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人物绰号的俄译分析

于 鑫

（天津外国语大学 欧洲语言文化学院，天津 300204）

水浒人物绰号的俄译分析

于 鑫

（天津外国语大学 欧洲语言文化学院，天津 300204）

《水浒传》中的人物绰号具有丰富的语义内涵和鲜明的文化特色。俄罗斯著名汉学家罗加乔夫在《水浒传》俄译本中较好地翻译了这些绰号，他的主要翻译策略可看作是“依其义不用饰”，以异化为主，归化为辅。但由于他对个别绰号的意义理解不足和偏差，也犯了一些翻译错误。本文在总结罗加乔夫翻译策略的基础上对个别绰号的俄文译法提出商榷。

水浒传；绰号；文化；俄语翻译1

中国古典文学名著《水浒传》的唯一俄译本出自俄罗斯著名汉学家、翻译家阿列克谢·罗加乔夫（А. П. Рогачев，1900-1981）之手。该译本1955年首次出版，之后多次再版（最近一次是2014年）。阿列克谢·罗加乔夫是前驻华大使伊戈尔·罗加乔夫（罗高寿）的父亲，也称“老罗高寿”，曾在中国工作过十二年，精通中国历史、文化和民俗，对汉语成语与俚语有深入的研究，他所翻译的《水浒传》和《西游记》都是中国文学名著俄译本中的代表作，其经典程度至今无人超越。

《水浒传》中给读者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梁山好汉的绰号。这些绰号高度精炼而又内涵丰富，生动形象地反映了人物的相貌、性格、特长等，充分体现了中华古典文化特色。准确、生动地翻译这些绰号是《水浒传》翻译工作的难点。本文将结合中、俄人物绰号的特点，探讨罗加乔夫的绰号翻译策略及其得失。

一、水浒人物绰号概观

绰号是对人物的一种描写性的重新命名。水浒人物绰号与日常生活中的人物绰号略有不同，它们以褒义为主，属于文学描写，具有较强的书面色彩。在形式上以三字居多，也有少数二字和四字的。其中有比作动物的：如“白花蛇”“插翅虎”；有比作神鬼的，如“母夜叉”“八臂哪吒”；有比作人物的，如“小李广”“赛仁贵”；有表示体貌的，如“美髯公”“青面兽”；有表示性格的，如“拼命三郎”“浪子”；有表示职业的，如“神医”“圣手书生”；有表示特长的，如“混江龙”“浪里白条”；有以兵器为绰号的，如“没羽箭”“双鞭”；有直接赞扬的，如“镇三山”“百胜将”等。

束定芳（2009:31）从认知语言学角度考察绰号后认为，绰号主要是根据两种事物之间的相似性或相关性构成的。水浒人物绰号中一般都存在隐喻、转喻和转隐喻。隐喻以相似性为基础，多以鬼神、历史人物、虎豹蛇虫为喻体；转喻建立在相关性基础上，以人物的长相、穿戴、身份、行为特征等为依据；而转隐喻则是隐喻与转喻的结合，同时体现了相关性和相似性（如“青面兽”“赤发鬼”）。

