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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的出处
——乌镇国际戏剧节之“戏剧小课堂”笔录

2016-03-24吕彦妮

艺术评论 2016年1期
关键词:戏剧节乌镇剧场

吕彦妮

花香的出处
——乌镇国际戏剧节之“戏剧小课堂”笔录

吕彦妮

第三届乌镇国际戏剧节已经过去数日,但其产生的影响却持续蔓延,引人深思。“乌镇小课堂”作为第三届乌镇国际戏剧节新开设的内容,成为了戏剧节中对观看与鉴赏的一种良好的补充与丰富。八天的课程时间里,二十余位来自各地的戏剧专业学生、教师、研究者和爱好者一起聆听了六位戏剧大师的教诲。这些有关课堂内容的笔记,也留下了他们在当下的审美趣味和美学观念。

第一课:“摔倒的艺术”——赫伯特 · 弗里茨

2015年10月16日,昭明书院,乌镇的早晨光线清透,从昭明书院二层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书院中矗立着写着“巨镇文星”字样的石牌坊,水池漪漪,桂树茂盛。戏剧节组委会特意将“戏剧小课堂”选址在这里,亦是借梁昭明太子曾在此读书之毓秀。

开幕式大戏《物理学家》的导演赫伯特·弗里茨人未到,声先到。继前日戏剧节开幕式登台“不甚摔倒”,他又被绊倒了,“今天是意外,昨天不是。”他牛仔裤黑衬衫,一头银发,笑得爽朗。课程中间,他还带领同学们一起完成了“摔倒”的表演练习。“试一下摔倒,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练习,一种文化。”他说,摔跤、下坠、跌倒、失败,都是很好的事情,“我们可以从错误中得到更多深刻的领悟……摒弃其他的负担,全身心地投入。”

第二课:“病人与治愈”——铃木忠志

昭明书院二楼的地板在乌镇国际戏剧节第二天的上午梆梆作响,铃木忠志带领“戏剧小课堂”的二十余位同学进行了稳固身体重心的练习。同学们听闻他要亲自代训练课,爆发出一阵欢呼,他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还在嘴里念叨着:“我都76岁了,你们忍心这么折腾我吗……”但是前往训练场地的脚步却异常稳健。

他将自己的哲思慷慨交出,亦在并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出人意料地抬起一条腿,又蹲下身扎了一个马步,耐心示范着身体如何保持稳定的方法,带领同学们一点点感受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与失控。抬起腿,再踏下去,在这个过程里,重心不能摇摆,必须保持上半身直立稳定。动作的启动和停止都需要控制,这事关能量的释放,“衡量一辆汽车的好坏,要看它的刹车系统。”铃木先生的讲解生动,不容置疑。

第三课:从“寻道”到“审美”——沈林

沈林被戏剧圈内人称作“沈博”,一个“博”字,既看出学识高远,亦显出敬意倍至。作为中央戏剧学院文学系教授,他深谙东西方文化,留英博士,精通数国语言,也是我国卓有成就的莎士比亚研究学者。

在他看来,戏剧是戏剧,剧场是剧场,二者的分野在于对时间和空间的关系理解。当代“剧场”呈现,变成了空间的艺术,其中的意义是被观众的期待填满的。不讲故事,也不讲道理。更多前卫的创作者们,不再谈论表达的内容、思想、感情,而让颜色、材料、身体等自由组合。剧场是观看的艺术,“不再寻道,转而审美”。“剧场”创作更倾向于是“偶发性”创作,不是从故事出发,也不是从“我要做什么”出发,而是从身体出发,一只手在空间内能怎么运动……沈林借布莱希特继承者之一维克维尔特的话为课程作结:“一切的一切,最重要的是手艺,如果你丢掉了手艺,就丢掉了一切。”

第四课:“你们每个人都好像在比赛,这是错的!”——托马斯·奥斯特玛雅

托马斯·奥斯特玛雅是当今最欧洲炙手可热的导演之一,代表作包括《娜拉》《哈姆雷特》《理查三世》。他在柏林艺术前沿阵地邵宾纳剧院执掌“艺术总监”一职已经超过十年,成为了剧院断代期后一跃而起的艺术先锋。更为令人惊诧的是,他坐到这一位置的时候还不满40岁。孟京辉这样形容这一切:“太疯狂。他能30岁出头就得到欧洲导演大奖,要知道,一般其他人都是七八十岁的人才会得。”

