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征的运作①斯图尔特•霍尔编:《表征——文化表象与意指实践》,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选自第一章斯图尔特•霍尔著《表征的运作》。——表征、意义与语言
2016-03-19斯图尔特霍尔StuartHall
[英]斯图尔特•霍尔(Stuart Hall) 著 徐 亮 译
双语经典
表征的运作①斯图尔特•霍尔编:《表征——文化表象与意指实践》,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选自第一章斯图尔特•霍尔著《表征的运作》。——表征、意义与语言
[英]斯图尔特•霍尔(Stuart Hall) 著徐亮 译
建构意义,表征事物
在这一语境中,表征一词的真正含义是什么?表征的过程包含些什么?表征如何运作?
简言之,表征是通过语言生产意义。牛津英语简明辞典给出此词的两个相关意义:
1.表征某物即描绘或摹状它,通过描绘或想象而在头脑中想起它;在我们头脑和感官中将此物的一个相似物品摆在我们面前;如,举例来说,在此句子中的情形:“此画表征了该隐对亚伯的谋害。”
2.表征还意味着象征,代表,做(什么的)标本,或替代;如在此句中的情形:“在基督教里,十字架表征了基督的受难和受刑。”
画中诸形象代替,同时代表着该隐和亚伯的故事。同样,十字架只是由两根木杆钉合起来的,但在基督教信仰和教导的语境中,它承担,象征或成了代表更广泛的有关上帝之子受刑的一系列意义,这是我们能够放到词与图画中去的一个概念。
教学实践活动1
这儿有一个关于表征的简单的练习。请看着你房内任一熟悉的事物。您会立即认出它是什么。但您是如何知道这物是什么的?“认出”是什么意思?
现在,试着去反思您正在做的事儿——观察一下当您认知时正在发生什么。您能认出它是什么,是因为您的思想过程根据您头脑中拥有的关于此物的概念译解了您对此物的视知觉。这肯定是这样的,因为您的视觉离开了此物,您仍可凭对它的意念来思考它,如我们所说,“用您的心眼”。请继续——试着在这过程发生时跟随它:有一物……又有一概念在您头脑中,它告诉您这物是什么,您对此物的视觉形象意味着什么。
现在请告诉我它是什么。请大声说“它是一盏灯”,或者一张桌子或一本书或一架电话机或无论什么。通过您刚用过的有关此物的词,此物的概念已经越出您对它的精神表征而通达于我了。此词代表或表征了该概念,并既能用于表明或指出在世的一个“真实”物,又能用于表明或指出甚至某个想象物,例如在大头钉平头上跳舞的天使们,从没有人真的见过她们。
这就是您赋予事物以意义的方法。这就是您理解人、物、事的世界的方法,以及您能对他人表达有关那些事物的某个复杂思想,或通过别人能理解的语言传播有关它们的信息的方法。
我们为何得通过这一复杂过程去表征我们的思想?如果您把手中拿着的杯子放下并走到室外,您仍然能够想着这只杯子,尽管它不再在物理上存在于那里。事实上,您不能用一只杯子来想,您只能用这杯子的概念来想。如同语言学家喜欢说的那样,“狗狂吠。但‘狗’的概念不会狂吠或咬人。”您也不能用实际存在的杯子说话。您只能拿适用于杯子的词——杯子——来说,这词是我们在英语中用来指称您从中喝水的物体的语言符号。这就是表征起作用之处。表征是在我们头脑中通过语言的各种概念对意义的生产。它是使我们既能指称“真实”的物、人、事的世界,又确实能想象虚构的物、人、事的世界的概念和语言两者之间的联系。
所以有两个过程、两个表征系统卷入进来。第一,存在一个“系统”,依靠它,所有种类的物、人、事都被联系于我们头脑中拥有的一套概念或心理表象。没有它们,我们完全无法解释世界。所以,首要地,意义依赖于我们思想中形成的可以代表或“表征”世界,使我们能够指称我们头脑内部和外部两种事物的各个概念和形象的系统。
在转而观察第二个“表征系统”之前,我们应当注意到我们刚才所说的是关于一个相当复杂过程的一种非常简单的说法。去发现我们形成我们能知觉到的事物(人或物质对象,如椅子,桌子和办公桌)的诸概念的方法,这够简单的。但我们也形成我们不能以任何简单方式看见、感觉或触摸到的相当模糊和抽象的事物的诸概念。例如,想一想我们关于战争、死亡,或友谊,或爱情的诸概念,并且,如我们已注意到的,我们还形成关于我们从未见过而且恐怕不可能或将永远见不到的事物,以及关于我们纯粹虚构出来的人和地方的诸概念。我们可以有一个,比如说,天使的,美人鱼的,上帝的,恶魔的,或天堂和地狱的,或米德尔马奇(乔治•艾略特小说中虚构的乡间小镇),或伊丽莎白(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的女主人)的概念。
