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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传统时期地方神灵的塑造
——以许真君信仰为例的探讨

2016-03-20彭志军

地方文化研究 2016年6期
关键词:西山南昌江西

彭志军

(江西科技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江西南昌,330038)

试论传统时期地方神灵的塑造
——以许真君信仰为例的探讨

彭志军

(江西科技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江西南昌,330038)

许真君信仰发源于江西,遍布于全国,成为全国各地较为普遍的一种信仰活动。该信仰由最初民间的、小范围的变成风靡于各地的信仰,原因不仅在于许氏家族自身的推动,也有地方官府的助力,而更为重要是江西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及许真君信仰符合了封建国家政治统治的需要。传统国家为了获取更多的财赋,同时便于更好地统治江西地区,于是不断地进行“造神”,许真君信仰便是这种“造神”行为的结果,而许真君及相关的故事也是逐渐“层累”,而形成今日许真君的形象。

许真君;许逊;福主;真君信仰

引言

对于许真君信仰,相关的研究成果不少,①已有的研究主要从许真君信仰、净明道、万寿宫、万寿宫民俗等方面展开。这些研究成果极大地丰富了本领域的研究。但作为一种信仰活动,许真君信仰有着自身的发展历程。正如李平亮先生所言,西山万寿宫最初是许氏家族祭祀许真君的所在,然后演变为该地区的里社祭祀中心,最后成为跨地域的祭祀中心。而在此过程中,西山万寿宫的象征意义也在不断转换。②李平亮:《宋至清代江西西山万寿宫象征的转换及其意义》,《宗教学研究》2012年第3期;李平亮:《明清以来西山万寿宫的发展与“朝仙”习俗》,《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5期。但对于许真君故事本身的发展历程,即许真君故事的形成及许真君信仰为何能够从其家族的信仰、里社的信仰,进而最终演变为全国性的信仰,并成为各界认同的文化象征,学术界讨论甚少。笔者认为本问题的研究是许真君信仰的关键所在,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一、唐代及之前的许真君故事叙事

一般认为,西山万寿宫的前身是东晋时许真君“飞升”后其族人在其旧所创立的“许仙祠”。③(光绪)《逍遥山万寿宫通志》卷七《考·宫殿》。作为一个备受敬奉的神灵,许逊在历史上是否存在过,目前学术界仍有争议。正史及六朝道书均无许逊的相关记载,但从现有的史料和民间野史考察中仍可以得出一个基本的框架:即在南朝时,许逊的故事已广为流传。④陈立立、黄教珍等编著:《万寿宫民俗》,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3页。在南朝刘义庆的《幽明录》中有三处提及许逊:一是许逊不识祖墓;桓温北伐姚襄,许逊曰必西北走;三是为刘宗涞家女鬼。而同时期刘澄之的《鄱阳记》中也有关于许逊的记载:“昔术士许旌阳斩蛟于此岩下(注:此岩为江西省贵溪县馨香岩),缘此名焉。”⑤《太平寰宇记》卷一〇七。但这两种资料对许逊相关事迹的记载依然不甚清晰,对于许真君的身世也基本未提及。由此我们也可以大略看出,许逊是两晋时期的人,其传说及故事可能是糅合了几个人的事迹而成,他的形象远没有现在高大,影响也逊色于现在。

唐代以前,许真君崇拜仅仅是一种家族性的民间诸神崇拜,许仙祠也只是里人及许氏族裔举行祭祀的中心。①至唐代,以胡慧超道士为首的道士群体顺应了统治阶级欲借助道教维护自身统治的要求,不断对许逊出身及事迹进行调整和修改,因而许逊的故事逐渐丰富起来。在初唐道士胡慧超所编著的《十二真君传》中称:“许真君名逊,字敬之,本汝南人也。祖琰,父肃,世慕至道。”由此看出,在胡慧超的编造下,许逊出身上清世家,而且位列十二真君之首。而且,从唐高宗时始,以胡慧超道士为首的道士对许逊崇拜进行了改造。胡氏不但按照道教宫观的要求重建了游帷观,并且使许逊崇拜与道教之间的联系得到加强。到晚唐时,形成了以许逊为代表的“净明忠孝道”。②李平亮:《宋至清代江西西山万寿宫象征的转换及其意义》,《宗教学研究》2012年第3期。这是宋代以前关于许逊出身及相关事迹最为详实的记载。至此,许逊的身世逐渐清晰,但其出身、受道及为民斩蛟除孽等事迹仍有待不断完善,与明清时期相比逊色不少。

