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来了》的叙事学解读
2016-03-16方世荣
方世荣
(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湖南传媒研究·
《偶像来了》的叙事学解读
方世荣
(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长沙410081)
作为湖南卫视2015年推出的生活体验类真人秀,《偶像来了》之所以能在同质化、泛娱乐化的真人秀中取得一席之地,不仅在于其通过新颖的节目形态、立意高远的制作理念实现了对人物品格与民族文化的诗性传达,还在于其通过仪式化的结构模式,有效地将明星、粉丝、受众编织于节目之中,创造了良好的社会效益。
真人秀;《偶像来了》;叙事母题;人际传播;仪式
《偶像来了》是湖南卫视2015年推出的一档生活体验类真人秀。节目通过随机搭配的形式分为红蓝两队,在两天一夜间以娱乐、游戏的形式与社会特定人群进行互动,旨在挖掘平凡生活的乐趣,发掘偶像明星的德育价值。红蓝两队分别由何炅、汪涵担任队长,林青霞、朱茵、蔡少芬、谢娜等十位不同年龄段的两岸三地的华人女星为队员,进行生活体验。节目之所以能于奉矛盾冲突为圭臬的真人秀中脱颖而出,几乎实现全国网同时段收视第一的佳绩,不仅在于精心策划、形式独特的节目形态,更在于节目积极的主题、充满正能量的格调创造了良好的社会效益。
一、“家”文化叙事母题的确立
真实、温暖与美好是《偶像来了》诗性特质的源泉,而“家”文化叙事母题的确立使《偶像来了》将大众文化、中国抒情传统以及现代性的诗意表达结合起来,使节目在挖掘人性情感深度、寻求主流价值认同的同时,通过偶像明星与平民百姓的互动,传播民族文化,唤起大众对平凡生命、平凡职业的尊重。
“偶像之家”是《偶像来了》再造的人造情境,是节目“家”文化叙事母题得以延续和温暖、美好的节目基调得以确立的关键。“真人秀具有再造人造情境的特征,真人秀创作者们并不甘于仅仅把其视为一种普通的综艺节目来娱乐大众,而总是试图赋予其某种特殊的社会文化意义或实验性质。”[1]家作为温暖与美好的象征,不仅暗含了一种安全稳定、舒适亲和的心理感受,也是家庭成员之间情感维系的心理与精神依托。家庭情境的再造,昭示着家庭成员之间融洽、亲密的人物关系,不仅在节目制作初期拉近了各个偶像明星之间的心理距离,而且表征着即使家庭内部产生矛盾摩擦也不会因此而伤害、消减彼此的情感。
除了生存空间与活动场所“偶像之家”的设置,节目“家”文化叙事母题更深层地体现在人物关系与人物活动的设置上。汪涵、何炅、林青霞等主要嘉宾不仅进行着“父亲”与“母亲”式的角色扮演,而且开展了“睡衣秀”、“做早餐”、“草原漫步”、“荷塘赏月”等一系列颇具家庭氛围的活动和游戏。真人秀虽然具有不同于日常生活的规定性与戏剧性,并带有一定的虚构性特征,但它“打破了‘真实节目'与‘虚构节目'的界限,用规则创造了虚构,用真人带来了真实”。[2]家庭环境氛围不仅使《偶像来了》脱离了传统真人秀“有意思、没意义”的困境,而且还相对完整、真实地展现了不同嘉宾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以及人格魅力,节目在强化偶像明星对虚拟家庭的价值认同的同时,实现了节目艺术品格与人类理想的统一。
二、融合性的角色设置
与传统遵循生存法则,借助人与环境之间、人与人之间、人物自身的矛盾冲突,通过犀利的言辞、浮夸的举止、怪异的行为博人关注的真人秀不同,《偶像来了》遵循情感驱动的法则,更多利用角色冲突、剧情冲突与性格冲突制造戏剧冲突,对人性之真、社会之善、风景之美进行建构传播。作为真人秀的主体,节目嘉宾的选择、搭配与节目主题、节目模式紧密相联,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节目的基调与走向。
纵观节目整体人物设置,与其说《偶像来了》的角色选择注重文化、区域、年龄、职业、人物定位与性格的差异,注重通过这些元素来设置矛盾冲突、推进剧情,不如说节目注重根据偶像的性格、职业、外貌特质、人物关系进行角色设置,回避这些元素可能带来的矛盾,使人物之间的互动更加真实自然,更具看点和戏剧性。在《偶像来了》中,具有队长、主持人双重属性的汪涵和何炅,“东方教主”林青霞,“搞笑担当”谢娜,“游戏黑洞”赵丽颖等,这些特质各异的嘉宾在节目中融为一体,不同性格特征、人生态度以及生活经历的嘉宾对某一话题、情境的不同反应构成节目的核心。
