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为世界到自然世界
2016-03-18方冕
方 冕
从人为世界到自然世界
方冕
庄子所谓“大山为小,秋豪为大,彭祖为夭,殇子为寿”的说法似乎不符合我们的常识,颠倒了大与小、寿与夭的关系。但此处也恰是理解庄子思想的关键之处。
除了“大山为小,秋豪为大,彭祖为夭,殇子为寿”的说法,在《庄子》中有关小大之辩之句颇多,如《齐物论》:“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郭庆藩:《庄子集释》上,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第57页。这里的“大”“小”是相对立的,“小”意为局促、狭隘、偏执、纷争,是心灵迷失的状态。“大”意为无所偏依,精神广阔而开放,心灵达到空明的境地。
《秋水》篇写道:“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北海若曰:‘否。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是故大知观于远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郭庆藩:《庄子集释》上,第576页。。此处认为不可将天地称作“大”,将毫末称作“小”,因为时空是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的,没有绝对的“大”,也没有绝对的“小”。
可见,“大”与“小”的分别是物与物相比较的结果,是“以差观之”的结果,若“以道观之”,则物无“大”“小”。《庄子》一书要破除的正是这种比较与分别的思维,让人们重新思考何谓“大”,何谓“小”。
在对大小的重思中,庄子其实为我们展现出两种不同的世界,即:人为的世界(对象的世界)和自然的世界(生命的世界)。在这两种不同的世界之中,万物展现出不同的风貌。这两种世界的根本区别在于观照世界的心灵是否自由无碍,即是否与“道”通而为一。在“人为的世界”中,人们迷失自我,沉陷于纷争与偏执,心灵处于局限而狭隘的状态。这是一个封闭的世界,我与万物相对立,陷入是是非非的争论之中,在众多的言说与分别中,心灵被万物所扰,丧失了精神的自由。
在人为世界之外的自然的世界,是没有被概念、知识、语言所遮蔽的世界,是世界的本来面貌。自然的世界超越了语言、知识、概念,不是用理性和逻辑去把握,而是要去体验、去感受,才能够真实地感知自然与生命。自然的世界也是一个更加本源的世界,在这里物与我的对立消解了,物和我皆呈现出自己真实、本来的面貌,“自然”在这里指的是未受人的主观好恶及知识分解干扰的万物具体而生动之生命状态。庄子用寓言的方式表达了这一世界,“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只有在这一自然的世界(生命的世界)之中,才能够达到庄子所说的“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责任编校:余沉
庄子指出人为世界的两个主要因素:“言”和“知”。“言”是指语言、文字;“知”是指理性、逻辑。在人为的世界之中,万物成为我的对象。我对物试图用语言去把握,将世界放入概念的框架之中。于是我们眼中的物是有大小、长短、多少、美丑、善恶等等的区别。这些“大小长短”的分别不是事物本身所具有的,而是由人类的理性总结与抽象出来的概念。但人类却将这些概念视为事物自身的性质,并认为把握了它们就知晓了物,就了解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