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玲珑格调高——潘公凯先生水墨作品的感悟与解读
2016-03-19高雪莹宁波大学浙江宁波315211
⊙高雪莹[宁波大学,浙江 宁波 315211]
心路玲珑格调高——潘公凯先生水墨作品的感悟与解读
⊙高雪莹[宁波大学,浙江宁波315211]
摘要:本文以潘公凯先生的水墨作品为赏析对象,对其作品进行深入的赏析与解读,在现代潮流的冲击下,中国传统艺术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如何成功转型并且不失传统精髓是每个艺术家创作时所面临的巨大问题,潘公凯先生以其深厚的水墨功力,独特的绘画风格在“中国传统水墨如何具有现代性”这一道路上努力实践着。他为未来水墨画的发展提供了示范的同时也寻找到一种可能,其独特的绘画格调值得细细品读。
关键词:水墨格调潘公凯绘画
水墨作为传统的绘画艺术方式,以其寂静深沉的意境之美感染着欣赏者。在现代语境中,水墨艺术发生了深刻的变化。色彩、线条等形式语言的不断创新构成了心与物交融的意象,从而形成了新的审美传达与创造。
水墨绘画是艺术家看待世界、体悟世界、解读世界的一种独特艺术方式,作为一名理论与实践并行的艺术大师,潘公凯先生不落窠臼,以独特的风格融入其作品之中,使作品韵格高深,自成一家,大大拓展了大写意水墨画的审美意趣。
潘公凯先生的大写意作品以水墨花卉题材居多,尤其以绘画墨荷见长。美术史家薛永年先生称赞潘先生的墨荷:“磅礴中有淡荡,雄厚中有柔劲,空灵中有饱满,潇洒中有风骨,奇崛中有方圆,野战中有纪律,沉郁中有灵光,恣意中有理路,气韵兼力,能在以简驭繁中臻于超神理得。”①
墨荷系列作品可以说是潘公凯先生艺术思想的载体,是潘公凯先生对“中国现代美术之路”的大胆实践,荷花这一意象的选取源自传统,千百年来对它进行描绘的艺术家不胜枚举,然而潘公凯先生却将全新的气息与精神注入其中,达到激动人心的效果。以其作品《仲夏之梦》为例,画面黝黑茂密,是潘先生一贯的大笔大墨,先生先以重墨勾勒荷叶的轮廓,又以大笔触写其叶,正如石涛所谓的“大起造,大挥写”。暗中有明,浓中有淡,同时也避免了简单的抽象形式的组合,而使画面富有浓郁的人文情怀。潘先生于水晕墨章间作灵魂之舞,在浓重墨色中释放出清浅的生命之韵,从“浓”与“淡”的冲突中创造出一种有灵性的张力。幽幽荷韵,盈盈水波,仿佛身处于清晖下的荷塘,于无声处给观者以恬淡自然之感,并从中寻得生命的真谛。静水幽荷在古老的水墨中复活,共谱一曲仲夏之梦的清歌。正如李义山诗云:“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仲夏之梦》
《凉秋》一作正是写秋日残荷这一意象,《凉秋》笔走龙蛇,气势撼人。秋日残荷的意象被塑造得质坚如铁,画面线条盘曲交织,百折不回,且行且住。潘先生通过残荷这一意象一抒胸中块垒,但又毫无画史纵横习气,一枝一叶,自有其千岩万壑之趣,极富人文情怀。《凉秋》以重墨勾勒荷花枝荷叶经脉轮廓,复以大笔触写其叶,于荷叶处较为平缓地处理其层次,在细节处大胆抽象,局部疏密有致、用笔的疾徐、线条的节奏井然有序,整个画面气韵生动。潘先生对荷花的处理可谓极简,但其结构却很有力量,这归功于画家对具象与抽象的边缘界限良好的控制,点与线交织穿插于遒劲的笔痕之中,在画面上形成了充满生命的纵横潜流。
《凉秋》
《紫雪》是一幅展现了潘公凯先生文人意气与诗人情怀的作品。从文徵明起,紫藤与画家结缘,遒劲的笔力刻画了枝条的韧性与生命力,淡雅的花瓣柔和了整个画面,“力”与“柔”的完美组合带来全新的视觉感受。同时,潘先生对“密”与“疏”的控制力十分良好,密集的藤条是画面的主体,置于画面的当眼处,于画面左上与右下两角分别点染少量紫藤花,左下则大片留白,使画面整体空间感与张力得到凸显。同时画家刻意经营,绘出风的方向,使画面更为灵动。贯穿画面正中的主干折射出画家顶天立地的气质,不慕红尘的羁绊,只求内心的恬适。正如王世贞的诗句:“紫雪半庭长不扫,闲抛簪组对清吟。”