虽然大多数的真人秀在前期策划中只搭建框架而不设计具体内容,只规定情境而不设计人物的行动,但在节目开播之初,就有媒体戏称“偶像来了”为“林青霞来了”。显然,林青霞的年龄、性格、生活态度、社会地位以及长久在观众心中的形象对节目策划产生了深刻影响。但这并不意味着林青霞本人参与到了节目的前期策划当中,而是导演会在尊重、保护嘉宾的基础上,根据林青霞本人的特点、观众可能产生的反应进行节目策划。事实上,作为华语影坛的一代传奇,林青霞不仅深刻影响了节目规则的设计,还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节目的具体内容、规定情境以及行动范围,但正是林青霞的这种“限制”,提升并保证了节目深层的文化内涵。
三、人际传播式的叙事场景
《偶像来了》中的“谈话”实质上是一种基于人际关系的、兼具游戏娱乐性质的、营造出浓厚客厅氛围的人际交流。不论是从节目属性、表现形式,还是从谈话的形式、内容来看,“谈话”都不是《偶像来了》的表现重点。但这种没有他人在场的漫谈却是嘉宾们互动交流、自我表达、倾诉情感的重要手段,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推动人物关系发展,改变节目走向。虽然电视谈话节目向来注重对客厅氛围的还原,注重如朋友般倾心交谈,但节目往往只能达到基于角色关系的角色传播层次,而不是基于人际关系的、撇去修饰的、真实自然的人际传播式的深层交流。《偶像来了》在“真善美”节目制作理念的引领下,在“家”文化叙事母题的基础上,汪涵、何炅、林青霞、朱茵等一众偶像明星在餐桌上以诸如“杯底游戏”、“真心话大冒险”等娱乐游戏的形式,在轻松、自由的氛围中卸下防备,针对某一个话题敞开胸怀、吐露心扉。这就使节目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对客厅氛围的还原,实现了个体之间“我与你”的深层交流。
这种客厅氛围的还原,离不开具有主持人身份的汪涵、何炅和谢娜。因为,如果“节目主持人让人感觉是在‘作秀',即节目主持人强烈暗示这是一种角色关系而非人际关系,那么谈话参与者也必然将彼此的关系定位在‘作秀',从而无法实现真正的人际交流。”[3]汪涵与何炅作为红蓝两队的队长,他们不仅具有绝对的话语权,能够有效地把控交谈的尺度与节奏,而且还是谈话环节中良好的倾听者,他们本身真诚、善良、乐于沟通的个人品质对嘉宾产生极强的感染力,能够对交谈的内容作出有效的解释与思考,促进嘉宾之间的意见表达和情感交流。
四、仪式化的结构模式
仪式,“自古以来就是沟通人与神、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行为方式,也是人们实现思想、情感、信仰和灵魂的一种重要的交流媒介。”[4]现代社会,电视仪式逐步取代了传统仪式与世俗宗教的位置,向社会成员灌输共享价值与集体认同,具有极为强大的凝聚与整合力量。1975年,凯瑞在《传播的文化研究取向》一文中提出了传播的传递观与传播的仪式观。“如果说传播的传递观其核心在于讯息在地理上的拓展,那么传播的仪式观其核心则是将人们以团体或共同体的形式聚集在一起的神圣典礼。”[5]在这里,仪式化的传播作为一种共同信仰的创造、表征与庆典存在。戴扬与卡茨的媒介事件与凯瑞传播的仪式观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将媒介事件定义为:“对电视的节日性收看,指电视直播的历史事件;国家级事件,划时代的政治和体育竞赛;表现超凡魅力的政治使命;以及大人物们所经历的过度仪式——我们分别称之为‘竞赛'、‘征服'和‘加冕'。”[6]1尽管《偶像来了》并不太符合这个定义,但它不论是节目内容、具体环节还是内在结构,都被打上了显著的“仪式”印记。
(一)召唤受众的红毯仪式
《偶像来了》具有狂欢性质的红毯仪式,既作为一种文本叙述形式存在,又极大地满足了受众的视觉欲望。“竞赛”、“征服”、“加冕”构成媒介事件的主要叙述形式。格雷曼斯克在普罗普理论的基础上,认为英雄完成他的事业有三个转折点:“其一讲的是英雄具备的‘条件'(‘竞赛');其二表现英雄对人的极限的超越(‘征服');最后是为英雄得到承认和赞扬所创造的条件(‘加冕')。”[6]34如果说“征服”与“竞赛”包含很强的仪式成分,那么“加冕”便完全是仪式,它们决定了每一事件内人物角色的分配及其扮演的方式。因而具有“加冕”性质的红毯仪式,不仅作为节目的一种叙事形式而存在,更是对“英雄”胜利行为的一种“加冕”。《偶像来了》在每一站的红毯秀结束后,对上一站由观众投票排名第一的偶像进行表彰,她们会被获封为“女神”,并由林青霞给她们戴上由节目组定制的桂冠。这个根据人物关系走向而精心设置的、不断变化出场顺序的、具有悬念性的,甚至带有表演性质的红毯秀,由于汪涵、何炅睿智、幽默的调侃表现出鲜明的娱乐特质。它如同一条纽带,成功将明星、受众、媒体编织其中,制造了一场又一场打破偶像与粉丝、真实与表演界限的仪式狂欢。
