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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荣斌诗歌的“先锋性”

2016-03-18罗小凤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广西南宁530001

广西科技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归来诗歌

罗小凤(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广西南宁 530001)



论荣斌诗歌的“先锋性”

罗小凤
(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广西南宁530001)

摘要:荣斌是广西诗坛中一名知名的“先锋”诗人。他的先锋性主要体现在“以诗论诗”的元诗书写、“卸下伪装”的救赎诉求、“面对枪口”的死亡想象等方面,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诗歌特征。

关键词:荣斌;诗歌;先锋性;归来

回眸20世纪90年代的广西诗坛,有一位诗人曾颇为活跃并负有不小诗名,他出版有《紫色尘缘》《面对枪口》等诗集,“推崇先锋诗歌精神,提出打破旧格局,向传统诗风作建设性冲击;他倡导诗歌意志的存在方式不需用理性粉饰,诗人应勇于背叛人为的牵制从而趋向艺术的自然境界”[1]封面,是典型的“先锋诗人”,然而后来由于个人生活、命运等各种原因,曾一度淡出诗坛,虽然一直坚持诗歌创作,却渐渐被广西诗界“边缘化”、“淡忘”,其诗歌创作则成为不为人知的“地下活动”。然而,在他历经岁月蹉跎、生活浮沉之后,他又重新出现在诗歌领地,返回他一直心系的诗歌场域,并出版了《卸下伪装》《荣斌先锋诗选》等诗集。这些诗集中的诗大多创作于20世纪90年代,却出版于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里,无疑重新唤起诗界对20世纪80—90年代先锋诗歌的记忆与回想,这种行为本身构成了一个富有隐喻意义的诗歌事件。虽然荣斌并未标榜自己的重新“归来”,亦并未归属于任何旗帜、流派之下,实际上却已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归来的先锋诗人”。那么,他的诗歌特征何在?他的“归来”为中国当代诗歌呈献了怎样的诗歌风景?

一、“以诗论诗”的元诗书写

20世纪80年代初至90年代,中国诗人们笔下出现了许多“以诗论诗”、“关于诗的诗”,被称为“元诗”书写。这种“元诗”书写在国外曾非常盛行,虹影、于慈江、赵毅衡等曾编辑过一本《以诗论诗》的选本,收录了20世纪外国诗人“以诗论诗”的系列作品,正如“编者前言”里所介绍的:“十九世纪诗人几乎都写过论诗之作,但只有到了二十世纪,诗才自恋狂似的谈论自身。现当代诗人论诗之作极多,某些诗人甚至被称为‘专为诗人写作的诗人'。”[2]这种诗写倾向深刻而广泛地影响了中国诗歌,北岛、陈东东、柏桦、西川、海子、孟浪等诗人都曾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写过此类作品。荣斌显然也受这种诗歌书写倾向影响,笔下出现了许多包含元诗意识和元诗结构的诗歌作品。

“以诗论诗”的“论”其实并非“论述”之“论”,而是叙述和抒情,诗人在诗中展开自己对诗、诗生活本身的思考与书写。荣斌在其《荣斌先锋诗选》里专设一辑“罪恶的诗歌”,共14首,均是“关于诗的诗”,对诗、诗生活本身进行反躬自省,而在除此之外的其他诗里,诗人亦时常以诗的语言、形式、结构、创作过程、诗歌精神、诗人形象等作为譬喻或展开的基点展开诗思,正如霍俊明在评价阿毛的诗时所指出的:“无论是抒发情感体验,还是叙写场景甚至故事时,关于诗人、诗歌、诗句的自我陈述和观感不时穿插在文本之中,有些像电影电视中的旁白和解说词诗人时时在强调诗歌与现实、想象、虚拟之间的暧昧而复杂的关系。”[3]荣斌便是如此,总在情感体验、场景、故事中穿插自己对于诗人、诗歌、诗句的思考,使之成为诗歌肉身的一部分,传达他对诗和诗生活的体验与理解。他笔下的元诗意识与元诗结构主要呈现为他对诗本身、诗歌处境、诗人形象、诗歌创作过程等的思考与书写上。

