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补、通阳义不同,从《伤寒论》四方论仲景用薤白以温补
2016-03-12穆杰王庆国王雪茜程发峰王梓松马重阳翟昌明李长香
穆杰 王庆国 王雪茜 程发峰 王梓松 马重阳 翟昌明 李长香
温补、通阳义不同,从《伤寒论》四方论仲景用薤白以温补
穆杰 王庆国 王雪茜 程发峰 王梓松 马重阳 翟昌明 李长香
张仲景所著《伤寒杂病论》用薤白有四方,后世对于书中薤白功用之论在金前后出现分水岭,本文通过考证仲景时期对薤白的普遍认识与仲景在《伤寒论》中薤白用法、用量及配伍的变化,论仲景用薤白之本意。
薤白; 温补; 伤寒论
通阳、温补本有异,通阳,即通行阳气,多用阳郁之证;温补,即温补阳气,治虚证而论。自金至今,对于薤白之功多认为以通阳为主,《伤寒论》中薤白之用同以通阳而论,然此之所论与仲景所用之意多有偏差,考证宋之前对薤白的普遍认识以陶弘景承《名医别录》著《本草经集注》中记载的温补为主,此与仲景时代相近,薤白温补更贴合仲景所用之本意。又观仲景用薤白四方,无论其药味组成与药量变化应用上也均体现薤白温补之用。
1 薤白功效立论与《伤寒论》成书的联系
1.1 宋之前薤白“温补”的主流思想更贴合仲景之用意
薤白以“薤”之名首载于《神农本草经》[1],《神农本草经》言其以疗“创”(通“疮”)为主并载其性味,谓之“味辛温,主金创、创败,轻身不饥,耐老,生平泽”,《伤寒论》载方三首疗胸痹,并创以四逆散加薤白治泄利下重之首用,南北朝陶弘景承《名医别录》薤白“温中”之论于《本草经集注》言薤白温补,谓之“薤性温补,仙方及服食家皆须之”,唐宋医家多继承陶弘景之言,并以此形成了至唐宋以前对薤白功用的主流观点,即薤白温补。如苏敬《唐本草》谓之“补而美”,孟诜《食疗本草》谓之可“通神安魂魄,益气续筋力”,《日华子诸家本草》记载“耐寒,调中补不足,止久痢冷泻,肥健人”,苏颂《本草图经》“薤,补虚,最宜人凡用”。
唐宋时期医家对薤白的认识多源自陶弘景之论,而陶通明对薤白之言承于与仲景同时期的《名医别录》,可见薤白温补之功实为宋之前对薤白功效认识的主流观点,因而仲景在《伤寒论》[2]中的薤白之用当与其切合。
1.2 宋之后薤白“通阳”之论欠合仲景之用意
宋之后,金·成无己首立方解,创立以方解药之思想,承方解思想基于《伤寒论》薤白之用通过以方解药立论而形成了金至明清时期对于薤白“通阳”功效认识的主流观点。如明至清中期著作方解薤白之论,《注解伤寒论》“泄利下重者,下焦气滞也,加薤白以泄气滞”,《伤寒贯珠集》“泄利下重,寒滞于下也,薤白辛温,散寒通阳气”等,而清中晚期医家承此而直言薤白通阳,如《本草便读》言“薤白,辛滑通阳”,《经方例释》“薤白滑利,善通阳气”,《伤寒经解》“薤白,通滞气也”,基于此形成了时至今日对薤白功效认识的主流观点,即薤白通阳。然此之论与仲景时期《伤寒论》书中之用多有偏颇,首而言其时代相去甚远,且方解之论于此多有不妥;继而由四方所用而看,与仲景同时期的温补观点更为契合。
2 薤白在《伤寒论》中温补与通阳之辩
2.1 治胸痹三方中薤白温补与通阳之辩
2.1.1 白酒、桂枝通阳,非薤白也 仲景用薤白主疗胸痹,载方三首分别为栝楼薤白白酒汤、栝楼薤白半夏汤、枳实薤白桂枝汤。三方之中,白酒、桂枝实为通阳,而并不是薤白。
先言通阳为桂之辩。桂枝通阳在仲景时期前后多有论述,如《神农本草经》“牡桂,味辛温”,《名医别录》“牡桂,温筋通脉”,而《伤寒论》除枳实薤白桂枝汤以桂枝温通心胸之阳外,又有桂枝甘草汤、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等方证[3]。
