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鲁胜《墨辩注·叙》的逻辑思想
2016-03-18卢芸蓉
卢芸蓉,陈 灵
(湘潭大学哲学系,湖南 湘潭 411105)
论鲁胜《墨辩注·叙》的逻辑思想
卢芸蓉,陈 灵
(湘潭大学哲学系,湖南湘潭411105)
鲁胜是中国古代逻辑史研究的第一人,作为乱世遗珠的《墨辩注·叙》,虽不足三百字,但包涵了丰富的内容,鲁胜提出诸多创造性的见解。第一,鲁胜首次总结先秦名辩的历史,分野先秦名辩源流及流派沿袭;第二,鲁胜首次概括先秦名辨的内容与目的;第三,鲁胜首次归纳了名辩研究的方法等。但《墨辩注·叙》同样存在认识上的不足和时代局限,通过对叙的内容及其不足的分析,进而管窥鲁胜的逻辑思想及其派别。
鲁胜;《墨辩注·叙》;逻辑思想
鲁胜是西晋时期著名的逻辑学者,但我们对其生平和著述知之甚少,只能从《晋书·隐逸传》中略知一二。鲁胜将《经上》、《经下》、《经说上》、《经说下》四篇辑为《墨辩》,并“引说就经,各附其章”,为之作注,即《墨辩注》。但《墨辩注》“遭乱遗失”,仅存其叙,是为《墨辩注·叙》。
一、鲁胜作《墨辩注》的背景和初衷
1.思想大一统与秦汉时期的墨学中绝。自商鞅变法以来,秦重法家之言,以法治国、以法强国。秦始皇纳李斯谏言,焚烧百家书、禁百家之言,专恃法家,“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焚民间诗书、禁诸子私学,墨家亦难逃一劫。但秦朝短促而亡,焚诗书、禁私学,不足以亡绝墨学。真正让墨学遭受灭顶之灾的是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大一统政策。董仲舒认为,“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思想大一统可使“邪说灭息”、“统纪可一”、“法度可明”、“民知所从”。因此,董仲舒在举贤良对策中谏言汉武帝,“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1]965-966由于儒学的独尊,墨学及其他诸子之学都遭受惨痛的损失。国家法度不许言墨治墨,遂使墨学亡绝。
2.魏晋玄学逻辑的兴盛与墨学的微兴。经过两汉四百余年,先秦名家辩论的方式,到三国以前近乎亡绝。在汉代,仅有《盐铁论·褒贤》篇说过,“东方朔自称辩略,消坚释石,当世无双”。[2]曹魏时期,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研究名家的辩论方式,辩学有了再兴的迹象。魏武帝曹操崇尚法术,禁绝淫祀,廓清神学迷信,用人唯才,起到推动社会发展的作用,同时为辩学突破发展的桎梏起到关键作用。汉武帝以来的儒学独尊、道家宗教化的转型、东汉时期佛教的传入、魏晋玄学思潮的兴起,形成了自秦汉思想大一统以来的首次多元文化的氛围。相对宽容的政治文化环境,士族开谈论之风,名辩思想因而也有了再兴的机会。儒、佛、道、玄四派的争论,使得久被废弃的墨家名辩之学再次引起人们的注意。然而,这一时期墨学的微兴,只是因为墨家名辩的方法,适用于当时论政的需要。鲁胜便是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开始了先秦名辩的研究。
3.鲁胜作《墨辩注》的初衷。“自邓析至秦时名家者,世有篇籍,率颇难知,后学莫复传习,于今五百余岁,遂亡绝。”鲁胜在这里指出了名辩传习的历史和亡绝的原因,而后指出作注的初衷“其或兴微继绝者,亦有乐乎此也”。鲁胜总结了先秦名家的发展脉络,肯定了邓析作为名家之首的地位。在墨学亡绝的问题上,鲁胜表达十分模糊,用“率颇难知”,太艰深难懂,以致莫复传习。或许鲁胜知道墨学中绝五百余年的部分原因,可能囿于当时的政治环境而不能或者不敢秉书直言。鲁胜是第一位把《墨经》中《经上》、《经下》、《经说上》、《经说下》四篇称为《墨辩》的。在研究方法上,鲁胜强调“引《说》就《经》,各附其章,疑者阙之”,为后世的研究树立了榜样。在研究的史料的选取上,鲁胜“采诸众杂”,以广阔的视野研究名辩,并将散见的名家辩言辑为《刑名》。在研究的目的上,鲁胜提出“兴微继绝”,道出了自己作《墨辩注》的初衷,也对后世治墨学提出殷切的希望。
