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爷爷朱德
2016-03-22◎刘建
◎ 刘 建
我眼中的爷爷朱德
◎ 刘 建
编者按
革命先辈的英勇事迹、爱国情怀、崇高精神是民族前行的不竭动力。重温先辈事迹,聆听革命传统,可以充实年轻人的精神世界,树立正确的理想信念。本刊特推出“先辈故事”专栏,邀请革命先辈的后代,讲述父辈或祖辈的真实故事。
舐犊情深深 爱兵意切切
那是一个久远岁月的回忆,那是一个充满幸福的回忆,15个春秋的教诲,15个寒暑的关爱,朝夕相处,耳濡目染,巨大的影响在头脑中回旋,在内心里激荡……
1953年夏天,我母亲朱敏从莫斯科列宁师范学院返回祖国。不久,我就出生了。母亲休完产假被分配到北京师范大学任教。为了让母亲专心工作,爷爷朱德告诫她:我们国家现在非常需要建设人才,你所从事的正是培养人才的工作,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做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是爹爹对你的期望。同时,爷爷决定把我留在身边抚养。从那时开始,直至爷爷搬离中南海,我到东北建设兵团及参军,我在爷爷身边生活了15年。
我的母亲朱敏是朱德的女儿,按旧理我是朱德爷爷的外孙,但他老人家认为那种里外之分是封建的旧观念,新社会应该有所改变。他认为我们都是他的亲孙子,没有孙子和外孙之别,一直让我们叫他“爷爷”。
在爷爷身边,至今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爷爷要求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认真。爷爷对晚辈是非常关心的,很少对晚辈发脾气。若你不按照党纪国法办事说话,老人家是绝不留情的。
1955年5月8日,朱敏、刘铮与朱德和康克清游览十三陵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期末考试得了59分。爷爷问我:“你考试得了多少分?”我说:“就差一分及格。”爷爷说:“学习是为了走向社会,国家的现代化建设是需要知识和人才的。你这个态度不对,看来你没用心在学习上。你这种思想可要不得,你现在不认真,将来办什么事都大大咧咧的,就变成了一个废人。”
爷爷是佃农出身,当年能完成私塾教育,全靠兄弟姐妹们整日辛苦劳动、节衣缩食供他读书。解放后,爷爷知恩图报就要求他们一家来一个孩子到北京读书。当时就来了10多个孩子,大的十几岁,小的才几岁,虽说爷爷当时工资不低,但要抚养这么多的孩子,学费、交通费、生活费,一个月下来就所剩无几了。爷爷和康克清奶奶一直过着非常简朴的生活。从1959年开始,国家遇到连续3年的经济困难。爷爷与全国人民同甘共苦,餐桌上从此没有了荤腥。政府将每个国民的粮食定量缩减到最低限度。党中央领袖们带头勒紧裤腰带。当时,在中南海工作的机关干部由个人报数重新定量。毛泽东主席自报每月粮食定量是26斤,周恩来总理报了24斤,刘少奇主席报的最低,只有18斤,爷爷也报了26斤。后来按照国家制定的定量标准,北京市规定男性干部粮食定量为28斤。但领袖们坚持说,既然已经自报,就不要变动了。有关部门只好按照他们自报的数量发给粮票。这导致家里粮食短缺,奶奶规定每个成员都要为家里贡献粮票,直到我参军到部队,每次回家看望爷爷奶奶走时,奶奶都要叮嘱我把粮票留下。
