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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澳关系新发展及限制性因素

2016-03-16

国际问题研究 2016年5期
关键词:澳大利亚日本

刘 卿

日澳关系新发展及限制性因素

刘卿

〔提 要〕 近年来,日澳双边关系升温,两国将其定义为“特殊的战略伙伴关系”,首脑会晤机制化;两国安全合作从非传统安全领域向传统安全领域拓展;双方经贸合作升级,签订了《经济伙伴关系协议》。日澳加强合作,既出于提振经济的需要,也有战略上相互帮衬的考虑。未来两国双边合作还将继续深入,尤其在加强对区域规则和秩序塑造的能力建设方面。由于日澳两国国家利益不尽相同,政治互信存在落差,加之国内政治生态各异,双边关系深化发展的限制性因素突出,两国发展为攻守同盟的可能性较低。

日本、澳大利亚、日澳关系、美国、亚太同盟

地处西太平洋地区的日本和澳大利亚两国,被视为美国的“亚太战略之锚”,两国关系的发展走向,势将深刻影响亚太战略格局和区域秩序演变。近年来,日澳关系快速升温,引起国际战略界高度关注。全面认识日澳关系升温的原因和内外制约因素,对我们准确研判地区局势发展、妥善处理与相关国家关系,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一、日澳关系的新发展

近年来,日本与澳大利亚双边关系深入发展,被定义为“特殊的战略伙伴关系”。两国在政治、安全与经济等各领域的合作水平得到全面提升,传统安全领域合作取得重要进展。

(一)发展“特殊的战略伙伴关系”

日本和澳大利亚两国从战略高度提升双边合作关系。2014年7月,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访问澳大利亚,与澳时任总理阿博特发表《共同声明》,明确将两国关系定性为“特殊的战略伙伴关系”。①Kevin Placek, “Australia and Japan’s ‘Special Relationship’,” The Diplomat, July 9, 2014.其“特殊性”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首脑会晤机制化。20世纪60年代,日澳开始建立双边协商合作制度。2007年,两国发表《安全合作共同宣言》,建立“外长+防长”定期会晤机制(即“2+2”机制),讨论双边安全合作和深化与美同盟关系,标志着双方战略合作迈入机制化。随着日澳双边关系深化,建立首脑定期会晤机制被提上日程。2014年7月,双方决定每年在两国交替举行首脑会谈,正式启动元首年度会晤机制。2015年12月,刚上任的特恩布尔总理赶在岁末前赴日与安倍首相会谈。此外,两国领导人还在亚太经合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二十国集团(G20)峰会等国际场合,频繁举行“碰头会”,就共同关心的议题交流意见。

二是向对方开放内阁安全会议。2014年4月,安倍首相破例邀请来访的阿博特总理参加日本国家安全保障会议特别会议,称“日澳共享法治等普世价值”,“在亚太地区拥有共同战略利益”。澳总理应邀参加日本最高机密的内阁安全会议,是两国牢固信赖关系的证明。阿博特表示,愿进一步深化两国在防卫和安全领域的合作、强化伙伴关系。作为回应,安倍对澳回访期间,也获邀参加了澳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并向澳阁僚就解禁集体自卫权等问题进行了说明。日澳“敞开心扉”讨论安全问题,显示了两国的密切关系。

三是在地区热点问题上紧密配合。在东海与南海问题上,日澳频繁在双边场合展示共同立场,含沙射影地批评中国。2014年安倍访澳期间,两国确认公海“航行自由”的重要性,呼吁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基础上,早日促成中国与东盟各国制定“南海行为准则”。澳大利亚表示,理解日方在东海问题上的做法,反对中国划设东海防空识别区。日澳“2+2”会议呼吁中日构建“海上联络机制”,反对单方面通过武力改变东海与南海现状。2015年,日澳首脑在会晤时表示,相关各方应保持克制,按照国际法行事,确保航行及飞越自由,反对利用海中地物建设军事设施,谴责“强制及单边行动”,呼吁停止“大规模岛礁扩建”。此外,在朝鲜半岛问题上,两国谴责朝鲜核试及发射导弹,力推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对朝新的制裁决议。

(二)推进传统安全合作

2007年日澳发表《安全合作共同宣言》之后,双方合作主要集中于人道主义救援等非传统安全领域。2010年,两国签署《相互提供物资劳务协定》,承诺在执行联合国维和行动、重大灾害救援等人道主义援助时,相互提供包括粮食和燃料等物资及人员的劳务合作,澳大利亚成为继美国之后第二个与日本签署此类合作协议的国家。此后,在应对2011年日本特大地震海啸及2013年菲律宾超级台风“海燕”灾后救援中,日澳展示了较强的协同行动能力。近两年来,两国合作逐渐向传统安全领域深入。

第一,日本新安保法为双方扩大军事合作提供可能。2015年9月,日本参议院通过新安保法案,解禁集体自卫权,允许自卫队扩大海外行动范围,这为日本自卫队与澳大利亚国防军在传统安全领域开展更多合作提供了法律依据。例如,日、澳、美在日本周边海域开展联合训练和导弹防御作业,或澳舰船支援美军在亚太军事行动时,日本可向澳大利亚提供支持。①Yusuke Ishihara, “Watch Out, China: Japan and Australia Are Getting Closer,” The National Interest, May 6, 2015.