二、鲁胜对先秦名辩的历史总结
1.揭示了名辩的内涵和作用。“名者所以别同异,明是非,道义之门,政化之准绳也。”鲁胜提出名辩的内涵是“别同异”和“明是非”,作为“道义之门”和“政化之准绳”。关于名辩的功用,鲁胜是在总结先秦诸家的基础上概括出来的。孔子认为“为政必先正名”;墨子认为:“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3]386公孙龙认为“以正名实,而化天下焉”;[4]30韩非主张“循名实而定是非,因参验而审言辞”;[5]132如果说“别同异,明是非”是名辩在哲学认识论角度的作用,“道义之门,政化之准绳”,作为政治教化的工具即名辩的现实功用。鲁胜将为政治伦理服务作为名辩的终极目的,这是符合先秦时期名辩的发展情况及特点的,也是符合鲁胜作《墨辩注》的初衷。
2.指出了以“正名”为重要内容的名辩逻辑的渊源和重要性。“孔子曰:必也正名,名不正则事不成。”这句话指出名学的渊源问题,孔子这句话揭示了“正名”的重要性。鲁胜首先引出孔子的“正名”思想,作为正名学说的渊源,并将之纳入“名学”的研究范围。这与班固《汉书·艺文志》中的记载是相符的,“名家者流,盖出于礼官。古者名位不同,礼亦异数。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此其所长也。及讦者为之,则苟钩釽析乱而已。”[1]688鲁胜由正名思想引出名家的源流,进而总结名家研究的内容。如单从正名思想的来说,鲁胜将孔子作为正名思想的开创者,是符合历史事实的。如果从名辩研究内容的角度,将孔子划入名家亦是可取的。由此可看出鲁胜对先秦名辩的研究是深刻而有见地的。
3.指出墨子对名辩的发展及流派沿袭。“墨子著书,作《辩经》以立名本,惠施、公孙龙祖述其学,以正形名显于世。”在墨子是否著书的问题上,学术界一直有争议。多数学者倾向认为《墨子》一书是墨子弟子及再传弟子辑录而成,类似于《论语》的成书形式。鲁胜是第一位将《墨经》四篇称为《辩经》,视墨子为先秦名辨的奠基之人和集大成者,将《辩经》作为“名”本,视为名辩学说的根本原则,此为鲁胜的独创。《汉书·艺文志》中列名家七人,将邓析作为名家创始列于榜首,但并未将墨子纳入名家之列。主要是因为在此之前的史家并未认识到墨家名辩思想的重要性和合理性,而是更加注重其“兼爱”、“非攻”、“尚贤”等核心思想。相反,鲁胜将墨子列入名家主要是从墨家名辩思想的角度出发。对于惠施、公孙龙“祖述其学”,大多数研究者并不认同鲁胜的这一说法。对这一问题,笔者赞同温公颐先生《先秦逻辑史》一书中,“墨子的逻辑思想确是起了从邓析到战国中期惠施和公孙龙的逻辑思想的中介”。尽管惠施、公孙龙与墨子在政治伦理、哲学思想等方面有很大的不同,但仅就其逻辑方面来说,“则不能不有其在辩论中所使用的逻辑形式的共同点或共同的客观原则”[6]。因此,墨家善辩,其他流派祖墨之辩言正辞也在情理之中。
4.首次分野先秦名辩源流。“孟子非墨子,其辩言正辞则与墨同。荀卿、庄周等皆非毁名家,而不能易其论也。”儒、墨均为战国之显学,但儒墨互绌久矣,儒家不善辩,但为了应对墨辩,不得已而修辞抗辩。孟子非墨,当然是从其政治伦理思想不同的角度出发,带有政治偏见和学术偏见,但其“辩言正辞与墨同”,则说明孟子在其名辩的逻辑形式上是与墨家相同,可理解为同属名家,但为不同流派。儒、道对辩多持鄙夷的态度,进而对墨家起而非难和批判。老子认为,“善者不辩,辩者不善”;庄子否定辩言,认为“辩无胜”,提倡“不言之辩”,主张“大辩不言”。孟子严苛批判墨子及其学说,“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着,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荀子作《非十二子》对包括墨家在内的诸多学派代表人物进行批判。孟子、荀子、庄子等非难名家,但不能易其论,转而诉诸于道德上的攻击和希望政治上的镇压。