水浒人物绰号是翻译的难点，主要原因在于：

（一）水浒人物绰号含有丰富的文化意象，对它们的理解离不开文化语境，而翻译活动又必然会导致文化语境的缺失。一些中华文化语境中的特有词语在西方没有等值词语（如“玉麒麟”“井木犴”），还有一些比做人物的绰号（如“小李广”“病尉迟”）也难以实现译语和原语的功能对等。由于中外文化差异，绰号的翻译始终处于归化和异化的选择之中。归化和异化这两种翻译策略，是美国翻译理论家韦努蒂（L.Venuti）提出的。归化以译入语为中心，追求译文符合译入语语言及文化规范，比如“豆腐”译为“соевый творог”；异化则尽可能保留原语的语言和文化特色，比如“豆腐”译为“доуфу”。归化译法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译文，但会丧失其原有的文化特征；异化译法能够保存异国情调和原文的风格特色，但会加大理解负担。这是一种两难的选择。例如，在水浒绰号翻译时，“催命判官”“霹雳火”是否应该转换为西方读者更熟悉的“死神”？“雷神”？不同的译者可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二）水浒人物绰号简短但内容丰富，概括性极强，而西方语言往往不具有汉语的简洁性。所以，如果逐字翻译的话有时译语会过长，失去了绰号应有的形式特点。而且，绰号翻译还限制了译者对翻译补偿手段的使用。译者应尽量避免扩展性释义，尽量避免做夹注和脚注。总之，由于要用精炼的外语词语概括绰号的语义内容，所以翻译时有时难免会有意义损失。比如，对于“拼命三郎”“立地太岁”等绰号，罗加乔夫只是译出了部分语义内容。

（三）某些水浒人物绰号本身的语义较为含糊。比如，“呼保义”“一丈青”究竟是什么意思，在水浒研究界尚有很多争议。还有一些词语当时的语义可能与现在不同，比如“病大虫”中的“病”，“短命二郎”中的“短命”，这需要进行一定的考据工作。

总之，要想使绰号和译名在形式、意义和功能方面完全统一较为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译者有时必须在形式、意义和功能的统一性之间做出一些取舍。笔者认为，在绰号翻译时，应把再现绰号的功能放在优先地位，译者应首先追求传神，其次再追求达意。

二、俄语人物绰号的特点

俄语绰号的历史久远，使用广泛。在姓氏出现之前，俄罗斯人相互用名字或绰号进行称呼。17世纪之前，在俄罗斯绰号可以看作是第二个名字，发挥姓的作用，以至于后来有些绰号演变成了姓。比如：“Кривоносов（克里沃诺索夫）”，意为“歪鼻子”；“Горбачёв（戈尔巴乔夫）”，意为“驼背”；“Скороходов（斯科罗霍多夫）”，意为“走路快”。姓氏出现之后，绰号依然在交际中被广泛使用。在文学作品中，绰号更是对于塑造人物形象发挥了重要的功能。“许多文学大师更是在创作实践中汲取绰号这种具有强大生命力的语言精华来塑造人物，从而增强其作品的鲜活性、生动性。”（于双雁，2012：97）例如，果戈里小说《死魂灵》中有两个人物分别叫做“Толстунчика/（肉团儿）”和“Чернушка/（黑宝宝）”。

俄语绰号以口语和俗语体为主。从语义上看，可以表示外貌，如：“Беззуб/（没牙）”“Голова/（脑袋）”；表示性格特征，如：“Молчун/（木瓜）”“ Грозный/（暴脾气）”；表示排行，如：“Первый/（老大）”；表示职业，如：“Колесо/（轮子，称呼赶大车的人）”、表示地域，如：“Невский/（涅瓦河的）”等；从称呼对象看，可分为个人绰号，如：“Воробей/（麻雀）”“Ложка/（勺子）”；集体绰号，如：“хохол/（一撮毛，称呼乌克兰人）”、“урюк/（杏干，称呼中亚人）”；从情感色彩上来看，可分为褒义绰号、贬义绰号和中性绰号。

俄语绰号的生成机制与汉语一样，也广泛使用隐喻和转喻。例如：用动物名称隐喻，如：“Волк/（狼）”“Блоха/（跳蚤）”“Селёдка/（鲱鱼，指瘦女人）”；用人体特征转喻，如：把长着大胡子的人叫“Борода/（胡子）”，把鼻子大的人叫“Носище”。有时还会使用反语，如：把长得丑的女孩叫“Красавица”，把笨人叫“Академик”。