第二,日本将澳大利亚作为军备和技术合作突破口。2014年4月,日澳首脑《共同声明》表示,两国将加强军事装备与技术合作,实现优势互补。7月,两国签署《防卫装备及技术转让政府间协定》,并同意于2015年度开始就船舶流体力学研究展开合作。2014年10月,澳大利亚国防部长戴维·约翰斯顿访日期间,双方就增强防卫装备与技术合作达成共识,并提议建立一个国防工业对话论坛,就第5代战斗机F-35机体装备及防务采购程序等展开讨论。①Marina Malenic, “Australia, Japan to Provide F-35 Heavy Maintenance in Asia-Pacific,”IHS Jane’s Defence Weekly, December 17, 2014.2016年4月,日本在竞标澳大利亚潜艇建造合同中败北,但两国装备合作法律基础依然存在。

第三,情报分享协作升级。2001年,日澳签订空间信息合作协定,澳大利亚允许日本在西澳大利亚州珀斯附近的兰德斯代尔国际通信中心设立间谍卫星观测站,使两国在军事行动中进行情报协作成为可能。②Grant Taylor, “Japan Plans WA Spy Base,” The West Australian, October 17, 2001, p.11;Brendan Nicholson, “WA Stations Help Launch Japanese Spy Satellites,” The Age, March 30, 2003,p.12.2012年5月,日澳签署情报安全协定,建立军事情报交流机制,共享军事机密和反恐情报。该协定的签订显示日澳情报合作达到双方与美国合作等同程度。

第四,深入对方本土进行军演。近两年,日澳军演从海上到陆上、从公海到敏感性较强的近海,合作程度不断加深。两国军队开始进驻对方本土进行联合军事训练,以求从部队调遣到装备使用实现一体化。2014年11月,日、美、澳三国军队首次在日本宫城县进行联合训练。2015年7月,日本首次加入在澳大利亚昆士兰州举行的美澳“护身军刀”演习,在后勤、情报及技术共享等方面进行合作。2015年11月,日澳“2+2”会谈还就加快签订《访问部队地位协定》达成一致,③Yuki Tatsumi, “Japan-Australia Relations: Beyond the ‘2+2’,” The Diplomat, December 5,2015.该协定签署后,将大大简化两国军队在国内举行军事演习的政府审批手续。2016年4月,日本海上自卫队一艘潜艇和两艘护卫舰访问悉尼,这是日本潜艇历史上首次抵达澳大利亚港口。

此外,双方还启动了网络安全合作。2015年2月,日澳建立网络安全对话机制,就彼此网络安全政策、国际网络安全规则、网络空间国家行为法律适用性,以及在东盟地区论坛和其他国际与地区论坛建立网络安全信任措施等问题进行探讨,承诺在打击网络犯罪、保护关键基础设施等方面进行合作。④“Australia-Japan to Bolster Cyber Policy Efforts,” Tribune International (Australia),February 17, 2015.双方合作部门包括澳大利亚网络安全政策与协调委员会、网络政策工作组、网络安全营运中心及日本网络防御工作组、国家信息安全中心等。

(三)升级经贸关系

日澳将签署自由贸易协定作为提升两国战略合作的基石。两国自2007年即开启了自贸协定实质性内容谈判,但由于日本农业利益集团极力反对等诸多原因,谈判一度停滞不前。2012年安倍再度上台后,将与澳大利亚签署自贸协定作为提升两国战略关系的关键组成部分,得到了自民党、公明党两大主要政党支持。对澳大利亚而言,尽管政府频繁更迭,但无论是工党政府还是联盟党政府,都把推进日澳自贸协定谈判作为重要政绩。