传统是一种压力,现代也是一种压力,潘公凯先生正是于双重压力之中独辟蹊径,创造了新天地。他的作品既不对“祖先的奢华形式”过度沉迷,也不对所谓“梦想的原创性和独立性”趋之若鹜,而是展现出一种“本体富有生命力的自然”,这才是现代艺术真正的原创性,是自我情志的表达。他笔下的荷花绽放出一种神圣的生命力,那是一种来自原始的荒野般的精神,观者仿佛从中可以看到花朵绽放时所涌现出的来自自然的召唤力,仿佛有什么从中欲要挣脱出来。其作品格调高雅,灵趣蔼然,又境极荒远。不由使人想起《南田画拔》中关于荷的画题:“湖中半是芙渠,人从绿云红香中往来。时天宇无纤埃,月光湛然。金波与绿水相涵,恍若一片碧玉琉璃世界。身御泠风行天水间,即拍洪崖,游汗漫,未足方其快也。”②
潘公凯先生笔下的荷花极为夺目,他通常将荷花的形态画得极为凝重与沉厚,同时又于沉稳间透出一股飞扬的灵气,一眼望去,只见荷叶田田,水墨淋漓,用笔的中侧与用墨的枯湿早以在这一池墨色中幻化无迹。只留下星光点点,如梦似幻的格调与意境,正如潘先生自己所说:“我想画得很黑,整个把它压得黑黑的,让荷花亮出来,让这个光点亮出来。这个亮点有点儿像眼睛,有点像萤火虫。”③
潘公凯先生的绘画抒发着中国文化氛围下国人精神的内涵和外延,他的作品不再是自身心意机能的阐发,而是一种在原始冲动和教养冲动下对伟大范型的追求,潘先生会用一些耳熟能详的词汇去解释他的作品,他并不热衷于创造一些崭新的术语,但是这些看似传统的观念却被他在绘画中转化为视觉上的一种表现,成为他绘画创作的一部分素材。从潘公凯先生的父亲著名国画大师潘天寿先生起,就喜欢以格调论画,并赋予了“格调”一词新的内容,即高度的约束力和严峻的意志。“格”就是约束力,“调”则是约束力控制下的一种升华,一种风姿,一种高雅。潘公凯先生承继了父亲的精神,他希望自己的作品是一种“痕迹”,展现的不再是作品本身,作品可以失去,但会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这正是他所说的“我始终把自己的作品和其他的事情一样,看成是我生命的痕迹”④的真意所在。
叶燮在《原诗》中有这样两段关于诗歌败亡的警告:“诗之亡也,亡于好名。没世无称,君子羞之,好名宜亟亟矣。窃怪夫好名者,非好垂后之名,而好目前之名。目前之名,必先工邀誉之学,得居高而呼者倡誉之,而后从风者群和之,以为得风气。于是风雅笔墨,不求之古人,专求之今人,以为迎合。其为诗也,连卷累帙,不过等之揖让周旋、羔雁筐篚之具而已矣。”“诗之亡也,又亡于好利。夫诗之盛也,敦实学以崇虚名;其衰也,媒虚名以网厚实。于是以风雅坛坫为居奇,以交游朋盍为牙市,是非淆而品格滥,诗道杂而多端,而友朋勿之义,因之而衰矣。”这里的诗歌换成美术亦可说明问题,其中所提到的“是非淆而品格滥”让我们把关注点再次回到“格调”的问题上,“格调”不仅仅是艺术家自身修养的反映,它关乎艺术的同时也关乎当代的艺术在当代的命运,潘先生正是在这一视野下,为中国绘画的现代性进行着深刻的思考。同时也尽己所能地为后辈提供一种示范,当我们面对传统艺术这座高峰时,如何将它的精粹纳入现代性之中,同时又保有它的独立性与传承性,使其在传统中闪烁现代的火花。作为一个现代的艺术家,在中西文化冲突的大背景下,面对传统时,潘公凯先生试图用现代性来为传统正名,同时积极去寻找传统绘画中艺术家面对自然与情志的方式。
感悟与解读潘公凯先生的作品,我们会发现潘先生是在面向着“绝对”本身创作,他在追求一种崇高的无限艺术的可能,他以诗人的心境去书写自然,书写情志,书写命运,正如方干《赠美人》诗云:“直缘多艺用心劳,心路玲珑格调高。”
①薛永年,《深思远瞩的学者画诉求——在潘公凯作品前面》,《美术研究》2007年第1期,第14-15页。
②《南田画跋》,《中国书画全书》第7册,第974—987页。
③④潘公凯:《守护理想——我的艺术与人生之路》,联经出版社2006年版,第88—89页,第106-107页。
参考文献:
[1]薛永年.深思远瞩的学者画诉求——在潘公凯作品前面[J].美术研究,2007(1).
[2]潘公凯.守护理想——我的艺术与人生之路[M].台北:典藏艺术家庭股份有限公司,2006.
[3]卢甫圣编.中国书画全书[M].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2001.
作者:高雪莹,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民间工艺美术理论与实践。
编辑:曹晓花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