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演变史
2016-03-25唐博
唐博
春节前,有网站在网络上开展了一项题为“一封微家书”的活动,邀请远离亲人的游子们拿起久违的钢笔,铺开尘封的信纸,给家人写封书信,捎去问候,说声“我爱你”。
多么好的创意,多么深厚的情感寄托。
想象和期待背后,是一个时代对另一个时代的追忆。通信,在人类生活中一直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今天,我们回顾这段“家书”演变史,再一次温习“一封信”背后深藏的历史传统和丰富情感。
从文明的演进过程观察,书信的演变,经历了没有文字、有了文字但造纸术没有发明、造纸术和书写工具成熟三个阶段,今天的科技时代,可以算第四个阶段。
有文字之前的书信,其实质是通过一种实物来表情达意,此类“家书”可为“实物信”,这就是所谓的“结绳而记”,“事大,大结其绳;事小,小结其绳”。
历史记载中最早的书信应起于在纸张尚未出现的秦汉时期,当时的书信称为“简”或“牍”,尤其是“牍”、“尺牍”,一直是古代书信的代称。秦汉时期,公私“简牍”一般写在竹简或木牍上。为了保密,将竹简或木牍用绳捆缚,在绳端或分叉处加以检木,封之以粘土,然后上盖印章,以防私拆。这个时期,已经有了专司传递公文和军情的成熟的邮亭制度,只不过普通人家的“家书”很难享受到官方邮亭的递送。
汉以后,有了“尺素书”。古乐府诗《饮马长城窟行》中“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这一句,是“家书”升级换代的最好证明。这个时期的人们,已经有条件用锦帛作为家书的载体,然后把写成的家书装在鲤鱼形状的函套内,这就是古诗里常用“双鲤”来代替书信的由来。所以,李清照写“云中谁寄锦书来”,想象那一封锦书,足够华美,也足够温情。
除了“鱼”的借喻外,简、柬、札、帖、笺、素、翰、函、尺牍、雁足、雁帛、雁书、鸾笺、八行书也在古代用来称家书,其中,“雁”经常和“鱼”放在一起,“鱼雁”以称书信。所以,李清照又写“雁字回时,月满西楼”。那些送出“双鲤”、等待“雁归”的日子,虽然漫长,但很美好。
关于八行书,特别值得一说。旧时人们书写家书,一般使用竖式信笺,多用红线划分八行,毛笔书写在这八行红线之中或之上,“红与黑”的颜色配搭,使家书的书写过程和阅读过程都是一种艺术享受,远不像今天看手机屏幕那么枯燥。今天,很多雅致的文人,还常用统一印制或自印的八行书,给朋友或家人写信。典雅的情趣之外,还有一种回归传统的意蕴。
笺、素都是写家书时使用的小幅而华贵的纸张。素是白色生绢,古人多在笺、素上写家书;翰是鸟羽,古人以羽毛为笔。虽然后来家书的书写材料有了发展变化,人们仍喜欢用雅笺、素书、华翰等词,作为书信的美称。
但是,这样的材料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东汉后期,造纸术的发明,为普通人家的“家书”传递创造了便利的条件,“家书”的演变,由此进入了一个崭新而相对长期的历史阶段。杜甫《石壕吏》中,“一男附书至”,让战时贫苦的石壕妇人可以凭借家书得知战场上孩子的讯息。随着造纸术越来越先进,三国时期,我国已经开始使用纸制信封来装寄“家书”了。
“口信”在这个阶段的历史中,也成为一种表情达意的“家书”。岑参写“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这种以口传信的通信方法,今天已不多用了。
现代邮政业的发展,紧随着人口的激增和人们的城乡大迁徙,催生了将近两个世纪的“家书”大爆发,邮票、电报代替了当年的鱼雁、飞鸽和风筝。那个时候,绝少会有人想到,如此现代化的“家书”,会在如此短的历史中,被消解和替代。
今天,我们不得不正视这样一个现实:移动通讯技术和网络技术的发展,让“家书”成为了历史。然而,“家书”频频被网络平台重新提起,不仅仅是一种情感的怀旧,更多的,是我们对人的情感可能被机械模式化的一种理性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