经过七年谈判,两国于2014年7月签署《经济伙伴关系协议》。日本在农产品进口方面做出重大让步,澳大利亚则对进口日方制造业产品给予更优惠关税政策。根据协议,澳大利亚的牛肉、奶酪、园艺、酿酒以及海产品获得对日出口的优先准入,羊毛、棉花、羊肉和啤酒出口享受零关税待遇。日本出口到澳大利亚的汽车、家电和电子产品也将取消进口关税,澳大利亚还承诺吸引更多日本投资。此外,协议还对进一步开放金融、教育、电讯及法律服务市场做出了规定。2015年1月15日,协议正式生效。该协议的签署对两国关系及地区经贸合作进程具有深远影响,澳大利亚成为首个与日本达成贸易协定的主要农产品出口国,该协议对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起到示范作用,有利于推动成员国相互妥协,加快谈判进程。①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Japan, “Japan-Australia 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http://www.mofa.go.jp/policy/economy/fta/australia.html.(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

2016年3月,日澳央行签署双边货币互换协议,两国央行互换货币的最高额度将达200亿澳元或1.6万亿日元,将为两国财政政策稳定发挥重要作用。

(四)强化第三方合作

日澳还加强了与除美国之外的第三方战略对接。②Malcolm Cook, Thomas Wilkins, “Aligned Allies: The Australia-Japan Strategic Partnership,”December 24, 2014, http://www.tokyofoundation.org/en/articles/2014/aligned-allies.(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2014年4月,阿博特总理访日期间,明确表示欢迎与日本在南太平洋经济开发、和平与稳定等方面加强合作。6月,在日澳“2+2”会议上,双方就加强在该地区合作达成原则性共识。2015年5月,第七届日本与太平洋岛国论坛首脑会议在日本举行,澳大利亚派部长级官员助阵,日本在此次会议上宣布将在3年内向太平洋岛国提供至少550亿日元(约合4.53亿美元)的援助。11月,日澳两国政府确定将制定“太平洋合作战略”,提出一套联合援助计划,帮助太平洋岛国建设基础设施、促进贸易投资、提升海洋经济、增强海上安保能力。澳大利亚一向将南太岛国视为传统后院,对他国插足颇为敏感。此次日本借手澳大利亚,在给足澳大利亚面子的同时,加强了对南太的渗透。

日澳加强在东南亚的外交与安全合作,包括提升地区国家海域感知与联合作业能力。两国将菲律宾作为重点扶持对象:2012年5月,日本承诺向菲律宾提供12艘巡逻船,澳大利亚承诺向其提供两艘退役海军登陆舰;7月,菲律宾参议院批准了搁置5年之久的澳菲《访问部队地位协定》,两国年度军事联合演习正式开启;日菲防长则签署了有关加强两国海上安保合作文件,为双方在南海举行军演开启大门。2015年6月,日菲首次在南海举行联合军事演习,标志着两国军事合作进入新阶段。

日澳还合力拉近与印度的关系,提出日、澳、印新三边组织倡议。2015年6月,三国建立副外长级对话机制,并在印度举行了第一次磋商会。2016年2月,三国在东京举行第二次副外长级磋商会,就南海、东海和印度洋形势交换意见,并对南海“军事化”动向表示“强烈关切”,称“国际社会需团结一致,迅速制定确保航行自由的规则”。①“Japan, Australia, India Share Strong Concerns over East Sea Tensions,” February 27,2016, https://www.talkvietnam.com/2016/02/japan-australia-india-share-strong-concerns-over-eastsea-tensions.(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

二、日澳加强合作的内外动因

在地区格局与秩序发生深刻变化的背景下,日澳皆面临战略方向上的重要抉择。两国加强合作,既有内在动力也有外部压力,具有深厚的政治经济基础。

(一)提振经济的需要

日澳两国间经济利益巨大,促使双方从战略高度审视彼此合作关系。20世纪50年代初,澳大利亚孟席斯政府开始对日本奉行宽容务实政策,日澳经贸关系自此开始恢复。1957年两国签订通商条约后,双边关系凭借大规模贸易联系紧密维系起来,①“Scrum-halves: Australia and Japan,” The Economist, July 12, 2014.两国在彼此贸易战略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

2007年以前,日本一直是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和出口市场。时至今日,日本仍为澳大利亚第二大贸易伙伴和出口市场。2014-2015财年,日澳双边贸易额达676亿澳元。就吸收外资总量而言,日本还是澳大利亚在亚洲的第一大、在全球的第四大外资来源国。截至2014年底,日本对澳大利亚投资总额达1747亿澳元;2015年,日本对澳大利亚投资859亿澳元,是该年澳第二大外资来源国。②Department of Foreign Affairs and Trade of Australian Government, “Overview on Japan Country Brief,” http://dfat.gov.au/geo/japan/pages/japan-country-brief.aspx.(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澳大利亚对日本贸易和投资的倚重,使日本成为其对外战略重点争取对象。2012年,澳大利亚发布《亚洲世纪中的澳大利亚》白皮书,将日本与中国、印度、印尼、韩国共同列入重点接触国家,并专门发表针对日本的国家战略报告。

