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刨花生·摔花生·掰棒子

2016-03-21孙柳青

人间 2016年3期
关键词:棒子活儿花生

孙柳青

(商丘市第一高级中学 高三(17)班,河南 商丘 476000)



刨花生·摔花生·掰棒子

孙柳青

(商丘市第一高级中学 高三(17)班,河南 商丘 476000)

夜里我醒得很早,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才三点多一点。没有了睡意,我便翻身起来,披上衣服,拉开屋门,信步来到庭院。仰望夜空,繁星点点,悬挂在东南天空的启明星和三星格外明亮。院里黑蒙蒙的,树木、院墙、房屋像是锁在浓浓的烟雾之中,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但借着星光也能看出物体的大致轮廓来。

我出头门,向西南走,穿过一小片杨树林,路过田哥家的小门楼,再往南走十几步,就到了田哥家的番茄地,从地头往西数十米,就是我家的花生田。这块东西狭笮,南北宽敞的地身,面积在一亩半左右。在这空气微凉的秋天的后半夜,满地的花生秧,毫无生机地倒伏在生它养它的母腹上,它的梗儿老了,叶儿苍了,每个叶片上都长出了大大小小的“老年斑”。在白天的阳光下,我曾经蹲在地下,仔细地观察过花生棵儿,它的每个长长地秧蔓上,层次分明地长着叶片儿、叶柄儿,一根叶柄上四个瓜子状的叶片儿,像是一张张小小的美人脸,只是青春已逝,芳华不再,它们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下一步将继续做的贡献就是成为牛羊驴马口中的美餐。想起来这小小的花生棵儿,品德竟是如此的高尚,整个夏天它们不畏烈日暴雨,努力吸收天地间的日精月华,孕育出一群白白胖胖的优秀儿女,让它们给人类饭桌上添香增彩,而自己呢,退去芳华,不甘堕落,走进动物的肠胃,化作动物的血肉,成为世人口中的美味。“落叶不是无情物,化作泥土更护花。”“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诗人对“落叶”、“蜡炬”的歌颂和赞美,也完全适合这一方方、一片片看上去很不起眼,也不被世人重视的小小的花生棵。它们的高尚品质,它们的奉献精神,是人类那些所谓的“人民公仆”和地痞无赖所无法企及的。

天亮了,夜色渐渐退去,亮光统治大地,薄薄的雾霾不肯离去,缠缠绕绕地滞留在花生田的上空。太阳出来了,它用一把把金色的利剑斩断缠缠绕绕的雾霾,使天地清爽了许多。三三两两的农人开始下地劳作了,他们有的步行,或肩头上荷一把木柄铁叉,或臂弯里蒯一个条蓝,脚步匆匆,奔向洒满阳光的田野;也有的骑着电动车,带着媳妇和孩子,轰隆隆地驶过去,顾不上跟迎面走来的熟人打招呼;也有驾驶三轮车的,车上坐着“全家福”,咚咚,哒哒,车轮在田间小路上卷起一溜狼烟。一辆草绿色的刨花生的拖拉机上,小伙子手握方向盘,精神抖擞,目视远方,他要用机器的饕餮大口,一口口吞噬这满坡满野的花生田。

啊!乡村,一个忙碌的早晨开始了。

我找来一把长柄五齿铁叉,叉尖儿晶亮,锋利,一看就知道是征服坚硬泥土的尖锐武器。我把叉尖插进一穴花生棵儿旁边,手扶叉柄,抬起右脚蹬住叉子的右肩,“嚓”的一声,叉尖钻进了泥土,再屈腰用力,弯曲左膝,左手往下按,右手往上抬,“忽”地一下,将一穴花生从泥土中端了出来。用力一抖,抖落了粘附在根部的泥土,白花花的果儿露出峥嵘,一个个像电视节目主持人一样闪亮登场,一展风采。我把刨出的花生棵儿一绺绺地头东尾西放在田埂上,一行白亮亮的花生果在晨光里熠熠生辉,金光四射,他们以自己的丰硕向人间报道着丰收的喜讯。

刨花生是有趣的活儿,也是一个累人的活儿,像我这样的文弱书生干这个差事,干一会儿图个新鲜还可以,要是实打实地干一上午或一整天,那浑身非累散架不可,即使是很精壮的劳力,干一天也会累得腰酸腿疼,浑身瘫软。好在农业机械化解放了劳动力,农民不再卖力流汗,大干苦干了。如今刨花生只是刨一个地头,也就是为花生机进地开一个“榫头”,让它顺利地进入“角色”。一台绿色的拖拉机开进了地里,调顺车头,它后面的铁家伙“嗵”的一声将锋利无比的利刃插进泥土,呼啸着,呐喊着,把花生连根托起,抖动,然后一绺绺地摆放在暄腾腾的泥土上。只见它掉头,奔走,奔走,掉头,几个来回,一亩花生就被它刨了出来,所用时间仅仅是一根香烟的功夫。刨出的花生晒上一天,装上“时风”,拉到脱果机旁,呼呼啦啦,半个钟头,果秧分离,凯旋而归。一般人家,十亩花生,三天就可以解决问题,这在以前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多年前有一位伟人就预言,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现代化。