韩非、李斯等人承荀子之论,秦始皇焚诗书即为此论之实施。由于狭隘的学术和政治偏见,荀子对墨辩的批判,对我国古代逻辑学的长足发展起了打击和压制的作用。所以,墨学的亡绝与荀子及其弟子观点的得势与实施不无关系。至此,按鲁胜的总结,名家分为两派,各有沿袭。一是起源于邓析的“辩者派”和以孔子为代表的“正名派”。辩者派,注重逻辑科学本身的研究,首创邓析,经墨子奠基,惠施、公孙龙发展,最后以墨辩后学集大成。正名派,孔子首创、继之以子思、孟子等,最后荀子集其大成,他们注重政治伦理逻辑的研究。在逻辑科学性上,辩者派的学说包含了唯物主义思想的进步色彩;在对后世的影响上,正名派的思想获得政治上的独尊,两派互绌,辩者派的命运不言自明。
三、鲁胜对先秦名辨的内容与目的的概括
鲁胜在研究先秦名辩历史的基础上,根据邓析、墨子、惠施、公孙龙等人的观点提出:名实之辩、坚白之辩、无序之辩、同异之辩、两可之辩、是非之辩等六大辩题,并指出了名辩的终极目的为“极天下之污隆”,即关系国家的兴衰更替。鲁胜指出名辩的终极目的是为国家政治伦理服务,体现了他的政治理想。
1.名实之辩。名必有形:“名”即客观事物的名称,“形”即客观事物的实。春秋战国时期,由于新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出现,旧有之名已经不能包含新产生的实,出现“名实相非”、“名实相怨”的局面。孔子主张“正名”思想,主张“以名正形”,强调以“礼”为原则做到名实相符。墨子认为,“所以谓,名也。所谓,实也”,“告以文名,举彼实也”,“以名举实”,正确指出了名实之间的关系。尹文综合孔子、墨子的观点,提出“有名,故以名正形。今万物具存,不以名正之则乱。万名俱列,不以形应之则乘,故形名者,不可不正也”[4]140。尹文同时又提出,“名者所以正尊卑”[4]179,这与孔子的正名思想是根本上是一致的;齐国稷下学宫的一批学者首先从认识论的角度论述了名实之间的关系,认为“物固有形,形固有名。此言名不得过实,实不得延名”,他们还指出,正确的认识应该是“循名而督实,按实而定名;名实相生,反相为情”,认识的社会效果则是“名实当则治,不当则乱”,[7]也体现了唯物主义色彩,所以稷下派又被称为稷下唯物派。公孙龙总结了正名问题的各种见解而作《名实论》,提出“夫名,实谓也”,公孙龙提出了“审其名实,慎其所谓”的正名原则,首次提出关于名的实质、“正名”的理论基础等问题,上承孔子、墨子、尹文,对后世如荀子、后期墨家等皆有重要影响。荀子作《正名》篇,提出“制名以指实”,集正名思想之大成。名实即认识与存在的关系问题,是先秦哲学家首要关心的哲学命题。鲁胜以名实的关系,进而引出名辩的其他内容,是符合认识规律和逻辑史实的。
2.坚白之辩。察形莫如别色,故有坚白之辩:所谓坚白之辩,即由察形辩色提出的逻辑课题,是在先秦有重大影响和引起轰动的辩题。坚白之辩,涉及的是对物质本身与其性质,以及性质与性质之间关系的问题。对这一问题,体现着不同的世界观、认识论和逻辑学见解。《论语·阳货》中提出,“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8]公孙龙则写了《坚白论》详细分析了坚白两种属性的问题。“视不得其所坚而得其所白者,无坚也;拊不得其所白者而得其所坚者,无白也”。[4]52因此,公孙龙得出这样的结论:“得其白,得其坚,见与不见离。一一不相盈,故离。离也者,藏也”。[4]54看得见的白和看不见的坚,摸不到的白和摸得到的坚,产生了视觉和触觉上的相离,即总有一种“形”因为“不见”而藏起来。所以,公孙龙的“坚白之论”又被称为“离坚白”。与公孙龙持相同观点的还有惠施,“离坚白”是把事物不同的性质割裂开来,认为这些性质是相互分离不能被同时把握。与之相对应的则是能够“相盈”不离的“盈坚白”。墨家认为,“无坚得白,必相盈也”[3]353。墨家认为,事物不同的性质是不依赖于人的意识而客观存在的,并且是相互包含相互联系的。坚白两性就是分别通过触觉和视觉被人认识的,通过人的思维把把握他们之间的联系。可见鲁胜提出坚白之辩作为名辩的研究内容,是有深刻的逻辑史依据的。