在那个年代,人民群众都吃不饱,爷爷要求我们也必须和人民同甘共苦,和同学们一起住校。每顿饭都是一个二两的黑面馒头和一碗稀粥,菜也很少。周日回家的时候,菜里能见到点油腥,孩子们为了抢菜汤拌饭,在饭桌上就打起来了。当时在中南海我们和刘少奇、彭德怀、杨尚昆共用一个食堂,爷爷和刘少奇家孩子多,伙食差,我们用脸盆盛菜。彭和杨两家人口少,伙食标准高。为了保证爷爷的身体健康,奶奶特别让厨师给爷爷单独开小灶,也就是平时菜里能见点油。可当爷爷的菜端上桌后,我们这些孩子瞪着眼睛看着,爷爷根本没法吃,就分给了我们。杨尚昆看到这种情况,就端着自家的菜走到我们饭桌前说,我和你们交换一下,尝尝你们的菜。实际上,他放下菜就走了。我们将他送来的菜一抢而空。
爷爷从小什么农活都干过,在战争年代,只要环境允许,他便在房前屋后开荒种菜,这已成为他长期养成的习惯。爷爷是种菜高手,曾在延安的大生产运动中率先垂范。困难时期,爷爷带领身边的工作人员和晚辈们,在中南海住所空地上开出一片菜园,茄子、白菜、辣椒、西红柿这些菜都种过。他还很会用地,中间种什么,边上套种什么。康奶奶在工作之余不但帮助爷爷管理菜地,锄草、施肥、灌水,还带领我们春季采摘野菜,如芥菜、苦菜、榆钱叶等和粮食拌在一起做成菜窝窝吃。每周休息日时采摘鲜菜后,爷爷奶奶总会请所有工作人员“会餐”。
我1970年底入伍当兵。我所在部队的领导长征时是个小红军,他十分敬爱爷爷,考虑到爷爷的年龄大,他有意给我找些出差的题目,派我回北京看望老人家。每次回到家,爷爷都十分关心部队的情况,问这问那。比如:农村战士、城市的战士在想什么?吃的怎么样?一个星期能吃几顿细粮?一天可否保证一顿细粮?干部们能不能与战士们同甘共苦?怎样做战士们的思想工作?一星期能否洗上一次澡?连队养了几头猪?多长时间杀猪吃肉?杀了猪,猪的下水、内脏战士们能否吃到?干部有没有占战士的便宜?爷爷同时告诫我不要当“兵油子”。我提干后,爷爷常告诫我,干部带兵最重要的是以身作则,知兵、爱兵,还要学会做思想转化工作。爷爷说:“部队打仗是靠着战士冲锋陷阵,战斗胜利要靠官兵一致。”我一直牢记爷爷的嘱咐,尽最大努力改善战士的工作生活条件。1985年,我在部队任副团长时,曾向团党委提议,组织宣传和军务部门,把每个新兵学习、训练、生活的情况编辑成录像片,派专人带到新战士的家乡巡回播放,再把家乡亲人的嘱托、父母的勉励带回部队。随着国家通讯事业的发展,我们又制定了“两分钟通话”制度,每逢重大节日每个战士都能和家乡的亲人通一次长途电话。为了方便那些家乡在边远地区的战士,团里派人到战士的家乡,把他们的亲人集中到乡镇,一个个地与自己的孩子通话。有些战士的亲人一辈子没有打过电话,在数千里之外,能够听到孩子的声音,激动得泪流满面……
爷爷很关心战士。潘开文、管开智和康历志、齐铭臣这些在战争年代跟随爷爷的秘书和警卫人员讲起爷爷爱兵的故事时如数家珍。在延安大生产运动中,有一天,爷爷亲自带领几名警卫员到南泥湾勘察。到驻地时天色已晚,他们就在两个破窑洞里面搭好了简易床铺。睡觉前,几名警卫员商定,让警卫员管开智跟总司令住一个窑洞,并安排好让爷爷睡在里面的床铺上,靠洞口的铺位留给管开智睡。夜间站岗,几个人轮班,到了下半夜该轮到管开智站岗了,站上一班岗的战士走到爷爷和管开智住的窑洞,轻轻推了一下睡在洞口铺上的人,说了声“换岗了”就回去睡觉了。但这位战士并不知道,他推醒的不是管开智,而是爷爷朱德总司令。原来,爷爷与管开智临睡前调换了铺位。天亮后,大家发现爷爷在站岗,感到很奇怪,便问:“首长怎么不睡觉?”爷爷听了,没有埋怨任何人,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微笑着说了一句:“你们站岗放哨睡不睡觉呀?”大家这才明白,走进爷爷住的窑洞一看,发现管开智在里边的铺上还没有醒呢!从这件小事上,我充分体会到爷爷的爱兵情怀。