我们已经称此为一“表征的系统”。那是因为它并不是由单独的各个概念所组成,而是由对各个概念的组织、集束、安排和分级,以及在它们之间建立复杂联系的各种方法所组成。例如,我们使用相像性和区别性的原则建立诸概念间的关系,或对它们作相互的分别。这样,我有一个观念:从某些方面而言鸟儿像空中的飞机,这观念依据的是由于它们两者都会飞所以它们相像的事实;但是我还有一个观念:从其他方面来看它们是不同的,因为一个是自然的一部分而另一个是人造的。形成各种复杂观念和思想的诸概念间关系的混合与比照之所以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各种概念被安排进各种不同的分级系统中去了。在此例中,第一个观念依据的是飞-不飞两者间的区别,而第二个观念依据的是自然-人造两者间的区别。在所有起作用的概念系统中还存在像这样的其他组织原则:举例来说,按次序(哪个概念在哪个概念之后)或按因果关联(哪个引起了哪个)等等分类。这儿,关键的一点是,我们所谈论的不是随意的概念收集,而是被组织、安排、分级到种种复杂的相互关系中去的诸概念。那才是我们的概念系统的实际情形。无论如何,这并不会削弱基本的观点。意义取决于诸世内事物——人、物和事,不论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和可以作为它们的心理表象来运作的概念系统之间的关系。
现在,情况可能是这样:我头脑中所萦绕的概念图与您的完全不一样,在此情形中你和我会用完全不同的方法解释和理解世界。我们也许不能共享我们的各种想法或互相表达关于世界的观念。事实上,我们每个人可能真是用一种独有的和个人的方法理解和解释世界。但是,我们能够交往是因为我们共享很大程度上相同的概念图并因此用差不多相像的方法理解和解释世界。这就是当我们说我们“属于相同的文化”时,这句话真正所指的意思。由于我们以大致相似的方法解释世界,我们能够建立一种可分享的诸意义的文化,并因而构造一个我们共同居住于其中的社会的世界。这就是“文化”有时被定义为“共享的意义或共享的概念图”的原因。(见迪盖,霍尔等,一九九七年)。
但是,一个共享的概念图是不够的。我们还必须能够表征和交流各种意义和概念,并且我们只能在我们也拥有进入一种可共享的语言的通道时做到这一点。语言因而是包含在建构意义的全部过程中的第二表征系统。我们共享的概念图必须被翻译成一种通用语言,以使我们能将我们的诸概念与观点同一定的书写语词、讲话的声音或视觉形象联系起来。我们用于表述带有意义的语词、声音或形象的总的术语是符号。在创造我们文化的意义系统的同时,这些符号代表或表征了我们头脑中拥有的诸概念以及它们之间的概念关系,它们共同创造了我们文化的意义系统。
各种符号被组织到各种语言中,并且,正是各种普通语言的存在使我们能将我们的诸思想(概念)翻译为语词、声音或形象,然后以一种语言的方式加以操作,用它们向别人们表达诸意义并传达诸思想。记住,“语言”一词在此是以一种非常概括和广义的方式被使用的。很明显,一种特有的语言的书写系统或口语系统两者都是“语言”。但是,各种视觉形象,当它们被用于表达意义时,不管它们是用手、机器、电子、数码还是某些其他手段生产出来的,也都是如此。而且,在任何常规意义上都不是“语言的” 其他事物,例如面部或姿势的表情“语言”,或者时装的、衣服的,或交通信号灯的“语言”,也都是如此。甚至音乐,由于它有不同声音与和弦之间的各种复杂的关系,也是一种“语言”,尽管它因不能轻易地用于指称世内的各种实事和实物,所以是一个很特殊的个案。(进一步的观点陈述详见迪盖编,一九九七年,以及麦凯编,一九九七年)按此观点,任何具有某种符号功能的,与其他符号一起被组织进能携带和表达意义的一种系统中去的声音,词,形象或客体,都是“一种语言”。正是在此意义上,我在此分析的意义模式常常被描述为一种“语言性”事物;遵循这一基本模式的所有意义理论则都被描述为属于社会科学与文化研究中的“语言学转向”。
这样,在文化中的意义过程的核心,存在着两个相关的“表征系统”。通过在各种事物(人、物、事、抽象观念等等)与我们的概念系统、概念图之间建构一系列相似性或一系列等价物,第一个系统使我们能赋予世界以意义。第二个系统依靠的是在我们的概念图与一系列符号之间建构一系列相似性,这些符号被安排和组织到代表或表征那些概念的各种语言中。各种“事物”、概念和符号间的关系是语言中意义生产的实质之所在。而将这三个要素联结起来的过程就是我们称为“表征”的东西。
【译者简介】徐亮,浙江大学教授。
斯图尔特•霍尔(Stuart Hall,一九三二-二○一四),英国文化研究“伯明翰学派”的代表人物。曾任英国开放大学社会学教授。主要著作有(包括编著):《仪式抵杭:战后英国的青年亚文化》、《编码/解码》、《文化 传媒 语言》、《调控危机》、《艰难的复兴之路:撒切尔主义与左派的危机》、《现代性的构成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