从形式上看，俄语人物绰号有以下特点：

（一）俄语多利用固有的构词手段，采用后缀法或复合法构成绰号词语，例如：“Болтунов/（饶舌的人）”、“Голопопик/（光屁股蛋儿）”。

（二）俄语中许多绰号是在姓名的基础上通过谐音或联想方式形成的。谐音：Лысенко – Лысый, Кузьмин– Кузя, Рыбалко – Рыбаля, Шевченко – Шева, Сергей– Серый, Ангелина – Ангел, Лужков – Лужок。联想：Воробьёв – Птица, Судаков – Рыба, Огурцов – Овощ, Шапошников – Кепка, Зайцев – Кролик。

（三）俄语绰号在形式上以单词居多，词组形式的绰号（比如Лошадиная голова, Северная акула）并不多见。据统计，93.4%的中小学生绰号和93.3%的大学生绰号由一个单词构成（Родина，2014：121-126）。

（四）俄语绰号多为名词形式，但也还有不少形容词性的绰号，例如：“Долгорукий/（长手）”、“Тяжёлый/（长得胖的人）”、“Железный/（性格坚定的人）”。据统计，7.2%的中小学生绰号和8.4%的大学生绰号是形容词（含形动词）形式的。（Родина，2014：123-128）

在翻译水浒人物绰号的时候，罗加乔夫考虑到了俄语绰号的特点。他充分利用了俄语构词手段，构造了一些合成词，如：火眼狻猊（Огневноглазый лев），还把一些绰号由名词形式变为形容词形式，如：豹子头（Барсоголовый）或形动词形式，如：摸着天（Достающий небо）。此外，罗加乔夫还尽可能使绰号译名简洁化，以符合俄语绰号的特点。

三、《水浒传》俄译本中绰号的翻译策略

我们把罗加乔夫的绰号翻译分为直译和意译两类：

（一）直译

据笔者统计，60%以上的绰号罗加乔夫采用了直译。其中主要有：入云龙（Дракон, парящий в облаках）、小李广（Маленький Ли Гуан）、扑天雕（Взмывающий в небо орел）、双枪将（Полководец с двумя пиками）、没羽箭（Стрела без оперения）、插翅虎（Крылатый тигр）、混江龙（Дракон, будоражащий реки）、白日鼠(Дневная крыса)、鼓上蚤(Блоха на барабане)、金毛犬(Рыжий пес)、圣水将军(Волшебный полководец воды)、神火将军(Волшебный полководец огня)、赛仁贵(Соперник Жэнь Гуя)、锦毛虎(Пятнистый титр)、出洞蛟(Вышедший из пещеры дракон)、铁扇子(Железный веер)、花项虎(Тигр с пятнистой шеей)、中箭虎(Раненный стрелой тигр)、石将军(Каменный полководец)、小尉迟(Маленький Юйчи)、母大虫(Тигрица)、打虎将(Полководец, побивающий тигров)、小霸王(Малый властелин)、金钱豹子(Пятнистый леопард)、鬼脸儿(Лицо дьявола)、出林龙(Дракон, вышедший из леса)、独角龙(Однорогий дракон)、笑面虎(Смеющийся тигр)、铁臂膊(Железные руки)、一枝花(Одинокий цветок)、白花蛇(Пятнистая змея)、神医(Волшебный врач)等。

在直译的时候，为使译语简洁，罗加乔夫使用和创造了一些合成形容词，把许多绰号的译语控制在两个词之内。例如：九纹龙(Девятидраконовый)、赤发鬼(Рыжеволосый дьявол)、矮脚虎(Коротконогий тигр)、九尾龟(Девятихвостая черепаха)、青面兽(Черномордый зверь)、金眼彪(Золотоглазый тигр)、青眼虎(Черноглазый тигр)、两头蛇(Двухглавая змея)等。

直译除了不失文化特色之外，还有一个好处是能省去一些解释的麻烦，减少误译的可能。比如，有人考证，“小旋风”和“黑旋风”中的“旋风”是宋代的一种炮。但笔者认为，罗加乔夫直译为“Маленький вихрь”和“Черный вихрь”是可行的，至于“旋风”到底怎样解释，由读者来决定。这符合韦努蒂（Venuti,1995: 20）所倡导的异化策略，即“译者尽可能不去打扰作者，让读者向作者靠拢”。