二、宋代的许真君故事

至宋代,许真君信仰得到了很大的发展,西山万寿宫的规模也达到了鼎盛时期。两宋时期,因政府的推崇,许真君信仰受到高度重视,“游帷观”的规制不断升格,在大中祥符三年(1010)改称“玉隆宫”。神宗时诏西山万寿宫设提举、提点等官。徽宗于政和二年(1112)为许逊上尊号曰“神功妙济真君”,并于政和六年(1116)仿照洛阳崇福万寿宫旧制重建“玉隆宫”,且亲书“玉隆万寿宫”匾额。③(光绪)《逍遥山万寿宫通志》卷十四《艺文·碑》;(同治)《南昌府志》卷十四《寺观》。

借助于官府的推崇,在许逊信仰受到重视,西山万寿宫得到发展的同时,许逊本人的相关事迹不断丰富,许逊斩蛟的故事也被“制造”出来。《太平广记》曰:

西晋末,有旌阳县令许逊者,得道于豫章西山。江中有蛟蜃为患,旌阳没水,拔剑斩之,后不知所在。顷鱼人网得一石,甚鸣,击之,声闻数十里。唐朝赵王为洪州刺史,破之,得剑一双。视其铭,一有“许旌阳”字,一有“万仞”字。一有“万仞师”出焉。④《太平广记》卷二三一。

从该引文可以看出,到宋代,许逊的出身年代被确定为西晋,其得道于南昌西山,并且其除蛟蜃的故事也已被“创造”出来了。而且在同书卷14中对许真君的身世、斩蛟等故事做了神性十足的描写。⑤《太平广记》卷一四,并且在文末注明许真君的此则故事“出《十二真君传》”。由此我们也可以推测,其实在初唐时期,在道士胡慧超的“编造”下,许真君的故事就不断出现和完善,只是没有之后的丰富而已。事实是,西晋时赣江南昌段可能会出现一些异物;直到20世纪70年代南昌地区还经常能听到赣江中有水猴的传言;20世纪90年代,每当赣江发大水时,在南昌八一桥底下的江面上还能看到平时不常见的江猪。⑥陈立立、黄教珍等编著:《万寿宫民俗》,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 0 0 5年版,第5页,第7页。由于当时无法命名,因而时人就将它们称为“蛟蜃”。

到南宋时,在统治者的一再推崇下,许逊道派的发展达到了第二个高峰,西山万寿宫的朝奉活动也已蔚然成风。⑦陈立立、黄教珍等编著:《万寿宫民俗》,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5页,第7页。宋理宗时,拨国帑重修西山万寿宫,并命礼部奚德秀与道官二十一人至西山万寿宫开设道场,进行国祀。高宗于绍兴二十八年(公元1158年)曾赐玉隆万寿宫御书十轴,并下令“凡真君之所遗物,皆有神物守护,不可触犯”。⑧《玉隆集·续真君传》,《修真十书》卷三十四《正统道藏》第七册,第623页。而且在南宋时成书的《岁时广记》则保留了《太平广记》中对许真君的事迹的描述,兹摘录其文字如下:

①李平亮:《宋至清代江西西山万寿宫象征的转换及其意义》,《宗教学研究》2 0 1 2年第3期。

许真君名逊,字敬之,汝南人也。世慕至道。真君弱冠师大洞君吴猛《三清法要》,乡举孝廉,拜蜀旌阳令,寻以晋室棼乱,弃官入道。至西晋武帝太康二年八月十五日,于洪州西山举家四十二口拔宅上昇,惟有石函、药臼各一所,车毂一具,与真君所御锦帐复自云中堕落于故宅,乡人即其地立游帷观焉。①《岁时广记》卷第三十三。