澳大利亚是日本重要的原材料和能源供应国,日本进口煤炭、铁矿石等资源的60%来自澳大利亚。目前,日本进口液化天然气的20%来自澳大利亚,到2020年,这一比例预计将升至40%。同时,澳大利亚还是日本重要的出口市场,尤其是汽车、电子产品和白色家电。日本是澳大利亚进口汽车主要来源国, 2009年澳进口汽车的33%来自日本。③傅剑华、牟薇:“澳大利亚汽车市场及准入要求”,《汽车与配件》2011年50期,第36页。近年来,为应对金融危机后续影响,恢复经济增长,日澳加强宏观经济政策协调与合作的需求增大。2012年安倍政府再度上台后,对内着力提振经济,对外拓展贸易关系。在中日关系恶化、中日韩自贸协定短时期内难以达成的背景下,日本努力推动贸易与投资多元化,将澳大利亚作为升级自贸战略的首要目标。对澳大利亚来说,在全球大宗商品价格下跌、能源资源贸易由卖方市场向买方市场转变的背景下,对日本市场的依赖进一步提升。此外,澳大利亚从政治安全角度出发,一直试图降低对中国市场的依赖,日本无疑成为理想的选择之一。

(二)因应地区格局与秩序新变化

过去20多年间,亚太地区格局经历了重大变化。中美经济实力差距逐渐缩小,中国经济总量跃居世界第二,日本经济地位退居世界第三。东盟向更高的一体化方向发展,东盟“中心主义”成为区域一体化主调,“10+1”、“10+3”、“10+6”等机制引领地区合作。朝鲜拥核进程冲击地区安全秩序,地区导弹扩散与反导系统进入新一轮竞争。东亚海洋领土与海洋权益争端升温,海洋规则面临重塑。网络安全与太空和平利用等领域显现治理真空。这些重大变化促使日澳对地区安全前景越发担忧。

美国对亚太地区掌控能力下降。持续的反恐战争和深度介入西亚北非事务,使美国战略资源过度透支,在亚太地区投入相对有限。日澳作为西方国家在亚太地区的代言人,对西方在该地区主导力的衰落感触深切,迫切希望重塑地区秩序,把握地区秩序走向主导权。美国推出“亚太再平衡”战略,为日澳重塑地区秩序提供了机遇。两国充分发挥作为亚太国家和西方国家的“双重身份”作用,强化各领域合作,打乱亚洲“多层次秩序”(multi-level order)。①Elena Atanassova-Cornelis, Frans-Paul Van Der Putten, Changing Security Dynamics in East Asia: A Post-US Regional Order in the Making? Palgrave Macmillan, November 2014, p.37.日澳通过加入TPP,期待与美国重建地区地缘经济秩序;通过各种双边和小多边机制安排,力图为地区安全架构定型。

中国的快速发展和影响力日益上升,令日澳感到紧张和不适。日本对华心态失衡,在强化日美同盟的同时,积极组建防范中国的地区政治安全体系,用以替代“后美国霸权”时代的亚太秩序,阻挠中国发展进程。澳大利亚是亚太地区的重要西方强国,对其进行拉拢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独自对抗中国的实力不足。安倍访澳期间曾明确发出联手制华的呼声,认为日澳要像打橄榄球比赛一样“抱团”,以“培育本地区和平”。②“Japanese Prime Minister Shinzo Abe Addresses Australian Parliament,” July 8, 2014,http://australianpolitics.com/2014/07/08/shinzo-abe-addresses-australian-parliament.html.(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澳大利亚传统上一直存在“来自北方威胁”的焦虑。日本曾于二战期间轰炸澳大利亚本土,印尼曾因东帝汶问题与澳大利亚交恶,当前的难民问题和伊斯兰极端势力渗透也来自北方。同样,澳大利亚认为中国崛起存在不确定性风险,在发展对华合作的同时也需加以防范。基于欧洲历史经验,一些澳大利亚政治领导人和保守智库专家笃信“国强必霸”,对中国走“和平发展”道路持怀疑态度。澳大利亚在2013年和2016年发布的《国防白皮书》中均表示,欢迎中国在经济上崛起,同时注意到中国欲在亚太地区寻求更大影响力,认为其在东海和南海领土争端问题上更加“自信”的做法,给整个地区“造成不确定性和紧张”。澳大利亚与日本进行有限的安全合作,是对澳美同盟的补充,既在一定程度上回应了日本的“不懈”拉拢,同时避免招致中国的激烈反对。

(三)相互借重实现各自战略抱负

日澳推进双边战略协作,既有利于共同提升国际地位,同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身份焦虑症”。日本将澳大利亚作为其实现国家“正常化”的重要途径,澳大利亚则借日本实现“亚洲化”,加快塑造自身亚洲国家身份,以便更多地参与到区域进程之中。