（二）意译

罗加乔夫采用的意译策略有：

1. 释义性翻译

罗加乔夫对部分绰号采用了释义性的译法。其中有：花和尚（Татуированный монах）、行者（Странствующий монах）、铁面孔目（Справедливый судья）、活阎罗（Живой владыка ада）、圣手书生（Волшебный писарь）、神行太保（Волшебный скороход）、神机军师（Гениальный полководец）、玉臂匠（Чудесный гравер）、镇三山（Покоритель трех гор）等。比如，这里的“花和尚”释义为“有纹身的和尚”，“行者”释义为“流浪的和尚”。经过这样的释义，更易于为异域读者理解。

2. 减译

罗加乔夫对部分绰号进行了简化，略去了一些语义内容。比如：托塔天王（Небесный князь）、呼保义（Охраняющий справедливость）、智多星（Премудрый）、金枪手（Золотое копье）、短命二郎（Недолговечный）、紫髯伯（Рыжебородый）、百胜将（Непобедимый）、天目将（Глаз неба）、拼命三郎（Отчаянный）、操刀鬼（Дьявол ножа）、轰天雷（Потрясающий небеса）。减译的目的是使译名简洁易懂。比如“托塔天王”只译为“天王”，至于“托塔”之义，并非关键所在，如果强行译出，反倒使读者增加疑惑。减译还可以避免理解上的分歧，比如对于“呼保义”，水浒研究界有不同的理解。罗加乔夫只译出了“保义”的字面意思——保卫正义，虽有语义缺失，但在评价功能上与原文是一致的。

3. 变译

罗加乔夫改变了一些绰号中的不为俄语读者所知的隐喻形象，例如：“井木犴”为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二十八星宿之一，罗加乔夫将其译为更易于为西方读者理解的“Бог-хранитель”。类似的例子还有：霹雳火（Громовержец）、丧门神（Дух смерти）、险道神（Дух погребения）、母夜叉（Людоедка）、催命判官（Бог смерти）、云里金刚（Бог-хранитель в облаках）、八臂哪吒（Восьмирукий Будда）、飞天大圣（Великий праведник, взлетающий в небо）、立地太岁（Глава духов и демонов）。变译属典型的归化译法，是在西方文化体系中寻找中国特有文化形象的相似物。这也是杰克逊（J. Jackson）《水浒传》英译本①中绰号翻译的典型处理方法。

总的来看，罗加乔夫的绰号翻译是以异化为主，归化为辅的。罗加乔夫尽量在译文中保持了原文的表达形式，但对一些俄语读者难以理解的绰号，他也并不硬译，而是采取了一些变通的归化译法。我们认为，罗加乔夫的绰号翻译策略与《水浒传》另一英译本译者赛珍珠（P. Buck）倡导的“依其义不用饰”②的翻译理念是相符的。赛珍珠在绰号翻译时优先选择直译，不轻易改变作者的表述方式，不做过分的修饰和补偿，尽可能保留中国特色（邱玉琳 任晓霏，2001:191）。

四、对罗加乔夫个别绰号译法的商榷

由前文可见，罗加乔夫合理地运用了翻译策略，较好地再现了水浒人物绰号的语义内涵和评价色彩。但是，俄译本中也有个别绰号的译法值得商榷。其不足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存在理解错误

罗加乔夫对个别绰号的来源考证不足，存在着一些理解上的偏差，主要有：

短命二郎（Недолговечный/活不长的）：此绰号中的“短”读四声，在鲁西南方言中是“追赶”的意思，“短命”即劫取他人性命。笔者建议把“短命二郎”译为“ Вестник смерти”。

病尉迟“Злой Юйчи”：罗加乔夫可能是认为“病”译为“больной/（生病）”不妥，于是变译为“злой/（凶恶的）”。“据前人考证，‘病’是宋人口语，有‘赛’、‘竞’等义，是比得上、赛得过的意思”（朱国伟，2007：56）。因此，“病”、“赛”都可译为“Соперник”。“病尉迟”即“Соперник Юйчи”。“病关索”和“病大虫”这两个绰号同理。

