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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书写

2016-03-25尤妤冠

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年10期
关键词:白先勇悲剧命运

尤妤冠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福州350007)

白先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书写

尤妤冠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福州350007)

白先勇在其小说中,对女性采取了一种既赞美又拒斥的态度,因此,其作品中的许多女性,虽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但都无一例外地拥有共同的悲剧命运。需要注意的是,白先勇的小说,尽管在一定程度上流露出悲天悯人的情怀,但这一情怀,并没有投注到其笔下的女性形象身上。这使得白先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书写,一定程度上呈现出复杂的色彩。

白先勇小说;女性形象;悲剧

白先勇独特的身份与经历,使其笔下的女性形象,呈现出别具一格的魅力;但也正因其独特的身份与经历,其笔下的女性形象书写,又体现出一定程度的复杂性。本文即拟通过分析其笔下的女性形象,以进一步揭示出其小说创作特点。

一、人物类型

白先勇的小说中,有一类生活于上层社会的女性。她们虽然一度生活优裕,且有令人为之倾倒的美貌,却终究难逃变幻无常的悲剧命运,《秋思》中的华夫人,《游园惊梦》中的钱夫人,莫不如此。这些女性形象都具有如下共同特征:在缅怀过去美好生活的同时,又承受着世事无常、时代变迁以及人间冷暖带给她们的诸般压力。[1]在塑造此类女性形象时,白先勇运用巧妙的艺术手法,将乡愁以及有限的生命与难以回转的时光之间的惋惜融合在一起,收到了较好的艺术效果。

在我国封建社会,男性一直居于社会主导地位,而女性则不可避免地受到男权的压制。随着封建社会的逐渐瓦解,我国的社会结构开始发生变化。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女性的思想意识获得了一定的解放;但与此同时,开始不断觉醒的女性意识,仍在一定程度上,遭到了现实的围困。这使得女性不得不徘徊于觉醒与压抑之间。这一点,在白先勇所描写的平民女性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在白先勇的笔下,这一类型的女性形象主要有《玉卿嫂》中的玉卿嫂、《闷雷》中的福生嫂等。福生嫂对丈夫的态度,以及其婚后生活中的苦闷等,正是这一时期女性内心痛苦的真实投射。在玉卿嫂身上,我们则能明显地看到,随着女性意识的逐渐觉醒,女性已开始大胆主动地捍卫自己的爱情。[2]很显然,与旧时代的女性相比,福生嫂、玉卿嫂们已经有了明显的区别;尽管在森严的男权社会中,她们无论怎样努力,最终仍然难以摆脱悲惨的命运。

白先勇小说中还塑造了另一类女性形象:风尘女子。这类女性或为舞场上的交际花,或为空军乐队中的歌女,或为娼门女经理,尽管生活环境各不相同,性格各自不同,但她们都具有这样一些共同点:社会地位低下,受到男性的压迫,得不到他人的尊重。在白先勇小说中,这类人群的典型代表是娟娟、于丽卿、朱青以及耿素棠等。在小说中,作者通过描写这些女性的灵魂和肉体之间所发生的冲突,展现了其悲剧命运。[3]在赋予情感的描写中,白先勇笔下这些哀婉的女性形象,呈现出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二、艺术手法