第一,两国均有在亚太施展政治抱负的强烈欲望。日本长期图谋主导东亚。近年来,在右翼势力推动下,日本国内要求实现国家“正常化”的呼声高涨,走向军事大国的步伐加快。对内,日本通过制定新安保法案正式解禁集体自卫权,加快修宪进程。对外,日本综合运用外交、经济等手段,多方寻求援手,澳大利亚被其视为“有着共同价值观”的重点拉拢对象。澳大利亚则不满足于偏安南太一隅,谋求发挥“中等强国”作用。在亚洲崛起的大背景下,澳大利亚通过加强与亚洲各国合作实现了经济繁荣,彼此安全联系亦更加密切。为此,澳大利亚“脱欧入亚”心切,而在其“亚洲优先”的外交政策中,日本作为美国盟友和东亚传统大国,成为澳大利亚外交借重的主要对象。

第二,双方战略重点存在交集。在经历战后长时期蛰伏之后,日本不再满足于仅对“周边事态”做出反应,而希望扩大对周边外交和安全事务的影响。对日本而言,澳大利亚同为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重要盟友,在地缘政治上与日本互为犄角,可成为外交倚重。澳大利亚则在外交安全战略上选择“北上”,通过借力日本,挤进东亚峰会等地区多边机制。日澳所鼓吹的“印太”概念,意在借此新的地缘概念拓展各自战略空间。2013年1月,安倍访美时首次将“印太”概念与亚太相提并论,明确将外交战略重点从亚太延伸至印度洋地区,以期建立一个海洋综合安全保障体系。2012年10月,澳大利亚在《亚洲世纪中的澳大利亚》白皮书中正式提出“印太战略弧”概念,并在2013年和2016年《国防白皮书》中广泛使用,声称澳大利亚在大亚太地区具有持久利益,印太则是大亚太的逻辑延伸,澳将在维护本土安全前提下确保邻近地区安全,包括东南亚、南太、太平洋、印度洋地区。①Department of Defence of Australian Government, “2016 Defence White Paper,” http:// www.defence.gov.au/whitepaper/Docs/2016-Defence-White-Paper.pdf.(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

第三,战略文化意趣相投。日本是一个海洋国家,人口多而资源少,战略纵深有限,加之受武士道精神、集团主义等传统思维影响,对外战略文化具有明显的“拉帮结派”意识,尤其是与世界强权结盟,以获得战略支撑。近代以来,日本先后与英国、德意集团和美国结盟。澳大利亚四面环海,领土广袤而人口稀少,地缘孤立为其带来了身份焦虑和安全担忧。为确保安全,澳大利亚先是托庇于大英帝国保护之下,随后又寻求与美结盟。②Alex Burns & Ben Eltham, “Australia’s Strategic Culture: Constraints and Opportunities in Security Policymaking,” June 20, 2014, http://www.tandfonline.com/doi/full/10.1080/13523260.2014. 927672.(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由此看来,日澳两国先后在英、美同盟体系下“间接结盟”近百年,谙习根据国际和地区形势变化调整安全合作之道。近年来,随着美国实力相对下降,日澳寻求安全合作欲望增强。两国拥有共同“盟主”,均认同“美国集团”身份,从而有着“天然”亲近感,笃信双方合作有助于提升集团安全利益。

(四)美国“亚太再平衡”推动

美国推动“亚太再平衡”战略,重新定位日澳战略价值,增加南北“双锚”在同盟体系中的支柱作用,期待其承担更多防务责任,配合美国的战略行动。

美国支持日本解除二战后国内政治和法律制度束缚,实现国家“正常化”,包括修改安保法、解禁集体自卫权和加快修宪进程等。双方重新修订《美日防卫合作指针》,促进在防卫合作领域中的分工,强调双方应与区域内伙伴关系国加强军事安全合作。通过联合军演活动,美国逐渐将日本自卫队带入南海、南太和印度洋地区,日本自卫队参加了美澳在澳大利亚周边海域和内陆地区的军事演习,增强了军队协作能力。美国还敦促日澳加强在导弹防御系统等领域的情报交换,从软硬件两方面强化互操作性。