从《十二真君传》及《太平广记》《岁时广记》中的相关记可以看出,至少到宋代,许逊的身世,许逊学道、飞升及“游帷观”的来历等都已经有了详细的说明,可以说是现在许逊事迹的蓝本,也为明清时期的加工与创造奠定了基础。

随着许真君事迹的不断丰满,许真君与宋代皇帝之间关系的故事也不断被“创造”出来。一是真君与徽宗的故事:传说徽宗梦遇真君为他治好了脸上的恶性脓疮,因而下诏修建玉隆观,改玉隆观为“宫”,又添“万寿”二字,同时塑造真君新像,并下令保护真君遗物;二是真君与仁宗的故事:真君下凡止住了小时候仁宗的哭闹,因而仁宗继位后对净明道情有独钟,特许用他的肖像为蓝本给真君塑像,并特许西山万寿宫的真君穿龙袍、戴皇冠。②陈立立、黄教珍等编著:《万寿宫民俗》,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344-346页。这两个故事为宋代皇帝对许真君及净明道教的推崇提供了依据,如前文所论,正是因为皇帝对许真君的信仰与推重,才有真君显灵的故事不断被“创造”出来。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许真君显灵及相关故事是宋政府直接推动的结果。

其实,除了借助道教维护统治外,宋代政府推崇道教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欲从江西取得更多的赋税。随着唐末五代以来中国经济重心的南移,江西经济开始得到较为全面的发展。至南宋时,中国经济重心南移全面实现。③已有的研究表明,中国古代经济重心南移的时间下限应在宋代,即是说,经济重心南移的过程至北宋后期已接近完成,到南宋时则全面实现。见郑学檬:《中国古代经济重心南移和唐宋江南经济研究》,岳麓书社2003年版,第19页。经济重心南移对宋代江西经济、文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从唐代后期开始,江西各地的开发加速,经济水平大为提高。④许怀林:《试论宋代江西经济文化的大发展》,《江西师院学报》1980年第4期。至宋明时期,江西的手工业,如制瓷、造纸、造船、冶炼、制茶、榨油等均有较大的发展。在社会经济繁荣的基础上,宋明时期江西的文化逐渐走向成熟。可以说,江西文化在宋代达到了其发展过程中的极盛,它不仅推动了江西和全国社会经济的发达,更对整个中华文化的繁荣和发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⑤周绍森:《宋代赣文化的辉煌及其对中国文化的贡献》,《中国典籍与文化》1999年第2期。从唐代始,中央的财赋即仰给于东南八道,这种局势至宋代更显严重,对江西漕粮的依赖性更大。以北宋神宗熙宁八年至十年(1075—1077)间身为三司使的沈括记载的漕运数量为例:“发运司岁供京师米以六百万石为额:淮南一百三十万石,江南东路九十九万一千一百石,江南西路一百二十万八千九百石,荆湖南路六十五万石,荆湖北路三十五万石,两浙路一百五十万石。通余羡岁入六百二十万石。”⑥沈括:《梦溪笔谈》卷十二。东南六路中,江南西路的数量居第三位。政和七年(1117),“立东南六路州军知州、通判装发上供粮斛任满赏格,自一万石至四十万石升名次减年有差。张根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岁漕米百二十万石给中都。”⑦《宋史》卷一百七十五《食货上》三。这说明,江南西路的120万石是比较稳定的数额。但是,120万石不是江西全境十三州军的总数。如加上北宋时期不属江西的饶州、信州、江州、南康军,江西洪州、饶州等13州军合计在148万石左右,则与两浙路相近。至南宋时,更是完全依赖江南州军的财富,每年从江西地方漕运的粮食更多。成书于南宋的《能改斋漫录》说:“惟本朝东南岁漕米六百万石,以此知本朝取米于东南者为多。然以今日计,诸路共六百万石,而江西居三之一,则江西所出为尤多。”⑧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三《唐宋运漕米数》。

