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远行

王麒睿

王二站在油菜花地里，对着周围的人说：“其实我是一名赛车手。”他们都笑了。王二默不作声，继续采撷着油菜。

第二天夜里，王二就偷偷地走了，一个人飘摇摆渡地来到上海，带着多年藏着的积蓄，他来到这个大城市的第一件事便是坐进麦当劳里，点一份薯条，接受西方文化的洗礼。他靠着窗子，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他看的不是这个城市，而是一辆辆飞驰的车。“我是一名赛车手。”王二自言自语道。

王二之所以想成为一名赛车手是因为他对速度的追求，他小时候自行车骑得呜溜呜溜的快，连隔壁家那条凶恶的大黄狗都追不上他。后来有一次在上海开赛车的二舅子把车开回家带着他炫酷了一番，这时王二才知道，速度不仅能甩掉那条大黄狗，速度还能拉平沿路的梧桐树，拉长、扭曲夜市的霓虹灯光，能消除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声，速度也能摘掉头顶缱绻的白云，让家里的油菜花地晃成一片黄。于是王二对着二舅子说：“我要成为一名赛车手。”其实这句话是王二对着自己说的。

王二从不好奇城市里没有人去灌溉花也自然会开，他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练车，租住在郊外的矮房中，在荒僻的野外忍受着无人能瞳的寂寞。他总说，这是我的青春，我的青春我做主。所以他把青春全部花在赛车上，从一开始的勤勤恳恳到后来的走火入魔。由于他的努力，他终于在一些比赛中初露锋芒，拿了不少奖，更刺激了他对速度的迷恋。他已经忘记了他最初的信仰：开着赛车回老家跟乡亲们一起种油菜花。王二开始了赛车生涯，也等同于开始了追逐掌声，鲜花以及功名利禄的日子。

十年过去了，王二成了上海市的“车王”。

可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王二了，如今的他风光无限，有房有车，心高气傲。无论走到哪，他都会说“我是一名赛车手”。他没有朋友，拥有巨大的财富却买不到一双影子，他依然与赛车为伍，并且曾经蝉联四年上海“车王”的桂冠。今年是他最后一次参加这种比赛，如果赢了，他便可以光荣退休，一生辉煌无忧。可若是输了，人们便只会记得失败的这一次了。

“比赛开始！”这是—场速度的较量，勇者的追逐！

“王二持续领先！好样的！”王二听着直播一脚将刹车踩到底，手腕灵活地扭动方向盘打转，目不转睛地盯着后视镜，敏锐地洞悉着后者的状况，时刻提防着。后车便不紧不慢地跟着，王二自以为这场比赛胜券在握，哪知后车突然加速，摩擦着车胎发出的吼声，如一个鲤鱼打挺般拦在王二面前而致使他不得已踩住刹车，正是在这瞬间，后车抓住机会油门一踩到底驶出老远。王二这才反应过来，可为时已晚，于是他便像发了狂似的启动超速引擎，企图掠过前方这辆车将局势逆转。

可奇迹没有发生。

王二的车翻了，倒在了一片田沟里。王二昏迷了过去，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脚踏单车来到菜地，兴高采烈地向人们挥手：“嘿！乡亲们，今年的油菜花种得可好啊？”眼前是一片绚烂的黄色，迷茫了他的视线。耳畔是急救车的声音。

王二终于明白：青春是一场远行，一场向你年少轻狂时做过的梦的远行，你与曾经的那个你互相告别，愈行愈远。青春终将散场，现实无限残忍，曾经梦想实现了却也破灭了，最初的信仰被自己一手摧毁，但他心里还留有一块温柔的地方——油菜花地。

出院后，王二踏着他的自行车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十年时光，物是人非，唯有记忆中的油菜地让他倍感温暖。他停下来，朝着地里耕种的勤劳人民挥手：“嘿！乡亲们，今年的油菜花种得可好啊？”

点评

语言很有小说独特的那种韵味，情节简洁清晰，人物命运也颇具现实意义。多少人在年轻时不顾一切地出去闯荡，去追求梦想，故乡被远远地抛在身后。人生的精彩与跌宕，有时就是这样不断交织着。所谓“绚烂之极归于平淡”，是得真正经历过绚烂的阶段才能明白的。就像文中的王二，十年之后虽然依旧回到了故乡，但已经完全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人了。他比之前更坦然，更心安，更懂得生活的不易。如果要他定义这过去的十年，我相信他绝不会说那是一种浪费。他经历的大起大落给他的精神财富，远远超出一直守候在家乡的那些人。虽然终点又回到起点，但这一路的风景，只有他切身体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