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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克脸

2016-03-23刘璐

小说月刊 2016年4期
关键词:昌盛面色指甲油

刘璐

王昌盛家三代都是屠户,以屠牛卖肉为营生,家里人个个是人高马大。

这个个人主要是指:王昌盛,他儿子,儿媳。没人见过王昌盛老婆,也没人多嘴来问。他们家随便一个走在别人面前总会让人有种莫名的压抑感,或是迫于他的身形,或是慑于屠户身上的杀气。

屠夫就该有屠夫的样子。

王昌盛习惯了以自己那张死不显山不露水的扑克脸示人,除非……

有人面带恭维的表情问他:“王昌盛你一头牛能卖多少钱?估计能赚不少吧!”

这时他嘴角才会十分不情愿地微微上扬一下,面色看不出是山高还是水低,语气淡淡地:“也就一万多吧。”

“哇,赚大发了啊你!”问话的人做一惊一乍状,跟着再探虚实,“那你一年都能卖几头牛?”

这时王昌盛便会装作没听见,瞥人一眼,把目光冷漠地抛向别处,不再作答。生怕别人摸清了他的家底,刺探出了这个行当的水有多深。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王昌盛非常满意目前所操持的营生,他早早地让唯一的儿子继承父业就是最好的证明。

干这个买卖可比挑箩把担的强多了!王昌盛撕咬了一口牛肚,又呷了一口小酒,面色微醺,心满意足地微微晃动身体,仿佛自己是掌管大片田地的财主老爷。

好日子不动声色地过了好久,不知是牛杂吃多了,还是牛杀多了,王昌盛突然得了尿毒症,日子随着尿出的液体一样变了颜色,过去陪伴他的暗红色牛肉,变成了在透析管道奔淌过滤的鲜红血液,看着血液在身体内部狼奔豕突,不一样的红色刺得王昌盛眼睛生疼,泪水也只差狼奔豕突了。

好在,他那张扑克脸,把一切都很好地掩饰了。

一年透析的费用值好几头牛呢!王昌盛暗自盘算着,可是,马再会跑也跑不赢兔子,他自我安慰着,拿出一个随身的小本子在上面记了一笔。

儿子儿媳撒着欢挣钱,尤其是儿媳,难得来送次饭。看着床头柜里空了,随口问道:“苹果吃完了?”

“嗯。”王昌盛点头,心说这还用问?明摆的事。

“好像没买几天吧?”儿媳眉头皱了一下。

没几天?上次你来都隔一个礼拜的事了!王昌盛内心里嘟囔一句。

“我等会儿去买!”见王昌盛耷拉着眼睑,儿媳补上一句,便掏出指甲油斜靠在床栏边来回仔细地涂抹。

饭菜的香气夹杂着劣质指甲油的刺鼻气味,熏得隔壁床的老人胃好一顿痉挛,翻滚连连。

隔壁床的老人家不能进食,长期卧床,两个女儿因为太有出息,都在外地无暇抽身回来照顾,家里还有老伴瘫卧在床。王昌盛有时开玩笑说:“你现在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给老伴儿两颗老鼠药毒死算啰!”老人无奈地笑笑,摇摇头。

王昌盛开玩笑也是严肃的神情。好像那笑容,随便挤一丝出来,就被人赚去了一头牛的利润。

透析久了,王昌盛一家人变成了肾病科的一道奇观,那神情肃穆得随便抓拍下谁的表情,都可以作为遗照使用。

透析两年,王昌盛在家突然去世了,肯定不是喝老鼠药死的,怎么说老鼠药也得花钱买吧,王昌盛可是把牛毛都当利润算的,不然,一头牛那能赚一万多?有人这么推测。

丧事办得很简单,儿子儿媳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在那儿摆着,没人敢多言多语。王昌盛的老婆到底去哪儿了,还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问。

王昌盛死后隔了一年,王昌盛的儿媳生了个白胖小子,小奶娃长相甜甜的,笑起来很是惹人怜。

只是,那孩子生下来就不苟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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