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素自由流动与可持续发展关系分析※
2016-03-16孙国峰王秋华
孙国峰 王秋华
(福州大学,福建 福州 350108)
要素自由流动与可持续发展关系分析※
孙国峰 王秋华
(福州大学,福建 福州 350108)
要素自由流动和可持续发展并不矛盾,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这种流动与财富的可持续发展是相互对立的,容易造成落后区域和发展中国家“资源诅咒”的困境。如果不改变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就很难实现财富的可持续发展。
财富;生产要素;自由流动;可持续发展;资源诅咒
一、财富视角的可持续发展
1990年代以来,无论在广度与深度扩展方面,生态经济学的理论与实践都产生了重大变化,正在向可持续发展领域渗透与融合,形成一种日益引起现代经济社会系统变化的可持续发展价值理论和经济理论。生态经济学财富理论视角下的可持续发展,即达致“生态——经济——社会”三维复合系统的可持续发展,其重心宜放在财富的真正积累上,使可持续发展经济真正落实到对人们发展行为和可持续经济发展能力的评价上,而非单纯强调现实经济实力。换言之,从生态财富的视角,可持续发展的衡量标准不仅是对一地区或一国现实经济实力的评判,尤为重要的是对其经济发展潜力的评估。实践中,财富视角的可持续发展提出了综合测算国民财富的新方法和衡量国民财富的新标准。这主要体现在世界银行(1995、2005)在评估世界各国财富时推出的衡量国家财富的新标准——以四个方面综合计算国家的财富:自然资本、产出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改变了过去单纯用GDP作为衡量国家富裕程度的主要标准与测算方法。
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去把握财富视角下的可持续发展:其一,作为一种新的发展观,财富视角下的可持续发展应反映现代社会经济发展的思路、理论、战略、模式和政策,以及人类价值体系和经济行为的根本性变革和调整。工业文明以前,经济学理论和实践研究最终都是为实现一切以物质财富的增加这一目的服务的。而生态文明的兴起和发展,推动着现代经济从非持续性向可持续性发展转变。从1972年在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召开的联合国第一次人类环境会议(大会通过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人类环境宣言》),到1992年在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召开的第一届“地球峰会”(会议通过了《21世纪议程》和《里约宣言》),再到2002年在南非的约翰内斯堡召开的第二届“地球峰会”(会议通过了《执行计划》和《约翰内斯堡宣言》),以及2012年6月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召开的第三届“地球峰会”(会议通过了《森林原则》、《21世纪议程》、《生物多样性公约》、《里约环境发展宣言》和《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不仅表明了人类对发展和环境问题的觉醒,而且也表明了人类实现可持续发展的信心和决心。因此,应按照实现这一最高目标重新加以衡量人类的一切活动,以有利于“生态——经济——社会”三维复合系统健康运行为目标做出相应取舍和新的价值判断。其二,财富视角的可持续发展应该是全球化的可持续发展,对财富的计算也需要突破一国界线。如果仍然从国家或区域的范围内来理解财富,把它阐释为“国民财富”,从世界银行(1995、2005)衡量国家财富的四个基本组成部分来看显然是失之偏颇的。因为具有相对稳定性,以国家或区域来衡量物质财富尚属勉强可以,而从该范围则根本无法衡量生态财富、人力财富和精神财富。人类都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任何一个区域或国家的生态恶化、环境污染最终都会殃及全球,从而损害整个地球的生态财富;此外,我们几乎无法用现有的词汇来形容科技、文化等精神财富在信息时代传播与交流的速度和范围,很难说非此即彼。在现代社会,人才交流、人才资源共享已经成为必然趋势,人才为全球所共有的大环境也已基本形成,很难具体说一个区域或国家的人力财富是多少。正如“科学无国界”一样,人才同样也丧失了国界。