没面目（Безликий/面目不清楚的）：《水浒传》第六十七回中说：“平生最无面目，到处投人不着，山东、河北都叫我做没面目焦挺。”（施耐庵 罗贯中，1994：579）可见，“没面目”是指没面子，不让人待见，笔者建议译为“Нелюбимый”。

活闪婆（Огонь-баба/火婆娘）：“闪婆”在俗语中指雷公电母中的电母。罗加乔夫显然是没有理解其意思。俄文维基百科Речные заводи（水浒传）词条中将此绰号的译法改为“Мать молний”③，是比较贴切的。笔者建议也可变译为“Живой дьявол”。

毛头星（Кудрявый/卷发的人）：此处“毛头”并不指卷发的人。在古代毛头星是彗星的俗称，被认为是灾祸的象征，也可以借指易惹祸的人。笔者建议译为“Зловещий”。

独火星（Одинокий огонь/孤零零的火）：封神演义中，独火星是大周天三百六十五星之一。《水浒传》第三十二回中说“因他性急，好与人厮闹，到处叫他做独火星孔亮”。（施耐庵 罗贯中，1994：579）可见“独火星”比喻脾气暴烈的人，“Одинокий огонь”不易使人产生这样的联想，笔者建议改为“Огневой”或“Вспыльчивый”。

（二）用词不够准确

我们认为，有些绰号译名中的用词不够准确。比如，“玉幡竿”译为“Нефритовая колонна（玉柱）”，这可能会使俄语读者不知所云。“幡竿”指挑着幡（直着挂的长条形旗子）的杆子，常立在战船上。笔者认为，幡竿”可译为“флагшток/（旗杆）”或“мачта/（桅杆）”，以暗合玉幡竿孟康的职务——主管造船。再如，“小遮拦”译为“Маленький, неудержимый/（小的，拦不住的）”，这里的“小”是相对于他哥哥没遮拦穆弘而言的，应译为“Младший неудержимый”。又如，“旱地忽律”译为“Сухопутный зверь/（陆地上的野兽）”。“忽律”的含义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指“鳄鱼”，还有一种说法是指“雷”。无论采用哪种说法，译为“зверь”都不够准确。

（三）主要信息缺失

如前面所言，罗加乔夫对有些绰号采取了减译的策略，这符合绰号的简洁性特点。但是，绰号中的传达的主要信息不应省略，否则会与原文在语义上背离太多。比如，罗加乔夫把“美髯公”译为“Бородач/（大胡子）”，省略了“美”，显得美中不足，可考虑译为“Красивый бородач”或“Бородатый красавец”；“急先锋”译为“Стремящийся вперед/（向前冲的）”，这里并没有体现出“先锋”之义，笔者建议译为“Стремительный авангард”。又如，罗加乔夫把“丑郡马”译为“Безобразный зять/（长得难看的女婿）”，“郡马”之意没有译出（《水浒传》中丑郡马宣赞确实当过郡马），建议译为“Уродливый муж принцессы”。

（四）僵化直译

对于表义含混、直译难以理解的绰号，应该变译。比如，对于“一丈青”，有人认为是一种大蛇，有人认为是一种簪子，有人认为只是形容个子高并且穿黑衣。在《水浒传》的三个英译本（译者分别为赛珍珠、沙博理和杰克逊）中，“一丈青”分别译为：The Ten Foot Green Snake、Ten Feet of Steel和Pure One（王丽, 2009：35）。赛珍珠采用了“大绿蛇”之义，只是把“一丈”改译为“十英尺”。而沙博理和杰克逊都进行完全的变译。回过头来看罗加乔夫的译法（Зеленая в один чжан/一丈长绿色的），显得过于僵化，泥于原文，难以被普通俄语读者理解。笔者建议不如也使用变译方法，比如译为“Красавица-змея”。再如，罗加乔夫把“玉麒麟”中的“麒麟”音译为“Цилинь”。绰号翻译时，除非涉及专名，应尽可能不用音译。麒麟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祥瑞之兽，脱离开汉语的文化语境，西方读者可能会难以理解。沙博里在《水浒传》英译本中使用了“unicorn/（独角兽）”这个词。“unicorn”是传说中身体似马，头上长一只角的独角兽，象征好和谐和融洽的统治者。俄语中的“единорог/（独角兽）”一词也有类似的象征意义。为便于理解，笔者也建议把“玉麒麟”变译为“Нефритовый единорог”。