美国重新配置日澳之间的军事资源,日澳“双锚”从“北重南轻”向“南北并重”转变,澳大利亚在同盟体系中的分量大为提升。在分工上,美国将日本作为亚太前缘基地,将澳大利亚打造为后勤保障基地,军事重心适当南移。澳大利亚作为南太战略支点,是美国增加军力部署的重点。鉴于在澳大利亚寻找永久基地受到政治因素干扰,美国采用轮训形式,灵活进驻澳基地。不定期的轮训部队展示迅速补充前沿部署的能力,拓展战区范围达到象征性地发出“威慑”信号和确保伙伴信心等多层政策目标。由于轮训不会留下大的“足印”(footprint),受澳大利亚国内政治影响较小。①Stacie L. Pettyjohn, Alan J. Vick, “The Posture Triangle: A New Framework for U.S. Air Force Global Presence,” RAND Research Report, http://www.rand.org/content/dam/rand/pubs/ research_reports/RR400/RR402/RAND_RR402.pdf.(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

美国强化与日澳的三边合作,打造亚太再平衡“关键三角”。传统上,美国亚太同盟体系以多个平行的双边同盟关系为骨架,盟国之间相互独立,没有协议上的安全互助义务。近年来,美国着重推动盟国之间,尤其是日澳两国安全合作,弥补同盟之间关系疏松的短板。2007年日澳《安全合作共同宣言》为三边合作奠定了法律基础。同年,美国推动建立三边防长和外长(2+2)会晤制度框架。通过该机制,三国不断提出新倡议,定期评估三边防务面临的机遇与挑战,解决彼此协调的制度性障碍。②William T. Tow, “The Trilateral Strategic Dialogue, Minilateralism, and Asia-Pacific Order Building,” US-Japan-Australia Security Cooperation: Prospects and Challenges, edited by Yuki Tatsumi, The Stimson Center, April 2015.美日澳合作的战略重点聚焦应对海上危机和海上能力建设。2014年11月,美日澳举行三边会谈,呼吁和平解决海上争端。2016年7月,三国外长举行“部长级战略对话”并抛出联合声明,提及南海、东海问题,并对南海有关争议表示严重关切。

三、日澳合作未来走向及限制性因素

目前,日澳合作渐成机制化,双边关系成熟、稳定。未来,两国合作将主要集中于区域规则与秩序塑造的能力建设,几个重点领域走向值得关注:一是推进多元化地区自贸秩序,支持区域全面经济合作伙伴关系协定(RCEP)谈判,同时力促TPP早日生效,并推动TPP扩员。日澳可能率先在各自立法机构批准TPP,以此倒逼美国通过该协定。二是加快《访问部队地位协定》谈判,推进两国军事人员交流和后勤补给等方面合作,增加联合演练频次,强化协调行动能力。三是以美日澳三边机制为平台,加强两国在外交和安全方面与美国配合,尤其是在海空侦察和导弹防御系统等方面的合作。四是通过双边、三边或地区多边机制,诱拉菲律宾、越南、印尼等国,拓展与伙伴国合作。

尽管日澳合作势头良好,但限制性因素也非常突出。

第一,两国利益不尽相同。由于地缘位置、资源禀赋、历史发展、现实利益的不同,日澳对一些问题的处理存在明显差异甚至冲突。在处理对华关系上,日澳均有“两面下注”的特点,一方面与中国保持经贸往来,获取中国经济发展红利,另一方面对中国在亚太日益增长的影响力加以牵制,强化与美同盟关系。但在对华认知和具体政策上,两国存在明显差异。日本更多地将中国视作竞争对手,担心中国强大后对日本侵华罪行进行清算,在地区乃至全球范围内与中国展开针锋相对地竞争,力图阻遏中国崛起势头。澳大利亚对中国看法则相对中性,注重在中日之间寻求平衡。澳国内多数政治家和战略家认为,澳大利亚的繁荣离不开中国,在发展对日关系时须密切关注中方态度,不应简单地与日本利益捆绑,否则将面临“极大风险”;①“Australia and Japan: Scrum-Halves,” The Economist, July 12, 2014.澳大利亚过于亲日,将消减其在中日之间平衡者的角色,不利于自己在两国之间权衡;②Aurelia George Mulgan, “Australia-Japan Relations: New Directions,” ASPI Strategic Insights, https://www.aspi.org.au/publications/strategic-insights-36-australia-japan-relations-newdirections/SI36_Australia_Japan.pdf.(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澳大利亚在发展对日安全关系时,宜保持低调谨慎,同时适当推进中澳安全关系发展。2014年6月,中国首次参加美国主导的“环太平洋军演”,就是在澳方推动下实现的。在美国军舰进入中国南沙岛礁12海里、中美关系紧张之际,澳大利亚仍按原计划与中国在南海举行联合军演。