虽然目前各个地区或国家为了自身的利益设置了很多人才流动的制度障碍,但在汹涌而至的全球化浪潮下,其效果微乎其微。其三,财富视角的可持续发展需要打破代际局限,从现在与未来的时空范围去衡量。生态经济主张人类经济行为不能危及生态环境,应该寻求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相协调的发展方式,而可持续发展经济主张除了承担当代经济发展的任务,还必须要承担对后代经济发展道德上的义务,旨在解决当代与后代经济发展的协调问题。因此,财富视角的可持续发展应该既关注资源环境问题有利于当代人的经济发展,又关注资源环境有利于后代人长远的经济发展。从而防止“吃子孙饭,穿后代衣”现象的发生,通过保持自然生态的平衡使生态财富和社会价值总量在代际之间保持相对平衡①。
二、要素自由流动与可持续发展的辩证
从前文中可以看到,可持续发展不仅关系到城乡、区际和国家之间的发展均衡,而且也关系到代际之间的永续发展,是一个既包括空间也包括时间的多维发展。这种发展就需要人类经济社会制度和价值观念的根本转变。从世界银行对可持续发展下财富组成的界定,自然资本和属于由土地供给生产资料的那部分产出资本仍然可以归到土地要素,由劳动创造价值的那部分产出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本质上仍然属于劳动要素。因此,从生产要素的角度看,可持续发展实际上是一个如何看待和使用土地和劳动要素的问题。显然,我们已经能够认识到,对于土地来说,就是要用生态和谐的价值观去看待并将其上升为制度;对于劳动来说,就是要用人的全面发展的价值观去看待并为其变革创造条件。这些价值观及其对制度变迁的需要,就意味着资本这一制度机器所固有的缺陷。究其根本仍在于资本主义所宣称的自由是以人的极端自利为人性基础的,并将其当成了市场交换的价值基础,使得本来以公平公正为交换原则的市场成了彰显人性丑恶的杀戮场并以此为心安理得的借口。市场机制本来是可持续发展所必需的资源配置平台,因为它能够将有限的资源配置到最能够发挥其效率的地方。但问题是,什么样的资源可以进入市场?对效率应该如何评价?显然,如果资源的交换和开发破坏了生态环境,效率变成了唯利是图,那这种交换就应该拒绝进入市场,更不能通过非市场手段加以实现。
可持续发展需要生产要素自由流动,而这需要借助市场来实现。因为资源是有限的,只有自由流动,才能够使生产要素获得最好的使用价值;但同时,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不是没有限制的,这也同样是可持续发展的必然要求。生产要素自由流动和可持续发展之间的这种辩证关系从理论上讲并不矛盾。但却与资本的逐利天性对立。资本对土地和劳动的主导性,使得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和可持续发展之间产生了严重的悖离,因为资本的身影并不仅仅出现在市场之中,而是贯穿于生产的所有阶段甚至超越了生产领域,并以自己的愿望塑造了有利于自身的社会领域。一言以蔽之,也就是形成了资本主导的整个制度体系。因此,要实现生产要素自由流动和可持续发展的辩证统一,关键还在于对这一制度体系的变革。这种变革并不是要彻底否定资本,而是要给人格化的资本套上“笼头”,或者说要让每一个资本所有者或使用者在运用资本创造财富的过程中主动或被动奉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原则。
可持续发展要求的城乡、区际和国家之间的发展均衡,从人类经济社会的真实发展历史来看不仅很难自我实现,反而呈现出越来越大的差距。发展经济学所谓的扩散效应效果不太明显,反而是极化效应的力量越来越大。本来就自然资源来说,各个地方、各个区域或各个国家的禀赋就不均衡,加上资本的“嫌贫爱富”和市场范围的不断拓展,资源就自然而然地流向了利润的制高点。因此,产业集聚和城市规模的不断扩大,除了效率的诉求之外,某种意义上也是财富的集聚。这些财富制高点成了“财富黑洞”,借助资本这一制度体系正源源不断地将世界各地的各类资源吸纳过来,从而使得“富者愈富,穷者愈穷”。这种框架下所谓的要素自由流动,也只能是奔向“财富黑洞”的自由。显然,这并非可持续发展需要的结果。
三、资源诅咒与市场自由的悖论
所谓“资源诅咒”,从长期的增长状况来看,指那些具有丰富的自然资源、资源性产品在经济中占主导地位的发展中国家反而比那些资源匮乏国家的增长要低很多;虽然具有丰富资源的国家可能会因为资源品价格的上涨而获得短期的经济增长,但最后仍然会陷入停滞状态,丰富的自然资源最终却成为了“赢者的诅咒”(winner’s curse)。“资源诅咒”(Resource Curse)这个概念是Auty在研究产矿国经济发展问题时于1993年第一次提出的,即对一些国家的经济增长而言,丰富的资源并非充分的有利条件,反而是一种限制。资源型国家经济的不发达和相关问题的出现,并非资源本身的问题,而是与资源开发以及相关的制度安排的问题。归根结底,对资源及资源财富治理的失当引致了所谓的资源诅咒问题。总结学者们提出的观点,摆脱“资源诅咒”的方式主要有建立完善的产权制度,改革政治体制,建立民主、负责任的政府以及发展分散式、多元化的经济模式等几个方面。
