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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掉”国界线

2016-03-23陈墨

作文与考试·高中版 2016年9期
关键词:奥地利法国

陈墨

草坪上,一条破败的小路隔开两国,爷爷站在意大利一边,气定神闲地等着孙子从另一侧的奥地利爬过来;马路上,一只雄鸡正迈过涂在地上的油漆标识,头在荷兰高昂着,尾巴垂在比利时;露天小酒吧前,桌椅压在褪色的白线上,有人在德国举杯,有人在瑞士翘着二郎腿……

瓦莱里奥·文森佐的这些照片里,国界线像被顽皮的孩子用橡皮擦掉了一般,难觅其踪。

背着一台连电池都不能用的老式哈苏相机,凭借地图和导航,这位42岁的意大利摄影师沿着欧洲陆上26国弯弯曲曲的边界前行。八年间,他在国界线上穿越了不下1000次,足迹踏过长达16500公里的国界线。

在瓦莱里奥·文森佐“宁静的国界线”系列摄影作品中,这是最像国界线的一幅了:白茫茫的雪地被细杆间悬着的两根铁丝一分为二,瑞士在这头,意大利在那头。

事实上,文森佐自己时常“跟丢”国界线。他时常不得不依靠导航才能确定国境线的位置,比起难以找到的界牌,提醒他身在另一个国家的往往是通信公司发来的手机短信。

早在踏上行程之前,国界就已在这位颇具浪漫主义情怀的绅士身上模糊了。放弃战略咨询师工作以后,这位自学成才的摄影师旅居法国十年,加入法国籍后,现居荷兰。

但当欧洲国家开始签署逐步取消共同边界检查的《申根协定》,为《法国世界报》《国家地理》等媒体供图的文森佐敏感地意识到,这将是“二战后欧洲最大的历史事件”,而他要“用最简单的方式呈现冷战之后整个欧洲的变化”。在签署该协定的26个国家间,人们可以自由往来、居住,无需出示任何证明。

尽管平均不到三天就要跨一次国,文森佐却连身份证都没有机会拿出来。仅有一次,他在捷克与奥地利边境被巡警叫住,他拿出了自己拍摄的照片,“这就足够了”。

文森佐发现,随着国界线变淡,人情味浓厚起来。沙滩上一条没有栏杆的木质栈道划分了德国与波兰;曾经的海关变成了巧克力店;界碑前倚着咖啡馆的小菜单。

这些照片也引起了网友们的思考。有人认为,由于相似的气候、地理环境、甚至饮食口味,国界线两边的人们原本就十分亲近;有人回忆起,自己在拉脱维亚、比利时和荷兰的感觉没有多大差别;一个印度人饱含深情地说起自己第一次去巴基斯坦的感受:“那种感觉就像回家。”

文森佐则向往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描绘的《昨日的世界》,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根本没有护照、签证,人们可以在全世界自由旅行。

比起回到过去的“乌托邦”,文森佐说自己“更愿意谈论未来的国境线”。不久前,他的足迹踏上了“申根地区”的边缘。“我有一种倒退跃入超现实的、荒谬过去的感觉。”头发梳成波浪形的文森佐失望地说,这次旅行中,他多次被拦住,那些界限分明的国界线让他感到“悲伤又羞愧”。

文森佐拍摄的照片2015年9月在位于巴黎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进行展出。七十五年前的9月,德国犹太裔哲学家瓦尔特·本雅明从被德军占领的法国翻越比利牛斯山抵达西班牙,试图从此取道逃往美国。由于签证被耽搁等原因,当纳粹拦住了去路时,他选择了自杀。

在文森佐的照片中,这处法国与西班牙间的边境线勉强露脸:如今仅仅是地上的一排石头而已。

文森佐欣慰地发现,这些“人类历史上最暴力、血腥、危险的国界线”静静地消失了,“没有人庆祝、甚至没有人关心”。一切平静而自然,就像海浪带走了沙滩上的脚印。

(编辑:关晓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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