猫狗,有着悠久的历史,不过在农业社会,猫主要是为了捉老鼠,而狗则负责看家护院,人们看重的都是它们的实用功能。养宠物是现代人的典型生活方式,据说,这和现代人的“孤独”有关。现代的社会分工方式,造成传统家庭的崩散,而宠物则会填补人们内心的空虚。种种迹象表明,在宋代,人们已经开始养宠物了。
《梦梁录》说:“猫,都人畜之,捕鼠。有长毛,白黄色者,称曰‘狮猫,不能捕鼠,以为美观,多府第贵官诸司人畜之,特见宠爱。”不能捕鼠而仍招人喜爱,就是宠物无疑了。秦桧的孙女,六七岁,养了一只狮猫,猫走丢了,出动临安府帮忙寻找,一度逮捕数百人,找到了百余只狮猫,但都不像自己那一只。这说明,到南宋,养宠物的已经相当普遍了。养狗、养猫的人多了,宋代的市场上还出现了狗粮、猫粮等衍生商品,《东京梦华录》说:“养犬则供饧糟,养猫则供猫食并小鱼。”
住房与家政服务
穿越回宋朝,虽然仍是农业社会,但如果你不具备当时的劳动技能也不用担心,只要有足够的银两,你也可以生活得很舒服。
先说住。《清明上河图》中画了许多民居,城外农村的民房很简朴,瓦房与茅屋相间,而城乡结合部,则都是瓦房了,进入汴梁、临安这样的大城市,则楼房林立,窗明几净。有日本僧人在北宋熙宁年间到中国旅游,他到杭州看到,三层到五层高的房屋,已经相当普遍了。
你可以买一套房子,钱不多的话,也可以租房。宋代的大城市,人多地少,房屋的自有率不高,许多市民都得租房住。北宋初年,甚至连宰相也都是租房住的。仁宗朝宰相韩琦说:“自来政府臣僚,在京僦官私舍宇居止,比比皆是。”宋代城市巨大的租房需求,制造出一个十分活跃的房屋租赁市场,在大城市有套房子出租的人,基本就衣食无忧了。司马光说:“十口之家,岁入百石,足供口食;月掠房钱十五贯,足供日用。”
出租房屋来钱太容易了,连政府也进军房地产市场,在都城与各州设“楼店务”,负责官屋的出租,分割租赁市场这块大蛋糕。楼店务管理的房屋,其实就是廉租房。北宋天禧元年(1017),汴京楼店务共有23300间公租房,一年租金总收入为140090贯,可以算出来,一间公租屋的租金约为500文。天圣三年(1025),汴京楼店务经营的公租屋有26100间,年租金收入为134629贯,每月每间约430文。这个租金是低于市场上的出租屋市场价的。在南宋临安,政府还经常减免租住官屋之人的房租。
有人统计,《清明上河图》中画了46头驴和骡子,马只有20匹。在宋代,驴和骡子比马还多,不过在汴京,如果你想出行的话,马和马车还是很常见的交通工具。你没钱买马养马,但是你可以租一匹出去玩,“寻常出街市干事,稍似路远倦行,逐坊巷桥市,自有假赁鞍马者,不过百钱。”在开封,租一匹马出门,不仅方便,也不算贵。
穿越回宋朝,你可能不会做家务。不过,这也不用担心,如果你生活在城市,家政服务还是比较方便的。就像现在一样,找个中介机构就行了。《东京梦华录》说:“凡雇觅人力(男佣)、于当人(杂役)、酒食作匠(厨师)之类,各有行老供雇。觅女使(女佣)即有引至牙人。”这里的行老、牙人,有点像现在的家政中介公司。你想雇请佣人、保姆、工匠,尽可找行老、牙人介绍。到了南宋,虽然国家打仗不行,但家政服务还是很发达的。这些行老、牙人还结成一个担保网络,倘若有受雇的佣人逃跑、偷盗东西,则由“原地脚保识人前去根寻。”
这就是宋,一个市民幸福感超高的封建朝代。
(本文参考吴钩《宋:现代的拂晓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