托马斯·奥斯特玛雅静静地走进昭明书院,小心留意不要让自己的皮鞋接触木地板时发出太大的声响。一番相识之后他郑重说明:“我们两天的课程里要做的训练,是所有艺术体系中很小的部分,训练是表演方面的,除了表演,不会谈其他的。”并表示,自己对结果不感兴趣,“这不是面试,不是选择,不要刻意给我展示才华、才艺。”后来的两天(六个小时)课程里证实了他最早的这番话。他用几种基础的身体和表演训练反应强调着一个朴素的道理:沟通,是创造艺术最重要的途径,它能够使一个作品最终成形。沟通不仅限于人与人之间,还有人与空间,人与物。课后,问托马斯·奥斯特玛雅,你总能准确指出演员(学生)某一个反应的真假,这种自我检查的能力,演员能在慢慢的磨练中拥有吗?他想了想撇撇嘴:“不能,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好导演。”

第五课:“你可以把我删除,但是你要记住自己的故事。”——史航

史航本来准备了三个“课堂练习”,但是没想到只做完了一个,就到了晌午时分。与其说这是一堂“编剧课”,不如说是一次自然的谈话与开悟。他对给出类似“这三个秘诀保证你成为一个编剧”这样的话题不感兴趣,反而在意思考的差异会怎样影响一个人讲述故事的方式。

“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回到之前生命中的某一天,你想回到哪一天,做些什么?”

他提出这个问题,请在座的同学一一“作答”。不是考试,没有正确答案,更没有判决,只是打开,打开回忆的闸门,找到每个人内心中真正想要表达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大家讲出的每一个故事或长或短,史航都细心聆听,并在每一个故事讲完之后,他都耐心分析同学讲述的语气、方式、节奏,找到其中可以被用来写作的启发。

他还两次谈到“手机里的照片”,有时候我们删掉一些,留下一些,这就像是生命里的一个“急刹车”,照片、微信、私信、短信……所有这些,哪些会被留下来,哪些要删除掉。这个选择背后有一种神秘深刻的力量。“删什么照片,这个是一个大文章,甚至是你一个精神世界的重要排序,这些都是你们容易错过的。”“重新排序,才有意义。”临近结束时,他提议大家把他“删掉”——“现在你们可以把我删除了,但是你们要记住自己的故事。把我删除,把故事留下。”

第六课:“你越自私,你的创作就会越难看。”——赖声川

赖声川老师开宗明义:创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说,几乎所有创作者都在寻找召唤灵感的方法,甚至相信古希腊神话中“缪斯女神”的存在,“我是没见过缪斯的,没碰到过她,她没有来找过我。我思考之后了解到,灵感在你的内在,会为准备好的人而来。”对他而言,灵感的涌现来自于诸多无意识的“积累”——“从我心中涌现到纸上的是一长段时间在脑子里累积的一些人与物。那些在我们意识范围之外的,是无法变成灵感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他数次提到前日铃木忠志先生的一个说法:艺术家是病人。赖声川说,他承认,自己即是一个病人。“我了解到我想要做戏的欲望是一种病,这种病让我停不下来。我会越来越检查我的动机,做这件事情有多少是为了我自己,有多少是为了观众。你活在这个世上,是为己,还是利他?总之,你越自私,你的创作就会越难看。”

尾声

在最后一堂课结束时,乌镇国际戏剧节发起人、“戏剧小堂课”班主任黄磊说:“这次课程里,每位大师都提供了很多‘线头’,无论是对爱好者还是参与者而言,你都可以选择随意从哪里去抻,和抻出什么,这不是学校可以完成的……小课堂是一种尝试,希望它是种子、线头。希望这个小课堂,未来可以拉出一个大课堂。”

在黄磊乌镇的宅院里,有一棵桂花树,他还曾经写过一篇与桂花有关的文章,黄磊借用文中的话来作为第三届乌镇国际戏剧节之“戏剧小课堂”的结语:“现代人总说桂花香,却忘记了花香亦有出处。”此次戏剧小课堂的所有讲师,就是花香的出处。

吕彦妮:独立撰稿人

责任编辑:李松睿

本文图片提供:乌镇国际戏剧节组委会及演出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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