实际上,从这些摆脱“资源诅咒”的方式上,恰恰可以看到,它们都不是资本所关心的问题。隐藏于“资源诅咒”后面的是资本原始积累和殖民主义一贯而行的资本对利润的疯狂追逐。我们所熟知的、并且仍然在世界各地继续上演的“资源诅咒”,实际上就是原料输出国避不开的噩梦。即使21世纪的今天,资本对廉价资源的追逐除了通过其极力鼓吹的市场自由完成之外,还依然使用着其“屡试不爽”的“传统”武器——战争。因此,当我们看待西方学者关于这一问题的“科学”研究的时候,不要忘了历史和现实的残酷,因为西方所谓主流理论本身就是资本这一制度体系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们对许多现实问题的分析,看似方法先进,科学理性,但实际上就如同用手术刀解剖一个严重伤残的病人,只关注伤残本身,而概不过问导致伤残的始作俑者。因为某种程度上,他们本身就是始作俑者中的一员。就资源所在地或所在国本身来看,缺乏产权和法律保护的资源就成了人的逐利天性的最好“猎物”,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市场自由”,是一种人的贪欲的自由。这种纷乱的状况,尤其在资本短缺的情况下,就很容易被外部资本势力介入,甚至大多数情况下还是由资源所在地或所在国政府敞开大门欢迎外部资本进入。如果缺乏一个民主负责的政府和健全的法律保障制度,政府官员就很容易被资本“俘获”,从而变成“资源诅咒”的帮凶。面对自然赋予的“礼物”,无论是外部资本还是内部资本,都不会有动力去进行分散和多元的其它经济投资,而是籍由资本的逐利天性结合成一种扭曲的“殖民式”制度体系,并将自己通过已经失去公平公正的“市场”“自由通道”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联结,从而形成普雷维什所谓的“外围资本主义”。
四、资本主义与可持续发展的反思
尽管财富从根本上由土地和劳动结合而来,但自然经济时期劳动对土地的依附和相对落后单一的农业产业限制了劳动的创造性,使得人类社会就物质财富来说基本上处于一种低水平循环的状态。资本打破了这种千百年来人类经济社会踟蹰不前的低水平陷阱,将劳动“逼进”新兴的工业市场,不仅迫使、激发了劳动的积极性,提高了劳动效率,而且也开发了土地的多元性功能,使得土地的“财富之母”功能以源源不断的生产资料的方式大加彰显。尽管资本原始积累的历史并不光彩甚至是血腥的,但这种生产方式毕竟丰富了人类的物质需求,以“涓滴效应”的方式改善了人们的生活条件,是自然经济时期很难或者说几乎不可能做到的。正是从这个角度,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符合人类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但随着资本对经济社会的全面渗透,本来派生于土地和劳动的资本,转而开始控制和主导土地和劳动,也就是这个时候,在学术界开始出现了古典经济学和马克思主义。随着资本主义的继续强大,它不仅垄断了经济发言权,而且也垄断了意识形态。这个时期资本主义已经将触角遍及世界,不仅掌握了本国的政治权力,而且也依赖武力瓜分了世界市场,建立了全球殖民体系。对学术界来说,开始出现了专门为资本主义提供合法性的西方主流理论。这些理论的一个普遍特征就是否定劳动在价值创造中的主导作用,将劳动主体物化,同时又大力宣扬人的自利的天赋权利(实际这种权利就变成了资本主体的权利),将个体主义这个最受资本青睐的“民主斗士”推上神坛。在进一步推动发展的同时,也将自己放在了发展的对立面。因此,当代资本主义作为以个体自利最大化为价值观基础的一整套制度体系,与可持续发展是背道而驰的。尽管看起来资本主义带来了人类经济社会的发展,但那只不过是资本逐利的一个“副产品”,或者说是资本逐利的一个手段而已,最终会被资本的逐利本性吞噬得一干二净。