荣斌笔下有不少诗是对诗本身进行思考的,他总在思考“诗是什么”、“诗的意义是什么”等关涉诗歌本体的问题,如《罪恶的诗歌》里他写道:“我们视为儿童的诗歌/其实罪孽深重/诗歌横行在我们骨头的花园/作为一面蓓蕾出现/让我们兴奋又疼痛”、“我们所接触的诗歌/是一株挂满毒素的菩提/这些慈眉善目的叶子/潜在死亡的玄机”,诗人并不自恋地吹捧诗歌,将诗歌奉为纯洁、神圣的精神高地,而是以叛逆的姿态将诗歌的神圣性进行解构,在他笔下,诗总是与“贫血”、“罪恶”(《隐姓埋名》)等字眼勾连,呈现了荣斌叛逆、解构崇高与严肃的“先锋”姿态。然而,虽然诗歌是“罪恶”的,但依然让“我们”欲罢不能,依然“是我所信仰的帝王般的诗歌”(《丛林》)、“用诗歌支撑灵魂”(《在民间想起这一切》)。荣斌不仅从总体印象、特征上体认什么是“诗”,还深入诗歌创作的过程内部,对诗歌语言、诗思构造方式、诗歌创作的程序等进行体察与思考,如《丛林》一诗将写诗比喻为“经营一场战争”:“具有杀伤力的语言频繁地爆炸/我的敌人出没在诗歌高地”;《在文字的锋刃上行走》中以“我”作为“诗”的代言人的口吻对“诗”与文字、卫道的思想、印刷的版面等之间的关系进行呈现,从而对诗的生成本身及其存在意义进行思考,深入地剖析了“什么是诗”。

荣斌对诗人与诗歌的处境亦进行了不少思考,如《隐姓埋名》《阶层》《坐在黑夜想一些事情》等诗。他极为清醒地意识到:“在潮流下面,诗歌的色彩逐渐黯淡,诗人的处境江河日下。”[1]150确实,诗在社会生活中已被放逐到边缘,不被重视,对此荣斌以诗表达了他的痛心:“灿烂的诗歌/在卑弱的年代节节败退”(《坐在黑夜想一些事情》)。与其他诗人将诗的位置进行神化、美化,提升其为社会世俗生活和物质生活的对立面不同,他将诗歌被边缘化的现实处境以戏谑、反讽的方式进行了现实呈现,透露出一股“狠”、“冷”的凌厉之劲,如“在玻璃破碎之前/我们苟且偷生的诗歌被喻为圣典/诗歌纯洁/但它周围仍残存着许多半成品/劣质的光环以及扭曲的有机物件”(《在玻璃破碎之前》)中将“诗歌”用“苟且偷生”进行修饰;《罪恶的诗歌》《隐姓埋名》等诗中则直接使用了“罪恶的诗歌”;而“啊,诗歌!人类蔓延的苦果/这样冷落的时代仍不断设置着/扭曲的陷阱”(《丛林》)中则将诗歌比喻为“苦果”,“设置着/扭曲的陷阱”,这些“狠”、“凌厉”、“刻薄”的语词背后透露的是诗人对诗歌处境的无奈,对许多诗人将诗奉为圣洁、神性的讽刺与叛逆。