在延安的时候,爷爷很喜欢孩子。当时有很多烈士和老一代领导人在前线作战,他们的子女都在延安保育院生活,如:刘伯承的儿子刘太行、任弼时的女儿任远征、革命烈士伍云甫之子伍绍祖等。直到今天他们还习惯地称呼爷爷叫朱爹爹,奶奶叫康妈妈。特别是陆定一的儿子陆德,他跟我说:我的这条命是朱爹爹给的。陆德出生后,他母亲没有奶水。延安大生产开展后,生活条件有所改善,养了奶牛,给中央首长每人每天供应半磅牛奶,爷爷知道陆德没有奶吃,就将自己的这份牛奶送给了他。
度量大如海 意志坚如钢
一场关于南下或北上的争论导致红一、红四方面军的反向而行。人多枪多打不通南下的路,张国焘拥兵自重、分裂中央的目的没有得逞,爷爷的“朱毛不能分”的警句一字千钧、掷地有声,而毛主席对爷爷的一句“度量大如海,意志坚如钢”的评价永传后世。
毛主席对爷爷朱德的评价是他俩在血与火的战斗中产生的友谊和信任。他们的友谊和交往历经半个世纪,出于共同的理想。他们都是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同时他们也确立了共产主义的信念,虽然途径各异,毛泽东领导了秋收起义,爷爷是出国留学,在巴黎碰到周恩来,经周恩来介绍入党,去苏联学习,被党派回来,参加八一南昌起义。但最终朱毛殊途同归。
再一个出于共同寻找。虽然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工农”政策是对的,但是蒋介石完全推翻了国民党的宗旨,陷害共产党,对共产党制造了“四一二”大屠杀,使我们党真正认识到枪杆子里出政权。
第三个出于共同战斗和关爱。朱毛始终都是在一起战斗,在井冈山他们摆脱了内部悲观和失望的情绪,共同确立了游击战战法和原则的“十六字诀”。1930年12月,在中央苏区第一次反“围剿”期间,红一方面军总前委在宁都县小布召开苏区军民歼敌誓师大会,会场两边贴着巨幅对联:“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1929年4月5日,以毛泽东和朱德为主要负责人的红四军前敌委员会在《红军第四军前委给中共中央的信》中,将红军游击战争的作战原则正式概括为: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同年9月28日,中共中央在给红四军前委的指示信中第一次将其称为“十六字诀”。爷爷曾于1925年7月在党的安排下到苏联参加一个秘密的军事训练班学习,当军事教官提问他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选择什么样的战法时,爷爷回答道: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必要的时候,拖部队上山。
第四个出于共同的探索,支持毛主席为核心的党中央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建设的道路。毛泽东在和陈毅同志谈到长征途中同张国焘右倾机会主义路线作斗争时,曾深情地说:“朱总司令当时是临大节而不辱。”1935年6月,红一、红四方面军在四川懋功会师。毛泽东和党中央决定集中主力北上抗日,张国焘则主张在青海、新疆或川康等边陲地区重建根据地。经过坚决的斗争和耐心的工作,中央肯定了北上的方针。红军分为左、右两路军。左路军由爷爷和张国焘率领。张国焘玩弄两面派手法,表面上同意,实际上按兵不动,坚持他的错误路线。张国焘对坚定地站在毛泽东革命路线一边的爷爷进行了残酷的迫害,撤走了爷爷的警卫班,杀了马匹,张国焘甚至把爷爷软禁起来,还以枪毙相威胁。爷爷说:“就算你把我劈成两半,朱也离不开毛,毛也离不开朱,朱离了毛过不了冬。”