摔花生的活儿是一个脏活、累活,同时也是一个极富劳动色彩,充满生活乐趣的活儿。一家人围在“小山”的脚下,或站或坐,取一绺半湿半干的花生秧,握住梢头,坦露尾部,高举猛落,“嘭嚓”一声,摔在眼前条篮的框沿上,受到猛击的花生秧,秧果分离,花生果扑踏踏跌进篮筐里,秧子仍在背后面。不多时,白花花的果儿就横躺竖卧地挤满了一篮筐。摔花生的活儿是累人的,累酸了胳膊累疼了腰身,屁股下的小凳子还硌得肌肉灼灼地疼痛呢。

摔花生的活儿也是挺脏的,花生棵是从泥土里拱出的,身上很自然就带有很多的泥沙,当你举起来摔击时,上面的浮土就会自然而然地四面出击,泼洒在你的头上、身上,不守规矩地钻进你的头发里、嘴巴里、鼻孔里、眼睛里、衣服里。叫你很快变成个泥人儿、土人儿,变成个标准的土地奶奶或土地爷爷。为了赶农时,很多家庭都是白天地里刨,晚上场里摔。夜深人静,皓月当空,一声声沉闷而凝重的“嘭嚓”、“嘭嚓”的击打声,像从孔子的《诗经》里飞出的一首高亢、优美的田园牧歌,久久地回荡在中原九月的秋夜里。摔花生的活儿也是快乐的,一家人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儿。村里谁家的儿子在外打工学到了技术,挣到了工钱,买上了小轿车;谁家的闺女在工厂里干活,自由恋爱,搞到了对象,像电视剧里的青年男女一样恩恩爱爱,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谁家去年种蒜种的准,蒜价奇高,一公斤卖到九块钱,十亩地赚了二十多万元;谁家全家六口到安徽合肥搞传销,投资四十多万元,上了贼船下不来,开着宝马回村里拉下线,遭到乡亲的白眼和蔑视。这些沉重轻松、喜忧参半的话题,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十分在意,而是作为一种语言消遣,释放劳动带来的压力,缓解浑身上下的疲劳。

如今这样的劳动方式在村里正在逐渐消失,花生刨出来之后,在地里晾晒一两天,装上机动车,拉到场院里。稳好柴油机,稳好脱果机,然后开动机器,投入工作。两个劳动力,一人站在果机的簸萁旁,往机器里送花生秧,另一人挥动铁叉挑秧子。呼噜噜,呼噜噜,机器鸣叫着很快就把一车花生秧吃下去吐出来,剩下的工作就是分开秧果,晾晒花生。这种小型花生脱果机,虽然依然把劳动者弄得满头满脸是泥土,但它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了,一亩地的花生秧,一两个小时就能打完,使秧果分离,比摔花生效率高出几十倍。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太阳狠毒,没有风,空气好似凝固在一起,闷热闷热。我们开着“时风”,来到村西头的玉米地里,车停地头,跳下车来,每人手里拎一只蛇皮塑袋,从地头进入,每人把两行,开始对这块玉米地进行扫荡。我们一手拎袋,一手掰棒子,随着“磕巴”,“吱哇”的响声,一个个沉甸甸瓷实实的粗如棒槌的大棒子被掰了下来,塞进袋子里。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塞满了袋子,背出来,倒车上,返回去再掰再倒,反反复复,来来往往,重复着一个机械性的低级动作。掰棒子可不是诗人、作家笔下赞美的“快乐”活儿,当你穿着半截袖衬衣走进青纱帐的那一刻,你就得毫无选择地接受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人生磨难。玉米的大叶片像是一把把双刃剑,它会在你的胳膊上、胸脯上、脸蛋上无情地划出一道道伤痕,让你奇痒难挠或疼痛难忍,让你心神不宁或焦灼不安。玉米穗上抖落下来的米絮米粉,亲吻上你的秀发、眉眼,经汗水一拌,黏嘟嘟稠糊糊的,再加上那种甜腻、草腥的气味,咋不体验,猛一下子,还真的够你喝一壶的。

其实,这个罪完全可以不受。听一个亲戚说,他们村里有一种掰棒子的机器,拖拉机拉着机器进入田里,轰隆隆,呼喳喳地像老牛吃草一样,一霎时就能把整块玉米田吞掉。秸秆打碎变成肥料,米粒棒芯分离,若是干透的棒子,打下来就能出手卖给粮贩,得到花花绿绿的“老人头”。真棒!真美!可惜,我们村里今年还没有谁置买这样现代化的家伙,我们还得毫无选择地接受上帝的考验。哑巴哥掰棒子时,左手腕受了伤,手面肿胀得像个气蛤蟆,轻按一下,像美人腮上的小酒窝。我用手从头顶往下深深一梳,(表示长头发,女的)调侃说:你的手面上住着美女的腮,你好幸福啊。哑巴哥呲牙嘿嘿一乐,做出难堪的表情。

我夜里三点钟起床,中午没有休息,干了一天的体力活儿,尽管大多时候都是站站看看,耍耍嘴皮子,君子动嘴不动手,到了晚上还是累得四肢酸软,浑身无力,吃过晚饭,倒头就睡。

中图分类号:I2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64X(2016)01-00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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