此外,荣斌对诗人形象也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思考,《在文字的锋刃上行走》《从唐朝的口岸向诗歌泅渡》《在玻璃破碎之前》《隐姓埋名》《局部的现实》《二号餐厅》等诗中都有“我”或“我们”,都是荣斌所塑造的诗人形象。荣斌作为诗歌现场的在场者,他对“诗人”身份进行了敏锐而深入的观察与思考,存在许多质疑,在他看来,“诗人”中有真正信仰诗歌、认真热爱诗歌者,亦有将诗歌作为幌子进行贩卖以博取名利者,因而他不像其他诗人那样一味将“诗人”神圣化,站在世俗的对立面,而是对不同诗人的“诗人”身份进行细致的审视,如“我一直艰难地穿行于文明的峡谷/在多年以后开进一片繁华的废墟/我保留双手合十的习惯/到达灿烂的复地之前为回忆安排/葬礼”、“我静坐的精神又如何拒绝纸币的蛊惑?!”(《从唐朝的口岸向诗歌泅渡》)呈现了诗人在当代的尴尬处境;而“现在,我们形同吸毒的处女/纯情地出没在诗歌的水面/我们热爱背离责难良知/我们反复无常并且/善于借助诗歌的嘴脸/超脱为媚俗的君子和面具的小贩”(《罪恶的诗歌》),以“我们”作为诗人群体的标签,呈现了一部分诗人“借助诗歌的嘴脸”而标榜“超脱”、粉饰虚伪的面目,呈露了当代语境下诗人群像的真实生态;“这些语言赤裸的鸟类/进入二号餐厅传经布道/他们炒卖诗歌吞食稿纸/然后剥出艺术的骨头/丢在大街/他们聚餐而后酩酊大醉/他们爬上餐厅暗角的花边/胡作非为/啤酒的浓度明显下滑”(《二号餐厅》)则对“伪诗人”“炒卖诗歌”的卑劣行径进行了赤裸裸的直接暴露,显示了他对诗坛的世俗化倾向的清醒认知与抵御的努力。

二、“卸下伪装”的救赎诉求

荣斌在20世纪90年代淡出诗坛后,历经人生浮沉,流过浪,做过记者,从过商,显然饱尝人情冷暖,谙熟社会规则。他最深的体验便是:“我一直觉得活着挺不容易,我们处在一个物欲横流的年代,每天都面临各种烦恼、各种累,尤其是每天都在戴着面具面对面具,人心已经不古,世象已经滑落,我们更迫切需要的是一份真实感”[4]237,因此“习惯了在面孔与面具之间孤独地穿梭”的他发出了“卸下伪装”的呐喊。对生活的介入越深,体验越深,渴望超脱的愿望也就越强烈,这便是他在历经人生坎坷后发出的来自心底最深处的一声呐喊,对此,罗汉解读道:“荣斌呐喊‘卸下伪装',是在释放出埋藏在心底的那股诗性”[4]2-3,在罗汉看来,正是埋藏在荣斌心底的那股诗性,让他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乱相中“并未失去自己精神和灵魂的最后家园”,可见,“诗性”成为荣斌对抗伪装、虚伪的内心屏障,而回归诗性与真我则成为他自我救赎的一条个人路径。

人类进入现代文明、城市文明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为利益关系所驱动,温情脉脉的面纱被赤裸裸的利益覆盖,人们便失却了乡村文明时代人们身上所固有的率真、坦诚,取而代之的是虚伪、矫情、势利、自私,是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由此“虚伪”成为现代社会的一个关键词,“伪装”成为现代人的普遍病,许多人都虚伪地戴着面具生活。多番辗转于商海、媒体等多种行业之间的荣斌显然对现代社会的“虚伪”病症体验深刻,正如他在《先知》中所呈现的各种虚伪:

虚弱的诗歌

卑贱的大师

遍体鳞伤的艺术

以及面黄肌瘦的古典

坠入风尘的道德

假冒伪劣的贞操与入世的良知

以及

被文明亵渎的爱情

现代面具下的肉质精神

社会杂缸中的衣冠禽兽

在此,荣斌客观冷静而犀利地陈列出现代社会的各种“虚伪”之相。在其他诗中,他多次刻画各种“虚伪”面目、批判“虚伪”,如《丛林》中“诗歌让我想起虚伪的祖国”、《兰屋纪实》里“虚假的夏天”、《最早的阴谋》里“虚假的玫瑰”、《从花朵到凋谢,经过很长的颜色》里“虚假的灯光”、《上帝莅临的瞬间》里“虚伪的情种”、《在空寂无人的夜听鼠辈宣言》里“虚伪的掌声”、《从小到大》里“虚伪的人心”、《城市边缘》“虚假的繁荣”、《虚假的面目》里“虚假的面目”等,真是各种“虚伪”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呈现出现代社会的各种病态,显然,“虚伪”、“伪装”已成为现代人的共同脸谱。