3.无序之辩。名必有分明,分明莫如有无,故有无序之辩:鲁胜将无厚之辩称之为无序之辩,“无厚”是先秦名辩争论的重要问题,“厚”即没有厚度,这一争论起源于邓析的“无厚”之说。但今本《邓析子》中“天与人无厚也,君与民无厚也,父与子无厚也,兄与弟无厚也”的“无厚”指不亲厚,非名家论题“无厚”本义。刘向《邓析书录》中“《邓析子》书其论《无厚》者,言之异同,与公孙龙同类”。庄子、荀子、韩非等人也多涉“无厚”之辞,庄子“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如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9]46庄子这里的“无厚”之意为没有厚度,即薄的意思;荀子认为“坚白、同异、有厚、无厚之察,非不察也。然而君子不辩,止之也”;[10]韩非“坚白、无厚之辞彰,而宪令之法息”。[5]613惠施在“历物十题”中提到:“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4]106惠施认为无厚,就是没有厚度即没有容积,平面有面积而无体积,所以面积对于体积来说无厚,但它的面可以扩大到千里,这是从几何的角度去理解“无厚”之意。墨家提出,“厚,有所大也”,“厚,惟无所大”,指大到无法再增大。“无盈无厚”,[3]343事物必须有东西充盈其中,才能有厚度。有厚和无厚是对事物性质的争论,也属于名实之辩的范畴。
4.两可之辩。是,又不是,可,又不可,是名两可:“两可”的提法最早见于《列子·力命》篇,“邓析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辞”。《庄子·天下》中有,“夫子问于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反),可不可,然不然’”。[9]188鲁胜提出“是,又不是;可,又不可”即“然不然,可不可”之意。《吕氏春秋》评说邓析:“以非为是,以是为非,是非无度,而可与不可日变”。[11]《汉书·艺文志》中,将邓析列于名家,将古本《邓析》看作是名家篇籍之首。古本《邓析》已散轶,对于邓析的两可之说,我们已无从得知,仅从《吕氏春秋·离谓》所记载的邓析“赎尸诡论”中窥得一斑。刘向在《邓析书录》中指出:“邓析者,郑人也,好形名,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辞……其论‘无厚’者,言之异同,与公孙龙同类”,指出了邓析名辩思想的两大核心观点“两可”和“无厚”。然今本《邓析子》中终篇未见“两可”之说。公孙龙的“两可”之说见于《庄子·秋水》,“然不然,可不可”[9]274惠施的历物论十题,一言以蔽之即“合同异”,也可理解为“两可之说”。事物从其相同之处看固然“可”,从其相异之处看也未尝不可,将察其同固然可、辩其异未尝不可,“合”而言之,即是“两可”。从常人视为“不可”、“不然”的事物,“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看出其“可”与其“然”的一面,体现了辩证思维的方法。这与老子“正言若反”、孔子“叩其两端”、墨子“同异交得”在思维方式上是一致的。
5.同异之辩。同而有异,异而有同,是之谓辩同异。至同无不同,至异无不异,是谓辩同辩异:“同异之辩”是惠施历物论十事提出的著名辩题。《庄子·天下》:“大同而与小同异,此之谓小同异;万物毕同毕异,此之谓大同异。”[9]585惠施的“同异”有“小同异”和“大同异”的之别,惠施的“大同”可理解为“同而有异”;“小同”可理解为“异而有同”,惠施“同中辩异”和“异中求同”的推理方法,不失为我们认识自然界得出一般规律性认识的方法。如果说惠施的同异之说是对自然事物抽象化的理解,墨家则对“同异”作了详细的界定和分类,定义了不同的“同”和“异”。什么叫同?“同,异而惧与之一也。同、异交得,放有无”。同有不同的类别,《经上》中把同定位四种,即“同,重、体、合、类”。[3]328异也有四种,“异,二、不体、不合、不类”。《大取》把同定为十种,即“重同、具同、连同、丘同、鲋同、同类之同、同名之同、是之同、然之同、同根之同”。[3]380异定为三种,即“有非之异,有不然之异。有其异也,为其同也,为其同也异”。[3]380鲁胜“同而有异”即为“大同异”,“异而有同”即为“小同异”,墨辩不仅对同异做了界定,同时又做了分类,而且还定了规律去正确认识同异。同异之辩至墨辩终其大成,鲁胜把辩同辩异作为这一时期名学的讨论内容,是以先秦逻辑史的发展为依据的。