在小说中,白先勇善于运用具有特殊含义的典型意象,以展示人物的悲剧命运;其中,运用得最多的是花、月亮、冬天等意象。这些意象,始终贯穿于其小说人物形象的塑造之中。这些典型意象的运用,较好地渲染了小说所营造的悲凉氛围,强化了女主人公的悲剧色彩,使小说更富文化底蕴。比如说,白先勇的小说,总喜欢将主人公悲剧的起止时间,置于寒冷的冬夜或暮冬之时,从而借助冬的寒冷肃杀,以暗示主人公生命的终结。《金大奶奶》中金大奶奶一生的坎坷命运,是借助冬日的氛围展示出来的,而金大奶奶所选择的自杀时节,也恰好是12月。隆冬中的冷风,昭示了金大奶奶的悲惨结局。冬日意象的运用,无疑强化了白先勇小说中女主人公命运的悲剧色彩。[4]《思旧赋》的开头便是这样一句话:“一个冬日的黄昏。”这一开头,给作品定下了寒冷的基调,而在这一萧瑟背景中所发生的一系列故事,也就自然地导向了悲剧结局。暮冬时节,面对一位痴痴傻傻的少爷,罗伯娘与顺恩嫂深深地品尝到了一个家族由盛而衰的悲凉。“他们家的祖坟,风水不好。”罗伯娘所说的这句话,既是对少爷的怜悯,何尝又不是自我感伤。当两位妇人的命运与李公馆连在一起时,她们的悲剧命运,也就具有了更为广泛的社会意义。此外,月亮这一意象,在白先勇的小说中也运用得比较多。月亮的圆缺往往给人一种世事无常之感,而白先勇在其小说中,则为月亮注入了另一层含义:永恒。白先勇笔下的月亮,不断见证着人世间的大悲大喜,兴衰荣辱,并以其永恒反衬出人类的渺小。《游园惊梦》中的钱夫人从窦公馆露台中抬头望天,此时秋月也恰恰升到中天,但天上的月亮依旧,人间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物是人非中,钱夫人这一落寞的贵族女性形象,便在历史的变迁中彰显出其特有的悲剧意味。《孤恋花》中的娟娟,年纪虽小,已然尝遍人间的苦难。身为五月花酒女的她,几乎天天被各种伪善、凶恶所包围。中元节那天晚上,天上一轮月亮又大又红,娟娟杀死柯老雄后,自己便也跟着疯了。泛红的月亮象征着娟娟的悲剧命运,而浑浊的月亮则暗示了当时社会的黑暗。[5]

除了善于运用不同的意象以展示人物的悲剧命运外,白先勇还善于运用不同的叙事视角刻画人物。在白先勇看来,不同的叙事视角,可以带给人们不一样的审美体验。因此,白先勇认为,叙事视角的选择,对于小说创作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在刻画女性形象时,白先勇善于借助不同视角的转变,多层次全方位刻画人物。这一艺术手法的运用,不仅丰富了人物的性格,而且深化了作品的主题。其《玉卿嫂》《孤恋花》以及《金大奶奶》等作品,都运用了多重叙述视角。尤其需要指出的是,为使其作品中的多重叙述视角巧妙地融合无间,以强化叙事的客观性,在其作品中,白先勇还设计了一些重要事件见证人,通过见证人之口转叙主人公的悲剧故事。这一手法,不仅增强了故事的可信度,而且很好地再现了主人公的生活遭际,以及主人公悲剧命运的历史变迁。借助作品的多重叙述视角,读者不仅可以全方位地了解故事主人公的种种不幸遭际,更能在复杂的历史背景中,认识到造就主人公悲剧命运的内在原因,并由此深入思考社会变迁带给人们的诸多影响。此外,在小说中,白先勇还运用了较为传统的叙述视角——全知全能视角。[6]《秋思》《闷雷》以及《游园惊梦》等小说中,有关华夫人、福生嫂以及钱夫人等人矛盾心理的描写,便运用了全知全能的叙述视角。这一叙述视角的运用,有助于读者更透彻地感知作品人物的情感波澜。

三、悲剧成因

白先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多以悲剧收结。其之所以如此,既与其作品中故事所发生的特定的时代背景相关,也与白先勇的人生经历有关。