在对“虚伪”的呈现与批判中,“面具”是荣斌使用的一个核心意象。“面具”本是戏剧中演员扮演不同角色时所借助的道具,作用在于标明人物的身份。演员们在表演时戴上面具,藉此对外界采取虚假、冷淡态度,只有当他们摘下面具时,他们才能展露真正的自我。“面具”的这一存在价值被人们挪用于生活中表明人们在与人交往时的虚伪、矫饰、装模作样。现代文明语境中生存的人们日渐依赖于“面具”,面具背后是心灵的叛离与沉沦,他们每天戴着面具,成为虚伪、自私、冷漠、丑恶、道德堕落、伦理沦丧的“空心人”。荣斌在诗中构筑了一个“面具”群,专门设置了一辑题名为“面具艺术”的诗,可见其对“面具”的深刻体验。他在诗中呈现了各种各样的面具和戴上面具后的虚伪,如《罪恶的诗歌》里诗人们戴着面具成为“超脱的君子和面具的小贩”;《舞蹈者》中舞蹈者戴着“美丽的面具”,在舞台上美丽风光,背后却偷食禁果、放纵欲望:“玻璃的幕后/半枚禁果被纯情的大师吞噬殆尽/粉饰的舞台撒满欲望的稻谷/孤独的女人和男人形困兽状”;《城市边缘》中城市里的人都戴着“色情的面具”;而《紫庄园夜话》《隐姓埋名》《在受伤的潮上》《某种举动》《化石》《和一位神秘诗人的探讨》等诗中都陈列着各式“面具”,呈现了现代人的虚伪与病态,显示了诗人对现代人“病相”的批判。荣斌不仅停留于呈现这些“面具”,而试图撕开各种各样虚伪的面具,如“将一块泯灭恩情的面具击毙”(《在受伤的潮上》)、“我们打算从末日的舞台卸下面具”(《和一位神秘诗人的探讨》),这是荣斌自我救赎的个人路径。他曾指出:“在你为堕落的文明和人类的懦弱哀悼的同时,更需要勇敢挥动个性的钢铁,将人性的虚伪、丑陋、以及凶残贪婪的面目击碎。”[1]150他试图通过揭露各种虚伪的面具、沉沦的病相,撕掉一切虚伪的矫饰而追寻纯真质朴的本来面目,正如圣严法师所言:“人生在世,必须把覆盖在真我之上的虚伪面具撕下来,才能活出真实的自己。”[5]因而,诗人笔下在疏离、反叛被腐化、虚伪、堕落的都市文明的同时出现了对自然、宁静、素朴的乡村文明的追忆与向往,如《卸下伪装》中所传达的:“我想远离城市,回到凤凰/我想卸下伪装/还原成血浆一样的色彩”、“我想用雪做天空,洁白如初/用风吹散额上深深的痕印/我想用一盏油灯/照亮童年的记忆/用云朵做爱人无与伦比的衣饰/玫瑰花环,草色裙裾/飞鸟的音乐和涧流的和弦”、“我想放弃诗歌和属性的趋向/一切虚荣的桂冠/洗尽铅华,卸下伪装/所有沉重的幻想/我想拂去一身尘埃/融入棱角分明的四季/投奔山川的明净和旷野的回声”,这是诗人的自我救赎,亦是为生活在“伪装”中的现代人提供的一条救赎的可能路径。

三、“面对枪口”的死亡想象

“面对枪口”是荣斌于1993年出版的一本诗集的名称,这一语汇所指涉的场景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带有惊险、血腥、震撼的效果。或许是荣斌自己出生入死的人生经验让他对生死的思考已经达到超然之境,因而敢于“面对枪口”,正如他所写的:

我面对枪口,枪口指向我

到底谁怕谁?