我深刻地体会到爷爷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高贵品质。1928年1月,爷爷率部举行湘南起义,连克资兴、永兴、耒阳等县城。参战部队和各县农军合编为工农革命第四军,爷爷任军长,陈毅任党代表,王尔琢任参谋长。2月29日,连长林彪带领一个连护卫后勤辎重从永兴赶往耒阳,行至耒阳境内已是深夜,突遇县民团偷袭,运送的物资被抢劫一空。爷爷知道此事后大为恼怒,问林彪:“你护送的物资呢?你带的部队呢?你在黄埔军校学的本领呢?”林彪低着头一言不发。爷爷不忍心再责备下去,放缓语气问林彪:“你打算怎样善后?”林答:“我已查明袭击我部的是耒阳县民团,我要他们血债血偿。”计划得到爷爷的批准后,林彪所部着国民党军服开进耒阳县城,在地方民团为欢迎国军的宴席上将反动民团和地主豪绅一网打尽。仅此一仗,林不仅夺回了被抢的物资还缴获了不少的枪支弹药,俘虏了数百名团丁。以后,爷爷发现了林彪的才干,在战争中破格提拔他任营长、团长。
朱德的扁担 人民的光荣
《朱德的扁担》是一根普通扁担,它也是用竹子做的;《朱德的扁担》又不是一根普通扁担,因为它是“红军之父”的扁担,它是领导联系群众的扁担,它是官兵一致原则得以体现的扁担,它担起了红军的优良传统,担起了几代人的永远的回忆……
《朱德的扁担》是朱良才上将写的一篇文章,过去一直收录在小学课本里。因为井冈山面积小,以山为主,能种粮食的地方非常少,那时候朱毛井冈山会师以后将近有万余人在山上,山上粮食不够,就要从茨坪挑粮上来。路程全长十几公里。爷爷在战斗的间隙,坚持和战士一起挑粮食。战士们觉得爷爷作为军长,年纪也大,白天要指挥战斗,晚上还要研究工作,部署一些事情,很辛苦,就把他的扁担藏起来了,不让他挑粮食。谁知道第二天爷爷发现扁担不见了,就自己砍了一根竹子又做了一根新扁担,并在上面写:朱德自用。“文革”中,当时江西省委领导为了迎合时势,把井冈山博物馆里的陈展“朱毛会师”改成“毛林会师”,“朱德的扁担”变成了“林彪的扁担”。我母亲知道后就去问爷爷:“爹爹啊,过去我们都知道井冈山会师是朱毛会师,怎么现在变成毛林会师,您的扁担怎么又变成了林彪的扁担?”爷爷说:“历史就是历史,谁也篡改不了,扁担么,可以先借给他,早晚要还回来的。”“文革”中到处贴攻击、污蔑爷爷的大字报,都贴到了中南海的家门口,连台阶上都贴满了大字报。爷爷拿拐杖指着朱德那两个字说:“就这两字是对的,其他都是错的。”
1946年爷爷60诞辰,党中央决定陕甘宁边区及各个解放区放假3天为他祝寿。《解放日报》等解放区报纸连续一周发表社论、祝词表彰和祝贺他。毛泽东题词为:“人民的光荣。”刘少奇的题词是:“朱总司令万岁。”周恩来题词是:“亲爱的总司令,朱德同志,你的六十大寿,是全党的喜事,是中国人民的光荣。”
我认为爷爷对革命事业有五心:一是永葆恒心,坚决信仰马克思列宁主义,为国家和民族的事业不断地探索,不懈地奋斗;二是竭尽忠心,为党和人民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第三是充满热心,对社会主义建设任劳任怨;第四是满怀爱心,对人民群众全心全意,矢志奉献一生;第五个是保持着公心,恪守原则,坚持革命到底的一生。特别是他这个“公心”和现在习总书记以及党中央提出来的“三严三实”教育实践相吻合。