6.是非之辩。同异生是非,是非生吉凶:“同异生是非”,就必然产生是非之辩。逻辑为求真之学,亦为求真之工具,逻辑学研究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明是非”,鲁胜总结了名辩的重要目的就是“明是非”。道、儒、墨各家对是非之辩有着不同的认识。对于论辩,在庄子看来“摇唇鼓舌,擅生是非”,因而极端鄙视辩言论说。庄子认为,各家各派之辩是出于“成心”的是非之争,是发挥各自偏见的无意义的争辩。因此,对于是非之辩,庄子认为不如物我两忘,不言不辩,超然于是非之外。“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儒家对“是非”最为重视,上升至伦理的角度,进而为政治伦理服务。《经下》:“谓辩无胜,必不当,说在辩”。[3]335“俱无胜,是不辩也。辩也者,或谓之是,或谓之非,当者胜也”。[3]357-358辩以得出是非为结果,明是非也就是辩的目的,墨子在总结辩的目的时将“明是非之分”放在首位。是非即对与错,墨辩为求得是非的肯断,制定了一些逻辑规律,比如矛盾律和排中律等,用以保证是非肯断的正确,同时对惠施公孙龙等诡辩者的错误断定也可以纠正。
7.名辩的终极目的。极天下之污隆,名之至也:“取辩于一物而原极天下之污隆,名之至也。”辩论常“取辩于一物”,即借助于某一具体的事物作为例证进行辩难,但其逻辑意义并非局限于一事一物,非辩一事一物之真假,而是关系到“天下之污隆”,即关系到国家的兴衰更替,这才是名辩的最终目的。《礼记·曲礼上》鲜明地体现了这一点:“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12]鲁胜认识到名辩求治的目的,与其在叙的开头讲“道义之门,政教之准绳也”是相呼应的。从《晋书》中记载鲁胜为自己学说“若无据验,甘即刑戮”的誓言,到鲁胜“称疾去官”,到鲁胜将正名思想看作名学之始,到叙中鲁胜辩学求治的目的,我们由此可看出鲁胜逻辑思想中的“正名”色彩之一斑。
《墨辩注·叙》可以说是墨辩亡绝五百余年绝无仅有的著作,它的存世使中国古代逻辑史研究不致完全空白。但《墨辩注·叙》也有一定的局限,第一,《大取》、《小取》两篇在《墨经》中处于总纲的地位。鲁胜未将此二篇列入《墨辩》。第二,鲁胜没有总结墨辩逻辑中“类”和“故”等辩论原则,“类”和“故”多出现在《兼爱中》、《尚贤上》、《非攻下》、《天志下》等篇章中,这一内容鲁胜也予以回避。可见,鲁胜是根据当时的逻辑动向和政治需要去总结先秦名辩的研究内容,这是他逻辑思想的局限,有着深刻的时代烙印。
对于鲁胜及其《墨辩注·叙》,学界看重的是在中国古代逻辑史研究上的地位及其理论贡献,鲜有提及鲁胜作《墨辩注·叙》的目的及其派别等问题。笔者通过对《墨辩注·叙》及其不足和局限的分析,得出鲁胜属于“正名派”的观点。为统治阶级张目是正名派的最终目的,正名以正政,正名以正尊卑,正名派的主张更符合统治阶治民的需要。鲁胜用“率颇难知”解释辩者派的消亡,亦或为有意掩饰之举。笔者的推测只为学界提供一种新的思考方向,总的来说,不管鲁胜作注的动机如何,是“无心插柳”还是“乐于兴微继绝”,都不影响鲁胜在中国古代逻辑史研究中的价值。
[1]班固:汉书[M].陈焕良,曾宪礼,译注.长沙:岳麓书社,2008.
[2]桓宽.盐铁论[M].赵善轩,译注.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215.
[3]墨子.墨子[M].方勇,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1.
