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落脚的城市（外三首）

◎陌原



我和我落脚的城市（外三首）

◎陌原

他视文学为精神生命，把文学追求作为终身使命。在他心中，文学就是宗教，就是信仰，是须臾无法与本体分离的精神魂魄。作为一个写作者，他始终深怀文学的理想和责任，认为“一个真正的写作者，应该成为社会的良心”，著名诗人堆雪曾评价他的文字是“佩剑的文字”“剑一般抵达内心”。人生漫漫、世事茫茫，他依然在自己内心树起的目标中追寻着，并且成为他永久的追寻……

走累了 停下来歇息的时候

才发现落脚的是城市

从大山里走出来

才知道原来在我眼里

很宽敞的家

不过是城市的一块砖瓦

撂下挑子 打开铺盖

从此我要恋爱 成家

在这个城市的注视下

喝酒 打牌 玩耍

讲一些笑不出来的笑话

我要适应商业区的喧哗

学会与各色人打交道

还要讨价还价

不让别人笑话我是老傻

混入来来往往的人群

我只想做个俗人

我低眉顺眼 小声说话

我裹紧衣袋 一毛不拔

我可以在没人的大街上

喊一两嗓子评戏

让声音嘶哑

或者找块没人的草地

抖抖地撒一泡尿

照照天上和地下

到底差些啥

城市的柏油路面和水泥方砖

踩不出一粒土星和痕迹

暗合我这个乡下人的想法

我常常高竖起衣领遮住下巴

还要把檐帽使劲往下压

就是不想让那些熟人

识破孙家二小子

来自山里人家

每当 每当 我俯身向下

看看那些草和树全被规划

呼吸和转身的空间只有巴掌大

才明白 城市再大

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抬头看看城市上空

哪一缕炊烟来自老家

让城市翘起高高的尾巴

五楼视角的城市（之二）

五楼 是这座城市的平均身高

是我理想中的层次和高度

是我仰视时不需抬头

俯视时不必哈腰的

最佳视角

以我的目测和猜想

低不过胸和高不过头

整个城市及其心思

眼前所及和身后想象

都使我的情绪恰到好处

双层越冬玻璃

隔开了早起的我和太阳

那些长街短巷楼群 铺下的阴影

以及城市底层蒸腾的白色雾气

埋没了我的呼吸和视线

我看见一粒粒珍珠

在风中颤抖

那里被城市装扮的感性身材

那些瘦腰丰臀的女子

如同曲线柔和的高腰花瓶

在我渐渐清晰的目光里

白是白的 蓝是蓝的

身腰和层顶是我想入非非

难以企及的高贵

我想象不出的

气质、情绪和心境

半明半暗 若隐若现

击打着那些躲在五楼以下的生活和想法

那些逆光的思想和诗歌

是我难以透视和关注的地方

即使中午的日光垂头直视

也打不开阴影下面紧闭的门

整个下午

我都在思考 那些遮在帽檐下

被人琢磨不透的

城市的表情和细节

那些被看客养大的广告

被喧嚣吹捧的彩球和虚荣

远远近近

连同视线所及的飞鸟和树梢

是我伸手够不到的欲望

等到暮色降临

五楼以下

城市的欲望渐渐燃烧

巨大的深蓝天幕下

那些高低错落的楼群阁宇

清晰地印着城市的半张侧脸

像对着我 呲咧的

一口犬牙

在城市的边缘张望（之三）

站在城市不显眼的地方

顺着熙攘的大街北望

楼 车 人

扮演着城市的主角

我眼中的城市

简单而又纯粹

像我一遍又一遍摆弄的积木

在我目测的前方

叠于顶层之上的粉红屋瓦

摆出一副高贵姿态

让人在低着头走过时

感到自卑和渺小

那些腰部浑圆的摩天高层

以先天的优势俯瞰

它投下的巨大阴影

让我们打出一个又一个冷颤

那些被压缩

方寸空间的绿化

大树或者小草

仅是城市心血来潮时的临时想法

是城市赤裸时用来遮羞

不用时随时铲走的花瓶

就如这个数百万人口的城市

每天走掉或者死掉几个

都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这个吞纳了

十万楼群 百万车群和千万人群

还不嫌饱的巨口和胃肠

却容不下我投射的几束目光和几粒文字

我常常躲在城市之外

看着楼群阴影向原野无限疯长

我不说话 也不张口

任那一阵又一阵风

鼓起你的欲望

和那从未有过的荒凉

对一座城市的感恩（之四）

从今天起

我要在这个城市落脚

翻遍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在这个城市里排列和积累脚印

在这个城市肮脏的空气里

呼吸着寒冷与温暖

揣摩这个城市的一年四季

春暖花开

从今天起 这个城市

注定与我投缘

注定拴住我的脚步和心思

注定我名字的前面冠上你的定语

注定让我的后半生

不再奔走 流浪

从今天起 我必须用心

爱这座城市

爱我的上司和工作

爱我的帽子和饭碗

我必须用心地投入和产出

用加班和成绩报答它

用我说话时的小心

干活时的专心

喝酒时的真心

以及很多时候都表达不出来的寒心

每天 我必须用手指和掌心

抚掉昨日的灰尘

用我并不近视的近视眼

留神到处透明的玻璃

我必须用一生的愧疚和歉意

感谢你的收留和宽恕

我必须学会

低眉下眼 捂手取暖

让大家的眼神

对我习惯

从今天起

我要倒干净钻进鞋底的土星

隐藏一个乡下人的身份和乡音

与街上如潮的行人一样

掸掉前襟的灰尘

从此 把城市

当作故乡

（责任编辑 象话）

作者简介：陌原，本名孙峰松，又名孙枫淞，出生于辽宁省辽西山区，从军十八载，曾任《解放军报》《中国国防报》《前进报》特约记者，现供职于吉林省人民检察院。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长春市作家协会会员、长春科普作家协会常务理事。多年埋头新闻宣传，并偶拾文学浪花，先后创作报告文学、散文、诗歌、散文诗、杂文及新闻作品2000余篇，发表在《解放军报》《中国青年报》《中国国防报》《检察日报》《解放军生活》《军营文化天地》《前进报》《吉林日报》《散文选刊》《青春诗刊》等30多家报刊上，20余次获省内外奖项。著有《苍台落卷》《跬步逐远》。2012年5月，被中共长春市委宣传部、长春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评为“长春市百名文艺新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