他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格,关于这点我的感受是非常深刻的:1972年,爷爷的秘书受人之托以给老人家亲属购表的名义,向 “三座门”军委办公厅申请购买10块“莺歌”手表,虽按价格付款但要求免除工业券。当时这种原装进口手表是重点内控商品,市场上根本见不到,价格是187元一只,同时需要70张工业券。在计划经济时期,每个城市居民一年仅发给很少的工业券。军办接到电话后,只按价格收钱并免除了所有工业券,同时将手表送到家中。爷爷知道后,非常生气,拐棍杵得地面噔噔响,说:“我戴的是国产表,质量很好,不需要更换,我身边的工作人员,尤其是共产党员首先不能欺骗组织,必须遵守组织纪律,绝不允许搞特殊化,以我的名义向组织要东西。”爷爷责成这位秘书做出了深刻检查。为了让他吸取教训、警示他人,爷爷果断决定将表和人都退了回去,重新另选了秘书。
1974 年,“小排长”刘建向朱德汇报在部队当兵的体会
奶奶在的时候也是这样,1976年爷爷去世了,奶奶马上向组织报告,交房子并提出来我该享受自己的待遇,该搬到什么房子住就搬到什么房子去;老总的车立即交,工作人员按照中央的规定,将老总的文件该交的交,该退的退,然后回到自己的单位去,他们是负责照顾朱老总的,现在朱老总不在了,他们就应该回到自己的原单位。1992年奶奶去世之后,我妈妈也把这种思想继承下来,要求将奶奶的住房退给单位,交给组织,并向当时的中央办公厅主任曾庆红、副主任杨德中写信:
曾庆红、杨德中主任:
您们好!妈妈康克清病逝后,根据妈妈临终前的遗嘱“我什么都不要”和爹爹后事处理的原则,我对爹爹和妈妈遗物的处理意见报告如下:
一、妈妈的存款:她老人家生前一直关心家乡的建设,存款就捐给江西万安县,支援家乡的教育事业;
二、爹爹和妈妈的手稿、书籍及有革命历史和教育意义的文物、有保存价值的礼品全部交给组织。
妈妈病逝已近两年,遗物暂时存放在她原来的办公室、卧室以及库房里。因为我不住在那里,缺乏严密的组织管理,加之今年暖气试水时漏水,物品部分受潮,造成了一点损失。因此,我建议:请组织上指定专人组成处理小组,作为亲属我们将遵照他们的遗愿,配合组织,善始善终处理好有关他们的一切事宜。
朱 敏
一九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这是爷爷的一个严格的家风。
爷爷参加革命入党以后,担任红军的总司令、八路军总司令、解放军总司令,他始终在人民军队的建设方面努力多做贡献,始终恪守党指挥枪的原则。他作为军队最高领导人,在长征的时候还兼任过军委主席,无论地位多高,兵权多大,在他的率领下,始终把军队置于党的领导下,坚定执行党指挥枪的原则。爷爷说:手中有军权,要谨慎再谨慎,一切从革命利益出发,绝不能做违反党和人民利益的事,绝不能离开“党指挥枪的原则”。杨尚昆在爷爷诞辰百周年时代表党中央评价爷爷:德高不自显,功高不自居,位高不自私。
兰花碧叶长 为佩亦自芳
许多史实和资料,很多珍贵的历史照片,记载着爷爷在中南海整理兰花的事迹和场景。爷爷喜欢兰花,对兰花似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被称作中南海的“兰花先生”。