文化的发达以科举为例。北宋时,江西13州军65县共有进士1729名,占北宋全国进士总数(19066名)的9.06%。如均分至各县,则北宋时江西各县进士数平均为26.6名。①许怀林:《江西通史·北宋卷》,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 0 0 8年版,第2 8 3、3 5 9、3 6 8、3 6 1页。到南宋时,江西共有进士3669名,另有“特奏名”70名、“童子科”45名。②许怀林:《江西通史·北宋卷》,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83、359、368、361页。在南宋所举行的49次科考中,江西有5人为进士第一名,占南宋状元总数(49名)的10.2%。③许怀林:《江西通史·北宋卷》,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83、359、368、361页。如将南宋时的3669名进士均分于各次考试,则南宋总共49榜,平均每榜74.87名,北宋则为每榜25.05名;按县均分,南宋每县有进士53.9名,高于北宋的26.6名;而南宋江西进士总数占当时全国进士总数的比例为15.7%,较北宋的9.06%高。④许怀林:《江西通史·北宋卷》,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283、359、368、361页。从北宋与南宋进士的指标差距可以看出,与北宋相比,南宋的科举是向前发展的,而宋代江西进士总数在全国也是居于前列的。

正是因为宋代江西经济文化的发达,才使得宋政府对江西格外“垂青”。一方面,中央政府要依赖江西所上供的赋税来维护统治;另一方面,又欲巩固中央政府对江西这个经济、文化发达地区的统治。要做到两全,最好的办法是塑造出一个江西民众普遍信奉的神灵,在满足民众信奉的同时达到巩固统治的目的,而这个神灵便是许真君。这就能够很好地解释为何宋政权推崇许真君信仰及许真君的身世在宋代较唐代清晰,且其灵异故事越来越多、愈来愈丰满的原因。

三、明清时期的许真君故事

至明清时期,许真君的相关事迹越来越丰富。成书于明末的白话短篇小说《警世通言》在此前许真君故事的基础上增加了很多内容,其中包括蛟蜃危害江西呼唤“异人”,接着便是太上老君令孝悌王下凡传道于许真君之师谌母,然后由谌母传给许真君等。兹摘录文字如下:

彼时老君见群臣赞贺,大展仙颜,即设宴相待。酒至半酣,忽太白金星越席言曰:“众仙长知南赡部洲江西省之事乎?江西分野,旧属豫章。其地四百年后,当有蛟蜃为妖,无人降伏,千百里之地,必化成中洋之海也。”老君曰:“吾已知之。江西四百年后,有地名曰西山,龙盘虎踞,水绕山环,当出异人,姓许,名逊,可为群仙领袖,殄灭妖邪。今必须一仙下凡,择世人德行浑全者,传以道法,使他日许逊降生,有传授渊源耳。”斗中一仙,乃孝悌王,姓卫,名弘康,字伯冲,出曰:“某观下凡有兰期者,素行不疚,兼有仙风道骨,可传以妙道。更令付此道与女真谌母,谌母付此道于许逊。口口相承,心心相契,使他日真仙有所传授,江西不至沉没,诸仙以为何如?”老君曰:“善哉!善哉!”众仙即送孝悌王至焰摩天中,通明殿下,将此事奏闻玉帝。玉帝允奏,即命直殿仙官,将神书玉旨付与孝悌王领讫。孝悌王辞别众仙,蹑起祥云,顷刻之间,到阎浮世界来了。⑤《警世通言》第四十卷《旌阳宫铁树镇妖》。

从上引文字可以看出,故事中对许真君的出身、从谌母受孝悌道、斩蛟等情节都已“编造”出来,许真君的师传关系在此也被“编制”出来,真君的事迹至此基本成型。在此基础上,清代的笔记小说对许真君故事进一步神化,使真君的出身更加与众不同,并具有神性。为论述的方便,将其中文字引述如下:

许逊,字敬之,号真君,南昌人,吴赤乌二年,母梦金凤衔珠,坠于掌中,玩而吞之,因是有娠而生真君。少小疏通,与物无忤。尝从猎射一鹿,中之而毙,鹿母惶顾舐之。因感悟,折弃弓矢,克意为学。博通经史,尤嗜神仙修炼之术。闻西安吴猛得丁义神方,乃往师之;悉受其秘,日以修炼为事。时买一铁灯檠,因夜燃灯,见漆剥处有光,视之,金也。明日访售主,还之。晋武帝太康元年,举孝廉,辟为旌阳县令,吏民悦服。岁饥,民无以输。真君乃以灵丹点瓦砾成金,令人潜瘗于县圃。一日,籍民之未输者,使服力于圃。民锄地得金,用以输纳,遂悉安堵。又岁大疫,死者十七八;真君以所得神方拯治之。他郡病民相继而至,于是标竹于郭外,置符水于其中,使就竹下饮之,皆瘥。久之知晋室将乱,乃弃官东归。尝憩于柏林,有女童五人,各持宝剑来见,真君异而受之。既而偕至真君之家,日惟击剑自娱,真君知其剑仙也,卒获神剑之用。既而与吴君游于丹阳黄堂,闻谌姆多道术,遂同往叩以道妙。姆云:“昔孝悌王下降曲阜兰公家,谓兰公曰:‘后晋代当有神仙许逊,传吾此道。’留下金丹宝经、铜符铁券,授吾掌之以俟子,积有年矣,今当授子。”乃择日登坛,出孝悌王诸秘,悉传之。真君方心期每岁必求谒姆,姆即觉之,曰:“子勿来,吾即还帝乡矣。”因取香茅一根,南望掷之,曰:“子归,茅落处立吾祠,岁秋一至足矣。”二君还,觅访飞茅之迹,遂建祠宇;每岁仲秋之三日,必朝谒焉。初,真君往访飞茅,偶憩真靖,见乡民盛烹宰以祀神,且相戒云:“祭不腆,则神怒祸降。”真君曰:“怪祟敢尔?”乃召风雷伐之,拔其林木。明日告其里人曰:“妖社已驱,毋用祭也。”又见人苦远汲,乃以杖刺前涸泽出泉以济之,虽旱不竭。①《女聊斋志异》卷三《许真君》。与明末成书的《警世通言》相比,清末的《女聊斋志异》增加了许真君的神化出身及点石成金的“特异”功能;而且前书中称其为“异人”,但后书则称“后晋代当有神仙许逊”。至此,许逊已完成了从人到神的转变。至清末,许真君的相关故事“创造”完成。②其实,在王安石笔下,许真君并无神性,他受到祭祀的原因乃为他对当地有“惠政”,如符水治病、斩蛟等。至明代,许真君的“仙气”便很足了,出现了真君学道、点石成金之类的记载。说明越往后,真君的“神性”越足。分别见(宋)王安石:《重建许旌阳祠记》,(同治)《南昌府志》卷十三《典祀》及(明)胡俨:《豫章许、韦二君功德碑》,(同治)《南昌府志》卷十三《典祀》。

与真君故事被“创造”的同时,真君灵验的事迹也不断被炮制出来。其中一次是陈友谅欲攻打南昌城时,真君显灵,令陈友谅不敢进兵,最终保住了南昌城。“陈友谅据江西日,天兵临之,南昌太守势迫,以城降。南昌,江西要冲。友谅闻之,且惊且怒,自引兵欲杀太守而屠其城。天将晓,见一神人,道士冠服,长数丈,坐城上而濯足于水,一草履遗友谅船上,长五尺,友谅惧,兵不敢进,城遂以全。神人盖许真君云。”③《都公谭纂》卷上。诸如此类的事件不胜枚举。而这些显灵事件也为真君的神性做了很好的说明。

伴随着真君显灵故事的频繁出现,官方也不断提高祭祀真君的等级。《明史》即记载,按照祀典,“英宗时豫章祀韦丹、许逊”。④《明史》卷五〇《志》第二十六。清代嘉庆朝也规定“南昌祀旌阳令许逊,封灵感普济神”。⑤《清史稿》卷八四《志》第五九。由此可以看出,明清时期的中央政府已经将许真君信仰与民间一般的“淫祀”区别开了,并将后者提升到了国祀的级别,可见官方对许真君信仰的重视。据此我们也可以推断,正是由于官方的推崇才导致真君故事的不断被“创造”,而真君的显灵故事也推动了官方对真君信仰的重视与提升,两者形成了一个循环推进的过程。