日澳时常在捕鲸问题上发生摩擦和冲突。2010年,澳大利亚向国际法庭起诉日本,控告其违反《国际捕鲸管制公约》,在南大洋进行商业捕鲸活动。2013年,国际法庭裁决认定日本捕鲸行为违反“全面暂停商业捕鲸决定”,日本取消了2014-2015年捕鲸计划,但随后又重启。2014年7月,安倍访澳期间,阿博特表示日本重启南极捕鲸计划将损害双方“特殊关系”。2015年4月,澳大利亚联合新西兰谴责日本违反国际法。12月,特恩布尔访日时重申反对捕鲸立场,对日本重启所谓“科研捕鲸”深感失望。2016年1月,澳大利亚科学家联合美国等其他国家同行发表声明,称日本重启南极“科研捕鲸”没有科学依据,呼吁国际捕鲸委员会尽快制定科学评定方法。

第二,双方互信存在落差。二战伤痕仍然影响两国关系发展。日本政治家参拜靖国神社,对历史缺乏深刻反省,在澳大利亚民众心里投下阴影。2007年,霍华德总理访日时指出,日本对待历史问题的态度令人难以接受,日本不应为曾经犯错争执,任何暗示慰安妇没有被强迫的说辞都将受到谴责。①Phillip Coorey, “Abe Backs Down, and Howard Turns to Security and Trade, ” The Sydney Morning Herald, March 13, 2007.2015年,安倍在澳大利亚议会发表演讲时遭当地民众示威抗议。《时代报》、澳广新闻网等主流媒体再翻旧账,指责日本不正视历史问题。

澳大利亚作为西方文明在东方的代表,依然怀有“白人至上”情结,与亚洲存在文化障碍。在处理对日关系问题上,即便有着“共同价值观”,澳大利亚对日本的信任程度也远不如美欧。相比日本将澳大利亚视为仅次于美国的安全合作伙伴,日本却仅为澳大利亚五大优先安全合作伙伴(美国、英国、新西兰、日本、印尼)之一,位列印尼之前。日本并非“五眼国家”之一,②“五眼”(five-eyes),即美、英、加、澳、新,五国都是以英语、盎格鲁萨克逊民族为主的国家,享有相似文化、文明与历史。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五国几乎在每一场战争中都并肩作战,被美称为是“特殊关系”和“复杂的相互依赖”的情报联盟。Conor Friedersdorf, “Is ‘The Five Eyes Alliance’ Conspiring to Spy on You?,” The Atlantic, June 25, 2013。澳大利亚情报机构依然将日本作为优先刺探目标,担忧日本空间计划、钚材料和核武研究情况,③Stilwell Frank, “Neoliberal Australia and US Imperialism in East Asia,” Journal of Australian Political Economy, Winter 2013, Issue 71, p.150.澳大利亚国立大学麦考马克甚至将日本称为“钚超级大国”。④G McCormack, “Japan as a Plutonium Superpower,” Japan Focus, 2007, http://apjjf.org/-Gavan-McCormack/2602.(上网时间:2016年8月10日)

当前,日澳安全关系发展实为两国特殊利益集团操纵的结果,与普通民众认知存在差距。澳大利亚发展对日安全关系对公众保密,由情报部门和海军等特殊机构控制,反应澳特殊阶层的利益和看法,①Stilwell Frank, “Neoliberal Australia and US Imperialism in East Asia,” p.141.普通民众对日本好感度远不如对华。2014年6月,澳大利亚洛伊研究所民意调查显示,认为“中国是其在亚洲最好朋友”的受访者超过31%,而倾向日本的仅有28%。2016年6月,该所民调结果再次显示,30%的澳大利亚民众认为中国是其“亚洲最好伙伴”,超过日本的25%。2015年3月,悉尼科技大学澳中关系研究院就“一旦中日爆发冲突和在美国支持日本情况下澳如何应对”问题所做的调查显示,71%的受访者认为应保持中立。②Michael Safi, “More Australians in Favour of Stronger Ties with China than the US, Research Reveals,” The Guardian, June 8, 2016.

第三,国内政治因素。日本政党轮替曾让日澳关系出现波折。2009年,日本民主党政府上台后,力图建立“平等”的日美关系,尝试“亚洲优先”外交政策,包括建立东亚共同体、追求更加紧密的重要地区国家关系,尤其是中日关系,而澳大利亚未在其“地区国家”名单之列。若民主党再次掌权,按其思路推行亚洲政策,澳大利亚在日本外交中的优先地位或将改变。

澳大利亚两大政党的政治安全理念不尽相同,联盟党倾向保守,工党则相对开放。针对联盟党政府亲日疏华的做法,工党副领袖普利伯塞克批评称,澳目前对外政策表现出“零和游戏”逻辑,即以牺牲中国为代价讨好日本。政府应认识到,自身国家利益在于与中日两国都保持良好而紧密的关系,并应力促中日增加相互理解。工党参议员邓森批评联盟党政府支持日本解禁集体自卫权,认为阿博特等对地区敏感问题无知,根本没有把澳中关系置于重要位置。③Latika Bourke, “Federal Government Accused of Putting Friendship with Japan ahead of China,” ABC News, July 10, 2014.在引进日本潜艇问题上,南澳大利亚州工党政府公开与联邦政府唱反调,以保护制造业为由向联邦政府施压,促其最终放弃日本选项。