这是《面对枪口》一诗中的一句诗,这首诗里诗人以大无畏、坦然的姿态面对“枪口”:“我忍受极刑的上午没有阳光”、“物质的流弹击破精神的心脏/可是,我仍坚持脉搏跳完的频率/并且等待枪口下垂”、“谁来给我补上这准确无误的最后的一枪/让我完成从站立到倒下的壮观!”“枪口”这一意象的背后是“死亡”,诗行间所透露的是诗人不惧死亡、敢于面对死亡的姿态。

“死亡”对于每个生命个体而言,都是一个极其沉重的话题,这是人类永远无法回避的关涉人类存在的本源性问题。废名曾说:“诗人本来都是厌世的,‘死'才是真正诗人的故乡,他们以为那里才有美丽。”[7]或许正是因此,很多诗人都在诗中展开死亡想象,对此朱光潜曾指出:“令人极感恐怖的,大概莫过于死亡。然而从希腊的哀歌作者到波德莱尔,死亡一直是文艺作品最爱表现的一个主题。”[8]可见,死亡是自古以来诗人们聚集了大量笔墨的一个主题,诗人们常以此为题材或主题加以艺术化处理,中国当代诗人们便频繁触笔于此,正如奚密在探讨20世纪80-90代诗歌时所指出的:“死亡已成了当代诗歌一个重要的母题”[9];陈仲义则更直接将“死亡”归属于先锋诗歌的重要特征:“对死的理解、追溯、冥想和瞻望,使先锋诗歌真正撕开遮蔽的虚伪面纱,解开生命本真的面目。生命诗学,因为死亡的高度,而成为最深刻的诗学。”[10]荣斌作为先锋诗人阵营的一员,自然沿袭了先锋诗歌的这一重要主题,总在他的诗里反复触及“死亡”这个题材,许多诗直接书写死亡,如《罪恶的诗歌》《阶层》《玄冥的火把照亮天堂》《大地只剩下玻璃的时候》《吸烟的女人》《逆光》《让我投奔炎热的大雪》《休止符》《上帝莅临的瞬间·星期五》《在空寂无人的夜听鼠辈宣言》《化石以及梦歌》《献给托马斯》等诗,突出呈现了他的死亡意识和死亡想象。值得注意的是,荣斌面对死亡是极其乐观的,书写死亡的诗句毫无负面情绪,如“死亡的捷报”(《我一直向悲剧下跪》)以“捷报”与“死亡”搭配,可见其内心对死亡认知的超脱态度;而“为死亡饯行”(《命运》)更是呈现了他将死亡视为一次离别的豁达、坦然胸襟。《在我死去的瞬间》一诗是荣斌展开死亡想象的代表作之一,他在诗里想象自己死亡的各种场景,“最后我将从这里归于泥土/我从这里进入天堂”、“诗歌与不泯的梦幻将我包裹/一场人生从此结束”,面对死亡,诗人没有任何恐惧、怨恨,而是宁静、坦然、淡定:“我以宁静的姿势/目睹生命自始至终的过程/没有一点遗憾/鲜花成为临行的礼物”、“我紧闭双眼心灵装满祈祷/在晚风的护送下轻轻告别/我躺在时光之舟缓缓而去/我将一生化作淡淡的烟云/扶摇直上抵达你想象不到的高度”,诗行间氤氲的是一种恬淡、超脱的氛围,呈露了诗人淡看生死的生命境界。