值得注意的是,明清中央政府对许真君的重视有其背后的原因,即政府欲借许真君所主的净明忠孝道来维护自身的统治,所以才会有中央政府对真君的不断加封及对万寿宫的屡次重修。正如明代曾任光禄寺少卿等职的万恭在《玉皇阁记》中所说:“敬之先生以净明忠孝之教福社稷,利苍生,是不以我盗天地之精气神……是合宇宙而列之炬也。”⑥(明)万恭:《玉皇阁记》,(同治)《南昌府志》卷十三《典祀》。清雍正时江西巡抚裴率度亦言:“公讳逊,字敬之,仕晋为旌阳令。有善政……公所著有《灵剑子》等书,多道家言,而大旨归于忠孝。夫忠孝,天地之常经,生民之极则也。公以忠孝事君亲,以事君亲者教臣子,宜乎俎豆千秋也。”⑦(清)裴彳率度:《重修许真君祠记》,(同治)《南昌府志》卷十三《典祀》。万恭与裴巡抚的记文中,一是强调忠孝是“福社稷、利苍生”的,另一个则认为忠孝是“天地之常经,生民之极则”,可知他们更为看重的是许真君的忠孝对于维护中央政府统治的作用,而这也是朝廷所看重和加以利用的。可以认为,由于明代朝廷,尤其是清代政府重视真君净明忠孝对国家统治的作用,所以才会不断神化和完善许真君的故事,并不断对许真君进行加封,而且提高其祭祀的等级。这就不难理解为何到了明清时期,许真君的事迹越来越清晰,显灵的故事越来越多的现象了。

四、余论

许真君信仰发源于江西,遍布于全国,成为全国各地较为普遍的一种信仰活动。该信仰由最初民间的、小范围的变成风靡于各地的信仰,原因不仅在于许氏家族自身的推动,也有地方官府的助力,而更为重要是江西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及许真君信仰符合了国家的需要。①尤其是作为异族的清代,他们统治汉族的一个重要手段便是强调忠孝,要求民众效忠朝廷,服从于政府的统治,而许真君所主的净明忠孝道正好符合了这个要求。官府为了从江西获取更多的财赋,同时便于更好地统治江西地区,于是不断地进行“造神”,许真君信仰便是这种“造神”行为的结果,而许真君及相关的故事也是逐渐“层累”,形成今日的许真君形象。

当然,我们也不应忽视地方士绅、道士群体及商人等力量在许真君信仰发展过程中的作用。如有学者所言,西山万寿宫的发展,反映了道教传统、王朝制度与地方社会文化创造的互动过程。②李平亮:《宋至清代江西西山万寿宫象征的转换及其意义》,《宗教学研究》2012年第3期。但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官府在许真君故事及信仰发展过程中起了主导作用。正是由于官府的助力,才使得这种“造神”运动得以经历唐、宋、明、清而不断充实,从而“层累”成今天的许真君信仰现象。而从这种“造神”行为背后,我们也可看到,神灵成为朝廷的“正祀”,是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官方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责任编辑:刘丽)

A Study on the“Making Local God”in Traditional China——A Case Study of Xu Zhenjun's Belief

Peng Zhijun
(College of History and Culture of Jiangxi Science&Technology Normal University,Nanchang Jiangxi,330038)

Xu Zhenjun faith originated in Jiangxi,,becomemore common throughout the country as a kind of faith activities.The belief from the initial civil,small range into the popular and became in the faith,not only because of the Xu family's own promotion,but also the local government's help,and more important is the Jiangxi region economic and cultural development and Xu Zhenjun faith meet The needs of the country.The state in order to obtain more financial resources from Jiangxi,while easy to better rule the Jiangxi region,so continue to“create God”,Xu Zhenjun belief is this“God”behavior results,and Xu Zhenjun and related stories are Gradually“layer tired”,the formation of today's Xu Zhenjun image.

Xu Zhenjun;Xu Xun;Fu Lord;Zhenjun Faith

K892.29

A

1008-7354(2016)06-0035-06

彭志军(1982-),男,历史学博士,江西科技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区域社会经济史。

本文系江西科技师范大学2013科研创新团队人文社科项目“江西地方宗教研究创新团队”(项目批准编号:300098010206)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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