全国解放后,爷爷逐渐退居二线。有了空闲时间,他就在中南海种兰花。爷爷喜爱兰花,是从四川到云南去考讲武堂的路上开始。他在自述里讲到,一路上看到有一种白色的花很漂亮,当时他并不知道这叫兰草,别人告诉他是兰花,他就挖了两株一直带在身边,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很喜欢。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在福州参观了一个寺庙,寺里有一棵古树。那时候我已经11岁了,记得很清楚,爷爷在树底下站着说:这棵树上有棵兰草。大家都很惊讶,结果抬头仔细一看,上面还真有一棵兰草。爷爷解释说这是鸟吃了兰草的种子没有消化,混在鸟粪中在树上生根发芽长出来的,后来他把这棵兰草带回家里。有一张照片是我在爷爷旁边,他在介绍兰草。爷爷经常抽时整理兰草,可以感受到他对兰花的喜爱。我看过一个解密后的材料讲:在一个特定的会议上,一位老同志对爷爷说人不得志的时候喜欢兰草,爷爷说你说我不得志我就不得志吧。
爷爷喜欢种兰花,喜欢兰草出污泥而不染。我们常跟他一起整理兰花。兰花每年要换盆,要把比较粗糙的根剪掉,可我们就光揪出来抖搂抖搂,他就说不行,那些根需要剪掉。兰草的叶子干枯了,为了好看,还要修剪一下,肥不要上多了。他说兰花不喜欢大水大肥,生命力顽强,开花也很不容易,需要很细心的照顾。
世间还有一种说法,说爷爷喜欢兰花是因为怀念他在湘南起义时的妻子伍若兰。据史料记载,在1929年元月初,蒋介石调集湘赣重兵对井冈山根据地发动第三次大“会剿”。为打破敌人的“会剿”,1月14日,3600余名红四军健儿在毛泽东、朱德、陈毅的率领下,从茨坪出发,向赣南出击。当时正值严冬酷寒,部队在风雪交加中翻山越岭,每天要走上百余里。
2月2日,部队行至寻乌县潭圳下村宿营。次日凌晨,部队官兵正准备吃早饭时,忽然听见敌人的枪声越来越近,原来是赣敌刘士毅、赖世璜两个团连夜包围了村子。毛泽东、爷爷、陈毅等都住在军部,情况十分危急。
这时,爷爷、伍若兰在房里听到枪声逼近军部,得知已被敌人包围,伍若兰要爷爷马上突围,自己留下来掩护,爷爷不肯扔下怀孕多月的妻子,正在争执之时,十几个敌人端着枪闯进了军部爷爷的住房。伍若兰急中生智,趁敌人还未进门,马上夺过爷爷手中的驳壳枪,并故意当着敌兵的面对爷爷大声喝道:“这个时候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烧水给朱军长洗脸。”爷爷镇定自若,马上点头说了个“是”,便抽身往外走,一个敌兵用枪拦住爷爷,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也旋即夺下伍若兰手中的手枪,并指着爷爷说:“他是你什么人?”“伙夫头!”敌兵望着站在面前的爷爷一身士兵穿着,又是满脸的胡须,根本就不像个当大官的样子,便将注意力转向伍若兰:“朱德住在哪里?”伍若兰伸手一指:“后面那间房里。”
敌兵为抢头功,急忙往后面房间冲去。爷爷乘机提着小桶走出了房门。伍若兰也准备扭身突围,但不幸的是,脚踝突然被敌兵的枪弹射中,经过英勇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被敌军抓获。爷爷突围后跑出军部,来到警卫排驻地,火速端起机枪,率领警卫排跑向毛泽东住地,掩护毛泽东向后门突围,甩掉敌人。
2月8日,伍若兰在赣州英勇就义,时年26岁。
这一故事我虽未听爷爷亲口讲过,但在爷爷的自述中,还是可以看出老人家对伍若兰是很有感情的。他在自述里虽然话很简单,但是含义很深——伍若兰同志,她是湖南人,一个师范学生。她在耒阳暴动中当妇女部长,是一个很能干的女同志,党的观念、政治、文化方面都很强……虽然他的几句评价很简短,似有没讲完的话,但表明了他对伍若兰的高度评价和深厚的感情。
(作者系朱德元帅的外孙,全国政协委员,解放军装备学院原副院长、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