白先勇善于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展示女性的生存困境。白先勇作品中的女性悲剧,是在那个特定时代中发生的。在白先勇看来,女性由于其所处的地位较为低下,理应属于社会中需要保护的群体;但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她们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反而受到来自各方的压迫。《台北人》就讲述了一群生活于台北的内地人,是如何受到来自西方侵略者以及封建社会的双重压迫的,由此集中展示出女性这一弱势群体所承受的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摧残。此外,白先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之所以多以悲剧收结,也与白先勇独特的人生际遇相关。7岁时,经医生诊断,白先勇患有肺结核,不能就学,因此,他的童年时间多半是独自度过的。这一不幸的遭遇,使得白先勇始终葆有一颗极度敏感的心灵。[7]这一特殊的心理,驱使白先勇特别关注社会中的弱势群体——女性。这些女性来自社会的不同阶层,有着复杂的内心世界,但是却常常陷入苦闷的境地之中,且体现出一定程度的孤独与自闭倾向,《黑虹》中的耿素棠就是典型的代表。很显然,其小说人物塑造,与其自身遭际有着直接的关联。惟其如此,人们在阅读其小说时,才会生发出真实的感受,并由此体味到强烈的悲剧感。其笔下的人物形象塑造,除了受到其少年时期不幸遭遇的影响外,也受到了此后其生活经历的影响。白先勇生活于一个极度不安稳的年代。抗日战争时,他与家人先后到过重庆、上海和南京,1948年迁居香港,1952年又移居台湾。在这一系列遭际中,白先勇经历了其家族由盛而衰的变故。受此影响,其笔下的人物命运,往往浸透了作者的自我感受,故其笔下的人物形象,尤其是女性形象,显得格外真实感人。此外,白先勇还受到了佛家思想的影响。在接受《凤凰周刊》的采访时,白先勇便明确表示,他的作品受佛教影响较深。佛家认为,人生无往而不苦,因此,白先勇作品中的人物命运,往往呈现出无以逃避的悲剧色彩;而其笔下的女性人物,由于深受社会的多重压迫,兼之受时代的影响,其反抗意识觉醒较迟,故其悲剧的发生不仅显得更为合理,且悲剧意味也更为浓烈。

得益于独特的经历,在其作品中,白先勇善于运用独特的视角刻画女性形象。其小说中的女性形象虽然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地都具有一个共同特点:面对艰难的现实,她们虽然努力抗争过,但最终都无法逃脱悲惨的命运。白先勇以自我独特的感受观照女性,真实地书写女性,跳离了传统意义上女性书写的两个极端:“或是无私的、温顺的、驯服的天使般的女性,或是发疯的、失去理智的、无知的恶魔般的女性。”[8]在其作品中,白先勇不仅揭示出造就这些女性悲剧命运的深刻根源,而且还为女性如何拥有独立意识、自我意识和生命意识,以最终摆脱自身的悲剧命运,指明了前行的方向。高超的艺术技巧,以及温馨的人道主义情怀,使白先勇的小说彰显出独特的魅力。

[1]刘俊.论白先勇小说中的儿童—青少年人物形象[J].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15(1).

[2]姚婷.探析男性身体书写中的文化规训——以老舍、沈从文、郁达夫和白先勇的男性身体书写为例[J].商丘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3).

[3]尤作勇.都市表象下的原初诉求——论白先勇的台北都市题材小说创作[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7).

[4]尤作勇.“凡人系列”与“展开”叙述——论白先勇《台北人》的“凡人”故事[J].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5).

[5]李晓怡.论白先勇同性恋小说中救赎意识的觉醒与升华[J].焦作大学学报,2013(2).

[6]尤作勇.“孽”之主题建构的两歧性——白先勇长篇小说《孽子》解读[J].贵州师范学院学报,2013(8).

[7]苏伟贞.悼亡作为写作——白先勇与《蓦然回首》《第六只手指》《树犹如此》[J].文学评论,2013(3).

[8]孙建光.乔伊斯笔下的典型女性形象及其女性观——以《都柏林人》中的女主人公为例[J].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 (5).

责任编辑 韩玺吾 E-mail:shekeban@163.com

On the Female Images in Bai Xianyong’s Novels

You Yuguan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Fujian Normal University,Fuzhou 350007)

Bai Xianyong’s novels take the attitude of both praise and rejection on women,so many of the female images in his novels come from different social classes,but they are difficult to escape the fate of the tragedy.Note that the novels of Bai Xianyong although showing feelings of compassion in his writings to a certain extent,but this feeling do not pay attention to the female image of the body,which makes the female images in Bai Xianyong’s novels to a certain extent showing a complex color.

Bai Xianyong’s novels;female images;tragedy

I207.42

A

1673-1395(2016)10-0024-03

2016-08-11

福建师范大学科研项目(GLN1311348)

尤妤冠(1982-),女,福建南安人,副研究员,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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