事实上,作为偶像明星进行自我展示与自我价值确认的舞台,红毯仪式展览的是受众的理想,激发的是消费欲望,贩卖的是受众梦想。作为荣誉、地位的象征,《偶像来了》中具有狂欢性质的红毯仪式既是赵丽颖、蔡少芬、谢娜、朱茵等偶像明星们通过身体展演、服装展示、饰品搭配进行身份确认、自我个性表达以及自我价值展现的舞台,又是受众欲望的投射体。她们作为社会集体想象物,极大满足了受众的欲望投射心理及窥视快感,尤其是崇拜偶像的粉丝们。费斯克认为:“‘粉丝'是过度的读者……对文本的投入是主动的、热烈的、狂热的、参与式的。”[7]节目通过将明星的日常生活象征性、戏剧化,并为根据主题设置的游戏、任务、体验等活动包裹上仪式化的外衣,使节目更容易“将不同年龄、背景和社会地位的人们聚合在一起,分享一种共同的体验,以创造共有的意义和统一的身份活动”。[8]如果说粉丝和受众通过“凝视”偶像获得视觉快感,借助他者以发现自我及认识自我,明星通过粉丝享受被注视的快感,借以确认自我身份与价值,那么作为真人秀节目一环的红毯仪式,则实现了对偶像明星、粉丝以及节目受众的整合收编,成为节目进行自我宣传、获取收视率和点击率的重要手段。
(二)挑战型的仪式环节
不论是颁奖盛典、综艺节目,还是真人秀,“加冕”必然以“竞赛”和“征服”为基础。从整体来看,除了红毯仪式中的“加冕”,《偶像来了》也充满以竞争为核心的“竞赛”叙事与“征服”叙事。《偶像来了》虽然根据游戏规则随机分为红蓝两队,整体上以两队对抗的竞争形式开展任务和游戏,这原本是一种强化冲突、悬念的手段,但由于节目旨在发掘偶像明星的示范效应,传播正能量,因而它放弃了真人秀向来奉矛盾冲突为圭臬的原则,并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节目由此可以建构的冲突,两队间的对抗仅成为一种推动节目发展的延宕叙事策略。《偶像来了》中的“征服”叙事主要表现为每一站录制的最后一个大型秀,比如北京站的T台秀、长沙站的求婚仪式、安徽呈坎站的黄梅戏以及上海站的话剧表演。每一场大型秀都要求在极短时间内完成排练,并进行现场演出,这对仅拥有主持人、歌手、演员身份的嘉宾而言极具挑战性,而且从某个角度来说,这对现场参与的嘉宾也是严肃、规范、具有表演性质的仪式活动。这场围绕“征服”叙事展开的任务,一方面由于任务的难度、明星的个人能力、练习时间的紧张使她们真实情境的演出过程中充满诸多不可预知的突发状况而悬念迭起,引人入胜;另一方面,偶像明星完成一场场不可能完成的挑战的过程,也是彰显她们具备的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意志力的过程。在此,观众就不仅仅是节目的观赏者,而是偶像行为的见证者,二者共同完成了行为意义的建构与认同。
综上所述,《偶像来了》的成功得益于对真实、美好、温暖节目品质的追求,对人性之真、社会之善、风景之美的建构以及对节目仪式感的营造。这使得节目在为大众提供娱乐的同时,艺术化地传播民族文化与社会主流价值观,为中国电视真人秀讲好“中国故事”作出了有益尝试。
(责任编辑陶新艳)
[1]尹鸿.解读电视真人秀[J].今传媒,2005(7):14-18.
[2]毕啸南.讲好真人秀的“中国故事”[J].新闻战线,2015(23):39-42.
[3]顾晓燕.还原电视谈话节目客厅氛围:从角色传播到真正人际传播的转变 [J].现代传播,2002(2):74-78.
[4]张兵娟.电视媒介事件与仪式传播[J].当代传播,2010(5):29-32.
[5]詹姆斯·W·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28.
[6]戴扬,卡茨.媒介事件——历史的现场直播[M].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
[7]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173.
[8]麦克奎恩.理解电视 [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3:67.
G206.3
A
1671-5454(2016)02-0031-04
10.16261/j.cnki.cn43-1370/z.2016.02.008
2016-03-21
方世荣(1991-),男,河南安阳人,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戏剧与影视学专业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影视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