[4]公孙龙.公孙龙子[M].黄克剑,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2.
[5]韩非子.韩非子[M].高华平等,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0.
[6]温公颐.中国中古逻辑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255.
[7]赵守正.管子注译(下)[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7:136.
[8]孔子.论语[M].张燕婴,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06:266.
[9]庄子.庄子[M].方勇,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0.
[10]荀子.荀子[M].安小兰,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07:27.
[11]纪丹阳.吕氏春秋[M]译注.上海:三联书店,2014:304.
[12]陈戍国.礼记校注[M].长沙:岳麓书社,2004:25.
(责编:彭麟淋责校:明茂修)
Discussion on Logic Thoughts of The Preface of Mo Bian Zhu
LU Yun-rong,CHEN Ling
(Department of Philosophy,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Hunan411105,China)
Lu Sheng was the first person in China who studies logic history of ancient China.The Preface of Mo Bian Zhu was a pearl in troubled times,although it less than three hundred words,but contained rich contents.Lu Sheng had proposed many creative insights in this article.Firstly,Lu Sheng summarized the Mingbian’s history of Pre-Qin and divided the origin and the schools followed.Secondly,Lu Sheng summarized the purpose and contents of Mingbian in Pre-Qin.Thirdly,Lu Sheng generalized research methods of Mingbian in Pre-Qin.But,it also has some shortcomings and times limitation,through those shortages we can speculate Lu sheng’s Logic thoughts and his faction.
Lu Sheng;The Preface of Mo Bian Zhu;Logic Thoughts
B81
A
2096-0239(2016)05-0050-05
2016-02-23
卢芸蓉(1974-),女,安徽无为人,湘潭大学哲学系逻辑学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哲学和逻辑学。
陈灵(1986-),女,四川雷波人,湘潭大学哲学系逻辑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逻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