那么,我们应该从哪些方面对资本这一制度进行变革,使其与可持续发展相适应呢?资本主义有其合理性,因为其导源于人的自然性,而人的自然性首先就是人作为个体的自然存在问题。因此从根本上讲,我们并不是而且也不能否定人的自利性。但同时我们也要指出,资本主义的不合理或者说过渡性正在于其被赋予的极端自利,而其药方恰恰存在于被资本主义所否定的自然经济中。之所以这样讲,一是因为自然经济时期和自然经济之前的人类经济社会中,劳动主体对自然是存有敬畏之心的。正是劳动和土地的紧密结合,使得人类清楚地体悟到自然或者说土地之于人的“慈母般”的重要性;二是发端于自然经济的以利他为特征的整体主义文化,因为利他和整体主义从本质上讲与可持续是一致的。实际上,从宗教对劳动和财富的观点看,也是反对不劳而获和极端自利的,利他是一个基本的人文修养和人文关怀。因此,人类社会尤其是西方发达国家必须放弃自己的“文化优势”,重新反思和扬弃西方主流理论所鼓吹的个体主义至上的极端思想,不仅从人文素养方面而且从制度层面吸收和贯彻自利和利他有效结合的价值观,从而使资本这个制度大树具有一个真正公平公正的和谐基因,给资本主体带上人文道德和法律制度的“笼头”,使其主动走上可持续发展的道路。另外,要防止资本对政治权力的“绑架”,尽管这一点很难,但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也是无法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尤其是发展中国家,一旦落入资本和政治沆瀣一气的泥潭,就很难逃脱“资源诅咒”或者社会撕裂的深渊。不幸的是,这种可怕的现实正在世界各地上演着。难道人类社会终将被自己亲手葬送吗?
【注 释】
①张二勋,秦耀辰.论可持续发展时代的财富观[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5):115-117.
[1]马克思.资本论(第一、二、三卷)[M].北京:北京人民出版社, 1975.
[2]詹姆斯?M?布坎南.自由、市场和国家[M].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98.1-287.
[3]莫凡.马克思财富观研究综述[J].理论视野,2008,(6):39-41.
[4]张二勋,秦耀辰.论可持续发展时代的财富观[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5):115-119.
[5]孙国峰.价值理论的意识形态本质[J].学术研究,2013,(9): 33-37.
责任编校:徐 晓
On Relationship Between Factors'Free Flow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SUN Guo-feng WANG Qiu-hua
(Fuzhou University,Fuzhou Fujian,350108,China)
The free flow of factors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re not contradictory,but this kind of flow is in opposition to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wealth in the capitalist mode of production,which may cause"resource curse"predicamentin in backward areas and developing countries.It is difficult to achieve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wealth if the capitalist mode of production is not changed.
wealth;production factors;free flow;sustainable development;resource curse
F299.21
A
2095-7955(2016)05-0023-04
国家社科基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竞争力的产权基础研究》(项目编号:15BJY004)。
2016-09-18
孙国峰(1969-),福州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经济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理论经济、转轨经济、土地制度、公共资源和公共政策等;王秋华(1993-),女,福州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政府经济管理和政府治理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