此外,荣斌还常写到与死亡相关的“送葬”、“葬礼”,《被风击落》《从唐朝的口安向诗歌泅渡》《天堂的方向》《玄冥的火把照亮天堂》等诗中多次写到“葬礼”、“埋葬”、“葬”,他甚至写自己被葬:“我该被埋葬在哪个地方”、“被一阵风击落并葬身于海”(《被风击落》)、“将我埋葬在洁白的空间”(《上帝莅临的瞬间·星期五》),诗人在死亡想象中展现了他对生命的超脱、淡定姿态。“坟”亦是荣斌经常用到的一个关涉“死亡”的意象,《荒原的坟》《鱼骨》《地狱单间》《在郊外散步》《从花朵到凋谢,经过很长的颜色》等诗中都安置了“坟”、“坟墓”意象。在荣斌笔下,“坟”并不阴森恐怖,如《我微笑着与你分享灾难》中的“从花园到人间/我们就在坟墓的房子举行婚礼”、《切开阳光,从春天破门而入》中的“切开阳光,从春天破门而入/挤进一座开满玫瑰的坟茔”等诗句中,“坟墓”、“坟茔”与“花园”、“婚礼”、“阳光”、“玫瑰”等意象并置,毫无突兀之感,呈现的是诗人对于生死的淡然态度。

刘小枫指出:“死的意义不在于它是一个实在的死,而是在于它震动了终有一死的人的心智,使人的认识、思维有所醒悟自己应该认识和思考什么”[11],荣斌在其诗中无论是追忆“死亡”事实与“死亡”之人,还是想象死亡,都震动了“心智”,在“认识、思维”上有所“醒悟”,这或许是荣斌诗中浸润着“禅悟”之思的内在因由,《佛缘》《荒原的坟》等诗便是他顿悟生死奥义的“禅悟”结晶。

荣斌作为一位曾活跃于20世纪90年代而今又重返诗坛的先锋诗人,但愿他依然高举先锋性的大旗,将诗作为其灵魂与精神的最后家园与高地,行走于这“非诗的年代”,在当代诗歌版图上开拓一片新的诗歌风景。

[参考文献]

[1]冰戈(荣斌).面对枪口[M].香港:香港文学报社出版公司,1993.

[2]虹影,于慈江,编选;赵毅衡,评注.以诗论诗[M].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1993:2.

[3]霍俊明.秋日光线里的独角戏和提线木偶——读阿毛近期诗作[J].滇池,2010(2):73.

[4]荣斌.卸下伪装[M].银川:阳光出版社,2013.

[5]余洁.禅与悟全集[M].北京:中国三峡出版社,2011:140.

[6](美)诺尔曼·布朗.生与死的对抗[M].冯川,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114.

[7]废名.谈新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213.

[8]朱光潜.悲剧心理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158.

[9]奚密.死亡:大陆与台湾地区近期诗作的共同主题[J].诗探索,1991(3):36-54.

[10]陈仲义.体验的亲历、本真的和自明:生命诗学[J].诗探索,1998(1):34-49.

[11]刘小枫.诗化哲学[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86:200.

(责任编辑:雷文彪)

On the“Pioneer Spirit”of Rong Bin's Poetry

LUO Xiaofeng

School of Arts,Guangxi Teachers Education University,Nanning,Guangxi,530001 China)

Abstract:Rong Bin is a famous“pioneer”poet in Guangxi poetry. His pioneer spirit shows on the three aspects: writing poems by poems,the salvation appeal of“taking off disguise”,the imagination of death when“facing to the gun”,which has formed the special character of poetry.

Key words:Rong Bin;poetry;pioneer spirit;coming back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2126(2016)01-0001-04

[收稿日期]2015-12-20

[基金项目]2015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媒体语境下诗与公众世界之关系新变化研究”(15XZW035)和2013广西高校教改工程立项项目“驻校作家制度:当下高校现当代文学教学改革的新路径之研究与实践”(2013JGA164)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罗小凤(1980—),女,湖南武冈人,文学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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