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为一生打底

沈丽新



童年，为一生打底

沈丽新

一

说起来有些好笑，读河合隼雄的自传体小说《爱哭鬼小隼》第一遍的时候，居然直接忽略了所有的插图。因为太想知道，那个“爱哭鬼”小隼心里是怎么想的。河合隼雄是日本心理学界里程碑式的人物，我是普通的小学教师。但是，我们关注的目标是一致的——关注儿童的心灵世界。

这是一本关于一个孩子童年琐事的书。没有曲折动荡的情节，但读来非常温馨，时常让人展颜微笑。一遍读完，忍不住重新翻阅。

河合隼雄是日本首位荣格学派精神分析师，“爱哭鬼小隼”的童年，即是河合隼雄的童年。童年的小隼一度为自己爱哭而自卑，小隼的妈妈对他说：“小隼，真正悲伤的时候，男孩子也可以哭的啊！”妈妈为小隼打开心结，他不再为自己爱哭而自卑，甚至在欢送幼儿园桑村老师的聚会上哭过后，非常有底气地跟小伙伴宣布：“反倒是哭的孩子更了不起呢！”

小隼的同学小周要转学了，班主任给他们拍照留念。照片洗出来之后，家里的哥哥们都奇怪小隼那可怕的表情——死死咬住下唇，瞪着照相机。他为了掩饰自己对离别的揪心，决定不解释。可是，妈妈却在旁边自言自语：“小隼做出可怕的表情，是因为他要和小周分别了，心里非常伤心啊！”这种懂得，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真是一种慈悲。

懂得孩子的情绪，接纳并尊重他的感受。这该是为人父母的最基本的能力。当孩子知道自己被人理解的时候，他的内心世界才会安宁、平和。在孩子出现问题的时候，父母不必急着义正词严地教训，应该温和地提醒，激发孩子内心去反思。

小隼跟同学打架，放学后被留下来。哥哥来接小隼，小隼撒谎说“被几个高年级的家伙们围住了，我逃了出来呢”，妈妈知道很心疼。这令小隼反而自责起来，觉得自己“不光是个爱哭鬼，这下还成了撒谎鬼”。不一会，谎言就被上门家访的老师给拆穿了。如果家长在这个时候严厉呵斥孩子，很有可能把孩子心头的自责之火给熄灭。而小隼的妈妈只是严肃地说了一句“小隼，打次架没关系，但撒谎绝对不可以”。年幼的小隼觉得“妈妈的话很简短，却击中了他的心灵，回荡着余音”。我相信，这余音，会在小隼的耳边环绕一生。

二

小隼的爸爸也是一个有着独特见解的人。比如，他的一贯论调是：“小学生除了课本以外，没有读书的必要。比起在家里读书，还是在外面充满朝气玩耍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所以，在他们家，小学生除了周六之外，禁止读课本以外的读物（升入中学后不必遵循这个家规）。在父亲的影响下，一家人看重的是生活的实质和快乐，以及孩子间的交流，而不是拼命学习以求出人头地。不过有趣的是，他们家兄弟六人长大后都事业有成。

小隼四年级时的成绩单上，“操行”一栏得了个“乙”。他很难过，因为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全甲”，他一直以“全甲”为荣。所以，他把成绩单交给父母的时候，吓得浑身发抖。这个时候，妈妈替他辩解：“看样子是小隼学习太好了，精力过剩，给老师惹麻烦了呢。”而爸爸则说：“在小学里，稍微淘气一点儿或者随心所欲一点儿，操行就会是乙，这种事根本无所谓的嘛。不过，如果在中学里操行是乙的话，就有点儿问题了。”爸爸妈妈的这种善解人意，让“操行乙”根本没有成为小隼童年的劫难。所以，他的内心世界，一直充满了阳光。

有一阵子，读四年级的小隼会莫名其妙半夜醒来，并害怕有贼闯入家门。在惊恐之下，他下楼走进爸爸妈妈卧室，钻到爸爸身边睡觉。爸爸睁开眼睛，似乎吓了一跳，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胳膊朝小隼伸了过来。小隼紧紧地抓住爸爸的手臂，仿佛拿到了能战胜一切的魔法棒一般，彻底放下心来。第二天早晨，小隼觉得难为情，可是爸爸妈妈都若无其事，什么都没有提。而且，在哥哥们发现小隼每晚半夜去爸爸妈妈房间睡觉后，嘲笑小隼“夜夜出公差”时，爸爸说：“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每个人小的时候都会发生种种不同的事情，只是你们忘了而已。”这种对孩子的体谅，让小隼感动得泪眼婆娑，也让哥哥们主动跟小隼道歉：“真对不起，我四年级的时候也发生过奇怪的事情呢。”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从那以后，小隼再也不会因为害怕而半夜醒来了。父亲对他的包容与爱，给了他最坚强的力量。

一个了不起的孩子背后，必定有一对了不起的父母。河合隼雄成年后能够取得骄人的成就，那是因为童年为他的一生打下了温暖的底色。身为父母，教育孩子，不仅要有科学的理念，更重要的是要有情感的交流，以及对孩子的尊重与包容。

编辑朱璐zhulu83@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