四、结语

日澳发展“特殊的战略伙伴关系”,拓宽合作领域,尤其是加快推进传统安全合作,既源自两国自身战略的需要,也来自美国的压力。两国合作的局限性也非常明显,宜客观看待日澳关系发展进程。

第一,日澳关系尚未“同盟化”。日澳关系发展始于冷战期间,强化于冷战结束之后,深化于美国重返亚洲之际。历史因素虽为日澳双边关系中的阴影,但已在近年来双边交往中有意淡化。日澳接近与国际权力中心转移和国际秩序变革密切相关,是两国面对未来不确定性而采取的现实主义应对举措。毫无疑问,日本想与澳大利亚发展“准同盟”关系,一些日本学者、媒体甚至官员对“准同盟”、“事实上盟友”等词汇使用不断增加。①John Garnaut, “Australia-Japan Military Ties Are a ‘Quasi-alliance’, Say Officials,” The Sydney Morning Herald, October 26, 2014.但澳大利亚并未表示将双边关系转变为正式同盟,履行对日共同防御义务的承诺。②Yusuke Ishihara, “Watch Out, China: Japan and Australia Are Getting Closer”.2013年11月,阿博特曾错误地将日本称为“盟国”,引发执政团队和在野党猛烈批评,之后阿再未提及该说法。前国防部副秘书长休·怀特、国立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阿姆斯特朗等,要求政府警惕被日本拖入任何一种针对中国的同盟关系,认为即便是试图建立日澳美“铁三角”,也将给澳带来不小风险,未来亚太地区需要一个能将中国和其他国家包含在内的更广泛框架。③徐海静:“澳大利亚各界谨慎看待澳日‘新型特殊关系’”,新华网,2014年7月10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4-07/10/c_1111557250.htm。(上网时间:2016年8月6日)鉴于澳大利亚国内存在对发展与日本安全合作关系的不同声音,日本采取渐进策略,避免加剧澳方战略担忧。④Yusuke Ishihara, “Watch Out, China: Japan and Australia Are Getting Closer”.因此,现阶段谈论日澳同盟为时尚早。

第二,美国在日澳关系发展中的作用不宜过于夸大。日澳关系升温主要源于内生动力,日本欲做“正常”大国,澳大利亚欲做“中等强国”,两国都力图在亚太事务中发挥更大影响力,因而相互借力。美国极力推动两者结合,但仅是外部助推力。日澳战略利益与美国亚太利益有契合,也有分歧。日本擅长于将自己大国战略追求隐藏于美国亚太战略之中,通过美国调动澳大利亚发展与自己的战略协作,而澳方则更多从巩固与美同盟关系角度发展日澳关系,通过与日美合作提升自身战略地位。此外,日澳两国国内均有很强的脱美倾向,实现独立的外交和安全政策亦是两国重要考虑。

第三,日澳对华政策有着实质性不同。中国崛起尤其是中国推进海洋强国战略,被日澳视为对其传统海上既得利益的挑战,担心海洋通道被中国控制,加大国家安全和海上贸易风险。两国出于自利本能对华牵制,如减少对华经济依赖,降低安全风险。但两国对华政策有着显著不同,日本在防范中与华接触,而澳大利亚则是在接触中对华防范,两者心态迥异。中澳合作紧密度远远超过中日合作,中澳密切的经贸关系也使澳在发展对日关系时,不得不顾及中国的利益和感受,在中日之间寻找平衡。

第四,中美互动性质影响日澳关系深度。中美关系合作面增强最符合澳大利亚战略利益,有利于中澳关系拓展,压缩日本联合美澳制华空间。中美关系竞争面加强,将使澳大利亚面临选边站队的两难境地,在同盟战略框架下,给日本拉澳制华的机会。为避免受中美关系牵制,实现“战略自治”,发挥独立于中美关系的影响作用,日本力图打造以其自身为中心的地区经济和安全体系,①Aurelia George Mulgan, “Australia-Japan Relations: New Directions”.澳大利亚是这一体系中的关键一环。

日澳加强合作,对地区的影响应辩证看待。日澳经贸关系升级是全球经济一体化推动的结果,对此应乐观其成;两国在冷战思维指引下针对第三方的安全合作,将给地区和平与稳定带来消极复杂影响,对此则需予以警惕和批评。

【完稿日期:2016-08-31】

【责任编辑:付随鑫】

刘卿,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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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2 8832(2016)5期01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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