五、结语

水浒人物绰号中包含着丰富语义内容和文化信息，翻译后不但发生语言表达方式的改变，而且面临文化语境的缺失。所以绰号的翻译重重困难，有时甚至是不可译的。罗加乔夫在《水浒传》俄译本中应用了合理的翻译策略，他考虑到了俄语绰号的语言特点，“依其义不用饰”，以异化为主、归化为辅，较好地翻译了梁山好汉的绰号，今天看来，他的大多数绰号译名是非常成功的，体现了较高的翻译艺术水准。但他的个别译法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其失误表现在对原语的理解和译语的表达两个层面。在理解层面上，主要是对个别绰号的语义内涵理解不够：或者只从字面理解而忽视了词语的深层内涵，或者只在当代背景下理解词语而忽视了词语的语义变化，或者受到了一词多义的干扰；在表达层面上，则体现为用词不够准确、省略过多和僵化直译。这些也是翻译具有丰富文化意象的词语时最容易出现的问题。

注释：

① Jackson, J. 1937. Water Margin[M]. Shanghai: The Commercial Press Ltd.

② “依其义不用饰”原出自《法句经序》：“佛言‘依其义不用饰, 取其法不以严’”。

③ 请参阅维基百科https://ru.wikipedia.org/wiki/Речные_заводи。

[1] Venuti, L. 1995. 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A History of Translation[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 Родина Н. А. 2014. Современные детские и молодежные прозвища: Структурно- семантический и функциональнодинамический аспекты[D]. Смоленск: Смоленский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университет.

[3] 邱玉琳 任晓霏. 2011.“依其义不用饰”和“信达雅”翻译标准——与亦歌先生就赛珍珠《水浒传》英译本价值商榷[J]. 作家, (6):191-192.

[4] 施耐庵 罗贯中. 1994. 水浒传[M]. 北京：华夏出版社.

[5] 束定芳. 2009. 绰号的认知语言学分析——以《水浒传》中108将绰号为例[J]. 外语学刊, (2):29-32

[6] 王丽.2009.《水浒传》中人物绰号英译的评析及重译[D]. 保定：河北大学.

[7] 于双雁. 2012. 俄语绰号探析[J]. 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哲社版), (3):97-100.

[8] 朱国伟. 2007.《水浒传》中几个难解绰号索解[J]. 菏泽学院学报, (6):55-57.

An Analysis of Russian Translation of Nicknames in The Water Margin

The nicknames in the Water Margin have abundant Implications and distinct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The Russian translation of Water Margin translated by Rogachov, A. , who is a renowned sinologist, dealt properly with the nicknames of the characters. The fundamental strategy of Rogachov’s translation is “focusing on the meaning and avoiding modification”, that is to say, he mainly made use of foreignization with the supplement of domestication. However, because of his imperfect understanding or misunderstanding of some particular nicknames’ connotations, he also made some translation mistakes. This paper, based on the summarization of Rogachov’s Russian translation of nicknames, points out some of his mistakes.

Water Margin; nickname; culture; Russian translation

H059

A

2095-4948（2016）01-0080-05

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基于汉俄句型对比的外宣翻译研究”（15BYY192）的阶段性成果。

于鑫，男，天津外国语大学欧洲语言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语义学、俄汉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