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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楸树

2016-03-15刘小朋

参花(上) 2016年2期
关键词:楸树雀鸟茅草屋

刘小朋

这是一棵古老的楸树,孤独的楸树。

它伫立在村子的西北角已经上百年了。它见证了村子百年的沧桑岁月,见证了乡亲百年的喜怒哀乐。这一百年,从曾祖父到祖父,从父亲到我再到儿子,一代又一代乡亲在村子长大、成熟、苍老和死去。这一百年,从茅草屋到土砖屋再到青砖屋,从白粉墙到瓷砖墙,一幢又一幢房屋在村子栉风沐雨,雨淋日晒。今天,曾祖父、祖父已经在山林归隐。那些茅草屋不复存在了,土砖房也坍塌了,剩下残垣断柱。但这棵百年的参天大树,依旧枝繁叶茂,傲然兀立。

春华秋实,冬来暑往。无数乡亲从大树身旁走过。他们的步履或匆忙或蹒跚,眼神或茫然或忧郁。但对大树却无一例外地心存敬畏。因为这棵大树上世纪70年代就已经成为村子的“神树”。当年,一场百年不遇的飓风肆虐了村庄,村子无数房屋的瓦片被掀落,十几棵梧桐树枝被狂风折断,但这棵楸树安然无恙。千禧年,耒阳大旱,禾苗枯萎,水井干涸,但这棵神树绿意盎然。2008年,皑雪苍茫,银装素裹。大雪覆盖了村庄,但雪过天晴后,楸树伫立不倒。

大树高约20米,主干直径近一米。树干遒劲,兀立挺拔。枝杈繁盛,绿叶密匝。春日满树繁花,秋日枝叶间挂着长角蒴果,数不胜数。楸树属于落叶乔木,它木材致密,纹理美观,不翘不裂,且耐腐朽。

乡亲常常在楸树前祈福、祭祀。祈福的时候,人们双手合十,满脸虔诚,神情肃穆。祭祀中,大人一边点香烛,烧纸钱,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小孩子则在一旁看缭绕的烟雾。有时候树上会飞来几只雀鸟,雀鸟在枝头上啁啾跳跃,不断重复着无聊的声响。大人说小鸟的鸣唱是吉兆的表征,人们是不应该驱赶它们的。所以,这些雀鸟在树梢肆意啁啾跳跃,其乐融融。

有一次,我与小伙伴试图爬到树上去捉鸟,但被大人们严词训斥。大人们说,楸树是神树,有一定灵性。我们要敬畏它,而不是冒犯它。至此,楸树成为孩子们的第二处禁地。第一处是村子的正堂屋,那里是祭祀祖先的地方。其实正堂屋对孩子们并没有吸引力。正堂屋的案牍上供奉着一尊佛像。佛像色彩斑斓,神态狰狞,令人望而生畏。而楸树临风兀立,树影婆娑,令人心驰神往。

小时候听祖父说,曾经有外村人想锯树。因为楸树的树皮、叶、种子均可入药。花既可炒食,也可提取芳香油。至于木材,则是上等的家具用材,也广泛应用于建筑、造船和工艺雕刻上。但外村人来到村子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楸树前的香烛和纸钱的碎片,于是他们犹豫了。恍惚之间,狂风大作,犬吠鸡鸣,锯树人落荒而逃。从此,楸树更具灵性,增添了传奇色彩。

光阴荏苒,岁月蹉跎。我离开故乡26年了。26年风雨如磐,白发束春秋。蓦然回首,那凄凄荆棘中跋涉的串串足迹已沉淀在岁月的桀骜棱角之外。故乡的楸树抑或是孤独的,甚至是寂寞的,但它却常常在我的梦中萦绕。我怀念它的烟雾缭绕,思念它的满树繁花,也感怀它的孑然兀立。

我思忖为什么故乡常常让我沉凝、沉湎。抑或我的躯体离开了,但我的魂魄从来不曾离开过。这是生命的召唤,是心灵的皈依。在梦中,故乡的天地旷远,山林空蒙。故乡的一个黄昏、一轮落日、一缕清风、一片落叶,无一不是我冥思的具象、精神的度牒。而这棵孤独的楸树更是我魂魄的怅惘和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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