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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键作品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致辞

2016-03-19

东吴学术 2016年2期
关键词:马莉音律蜻蜓

许 霆

诗学

在“杨键作品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致辞

许霆

在这美好的金色的秋天,在这美丽的阳澄湖畔,我们来阅读、欣赏和讨论杨键的作品,评诗论道。出席这次研讨会的既有多年交往的老朋友,又有远方来的新朋友,这本身也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杨键既写诗,又画画,这使我想起了任职南方周末报的既是诗人又是画家的马莉,由马莉又使我想起了苏州大学文学院王尧先生对马莉就当前诗歌创作状态说过的一句话,那就是“诗歌未死,读者已亡”,并说这八个字表达了自己对于当下文学秩序的某种失望。这里的“读者已亡”说的是当前新诗所面临的困境,具体来说是三个方面:一是“文学史写作和文学评论正逐渐以小说为中心,其他文体包括诗歌被冷落和挤压”;二是“自己失望的是高贵、教养、优雅、诗性、美学等人类在千万年积淀下来的美好品质,也逐渐在阅读者中消失”;三是“这些‘非常’因素以及一些称为诗人的的写作者之装神弄鬼,影响了我们对诗歌的正常评价。”然后,王尧说,“诗人比起其他写作者似乎更需要经受韧性的磨练和考验,忍受无视和寂寞”。而所谓“诗歌未死”说的正是一些诗人就具有这种“诗人品格”,能够以“韧性”的精神,忍受着无视和寂寞,始终坚守在真正的诗歌阵地,传承着诗歌所具有的美好品质。王尧说马莉是其中的一个,而我想说的是,杨键也是这样的一位具有诗人品格的诗人。

我在新诗现状问题上与王尧有着强烈的同感。在现在的消费主义盛行、诗歌成为写作者玩物或泄私的情况下,确实读者已死。前天我接到一位朋友的邮件,他是一位古今诗歌都很精通的学者,还会唱京剧昆剧,可以说搞了一辈子的诗歌创作和诗歌研究。他在邮件中对我说:“我对新诗越来越失望——绝望——无望。我拿到一本《诗刊》,根本读不进去,所以索性不去理它”。这大概就是“读者已亡”的一种情形,也就是说,既然诗人疏离了读者,读者也就离开了诗歌。这是公平的。

面对新诗的艰难境遇,一批诗人以韧性的品格在坚守着诗歌阵地,忍受着无视和寂寞。无论如何苛刻地说,我以为杨键应该是这种坚守者之一。我们开列出他的坚守成果:一九九五年获首届刘丽安诗歌奖,二○○○年获柔刚诗歌奖,二○○三年《暮晚》被南方都市报评为全国十大好书,二○○六年获宇龙诗歌奖,二○○八年《古桥头》获华语传媒诗歌奖,二○一四年在台湾出版《哭庙》。这里的时间跨度已经有了二十多年,这无疑是一种对于诗歌阵地的真正坚守。而且,我认为杨键的坚守,不仅是在时间上的坚守,更重要的是在诗美上的坚守。我初步阅读,认为杨键的新诗有着这样三个突出的特点。

一是杨键从来没有玩过诗歌,以诚创作,态度极其认真。从《哭庙》中的作品中,我们能够感受到一个诗人痛苦的心灵挣扎,甚至可以看到作品中流着的眼泪,诗人就像哈姆莱特般灵魂经受着痛苦的煎煮。我们都是从那一个年代过来的,读着杨键的诗我们始终能够与他的心灵呼应。这是他以真诚态度认真写作的结果。马莉的老公朱子庆就曾用“认真”“疯狂的慢写作”来形容马莉的创作姿态,说这种姿态“就像一只认真的蜻蜓”。马莉有诗《一只蜻蜓在远方认真地飞行》,马莉说,她曾经仔细地观察过蜻蜓在荷塘中飞翔的一个细节,她为之感动不已,那就是它迅速飞翔但突然静止的动作,马莉用“认真”来命名这个动作。蜻蜓是一种既有情趣的昆虫,其栖止、其飞行均轻盈严谨。古诗有“点水蜻蜓款款飞”、“早有蜻蜓立上头”,莫不见证其“认真”的态度。朱子庆说,如果诗人个个都极认真地对待每一首诗,写诗的人肯定会大大减少,但诗歌的质量却会大大提高。

二是杨键从来没有故作高雅,总是以心创作,与人心心交流。我对现代新诗有点不满的就是有人故作高雅玄虚,也就是王尧所说的装神弄鬼,让人无法读懂。杨键的诗也有深刻的思想,但却是让人可以领悟的;也有现代的技巧,但却是让人可以把握的;也有意象的隐藏,但却是让人可以读懂的。艾略特强调写诗逃避个性,逃避情感,就是要防止诗的恶劣个人性。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杜衡说戴望舒为代表的现代诗写作就是在诗作里泄漏隐秘的灵魂,像梦一般地朦胧,“从这种情境,我们体味到诗是一种吞吞吐吐的东西,术语地说,它底动机是在于表现自己与隐藏自己之间”,也是在强调诗的朦胧还是要让人能够读懂。二十年代末有人向闻一多请教写诗,闻一多批评的写作态度是“太主观”,说“你若把你和她两人的关系说得太琐碎,太写实了,读者便觉得那是你们两人的私事,与第三者无关。你要引起读者的同情,必须注意文学的普遍性,然后读者便觉得那种经验在他自身也有发生的可能,这样读者与作者契合为一——那便是文学的大成功了”。文学个人性和普遍性的契合才是创作的价值所在。

三是杨键从来没有忽视诗美,总是为美创作,重视诗的音律。诗是特殊的语言艺术,音律是其最为重要的特征,或者说是其本体性特征,即使对此存在不同意见,但可以运用音律而不用,就像闻一多所说的“正同藏金于室而自甘冻饿,不亦愚乎?”杨键把书名定为《哭庙》,而在中国传统文字里,哭而无声是“泣”,哭而有声才叫“哭”,也就是说杨键的诗不仅是有情调的,而且也是有声调的,是有着诗的音律美的。这就是杨键自由体诗的重要特征。在他的诗中,诗的“有声之调”即外在的音律,不是依靠着所谓音组的等量重复来形成一种节拍式的形式节奏,而是根据雅克布森的“诗功能”理论,通过相似性原理组合语言因素来形成朗读中诗的音律声调的。这种组和以行顿为平台,然后通过语音与语音、语词与语词、短语与短语、诗行与诗行的对等排列,包括上下、间隔、首尾、节间的对等排列,在多个层次上形成相同或相似的声音的复现甚至反复,然后又与特定的语调和情调相结合,从而创造了自由诗所独有的旋律式节奏和声韵。

不仅坚守新诗创作,而且坚守诗美创作,而这种创作在当今诗歌境遇下实属可贵,所以我们要对杨键表示出由衷的尊敬,这也就成为我们今天讨论杨键诗歌作品的意义。

二〇一五年九月二十二日

许霆,一九五一年生,江苏太仓人,常熟理工学院教授。多年从事中国现代文学教学与研究,主要研究方向为新诗理论。主要著作为:《十四行体在中国》、《旋转飞升的陀螺——百年中国现代诗体流变史论》、《中国新诗发生论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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