再言通阳为酒之辩。仲景在此用酒为通阳而非仅仅用于助药力,须从仲景用酒之法、方中用酒之变、汉前后酒之功效认识三方面看。首先循仲景用酒之法,仲景以酒用作助药力时常将其写入汤方煎煮方法中,而此两处直将白酒写入汤方之下,说明白酒在两方中实则为方中重要的药物组成,此外栝蒌薤白白酒汤以酒入方名,足以说明白酒在方中的作用举足轻重,而非仅有助药力之功。其次从仲景时期对酒的功用认识看,《内经》有言“酒之性热气悍”“酒味辛热,酒性善动,味辛气热”,又有白酒的描述“白酒辣,桂性味辛温,能通经络,行血脉”,可见在仲景前后对于酒性散、性热、气焊而温通经脉气血已有认识。最后从方中用酒之变看,栝蒌薤白半夏汤较栝蒌薤白白酒汤证为重,痰湿壅盛而阳气痹阻更甚时,仲景加半夏以涤痰,然而薤白由“半斤”减至“三两”,若薤白通阳当加重其用量而非减其用量,说明此用薤白不为通阳,白酒由“七升”增至“一斗”,在阳气痹阻更甚时非但没有增加薤白的用量反而增加了白酒的用量,此足以说明白酒在此之用实为通阳为主。综上,在仲景用酒之法、方中用酒之变、汉前后酒之功效认识三方面看,仲景在此用酒实为通阳,而非以薤白通行阳气之痹阻。
2.1.2 胸痹之证虚实兼顾,薤白温补扶正 仲景在论胸痹之证时言“夫脉当取太过不及,阳微阴弦,即胸痹而痛,所以然者,责其极虚也。今阳虚知在上焦,所以胸痹、心痛者,以其阴弦故也”,此指出胸痹先有阳虚为其本,因“邪之所乘”而发,仲景以“责其极虚也”着重强调其本虚,且仲景组方善标本兼顾,故在组方时当有固本之品以达标本兼顾之意。如缪希雍《先醒斋医学广笔记》中所说:“标急而元气不甚惫者,先救其标。标急而元气衰剧者,则当本而标之。”
栝蒌薤白白酒汤证“胸痹之病,喘息咳唾,胸背痛,短气,寸口脉沉而迟,关上小紧数,栝蒌薤白白酒汤主之”,此虚实并重之证,治以虚实兼顾,以栝蒌一枚化痰宽胸,白酒七升辛热通阳,薤白半斤温补扶正。栝蒌薤白半夏汤证“胸痹不得卧,心痛彻背者,栝蒌薤白半夏汤主之”,此痰壅而阳气痹阻更甚,虚实夹杂而标实更重,以治标为主兼顾固本,故于栝蒌薤白白酒汤中加半夏半升以增强化痰之力,白酒加至一斗以增强通阳之力,此邪实阳气痹阻甚因而温补作用当减,故薤白减至三两(若薤白为通阳作用,则此证薤白当加量而非白酒加量)。枳实薤白桂枝汤证“胸痹心中痞,留气结在胸,胸满,胁下逆抢心,枳实薤白桂枝汤主之”,此胸阳不足而气滞者,虚实并重而治以标本兼顾,枳实、瓜蒌、厚朴以化痰行气开胸,桂枝一两温通心阳,薤白增至半斤以温补扶正。
综观,仲景对胸痹病机之“极虚”的着重强调,加之仲景尤善分虚实标本而施治的特点,再而方中药味药量之加减变化及其同时代对薤白的功用认识看,此薤白之用实为温补。
2.2 四逆散证加薤白温补与通阳之辩
薤白在《伤寒论》中除治胸痹三方外,还用治少阴病四逆散证见泄利下重者[4],在《伤寒论》中用薤白治泻痢下重条文为“少阴病,四逆,其人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或泄利下重者,四逆散主之”“泄利下重者,先以水五升,煮薤白三升,煮取三升,……”,此处薤白作为加味用药用于四逆散证见泄利下重者,观仲景时期前后对薤白治泻痢多有论述,《本草品汇精要》中记载汉末《名医别录》之言“止赤白痢取一握,切,煮作粥食之”,汉末正为仲景立书之时,此之论说明仲景时期前后薤白应为治泻痢临床常用药。唐宋医家在此基础上论薤白治泻痢之理为温补,如《日华子诸家本草》记载“耐寒,调中补不足,止久痢冷泻,肥健人”,此与仲景时代最为相近,故仲景在此以薤白加味应为同时期薤白温补治痢的普遍认识所趋。
四逆散加薤白以其通阳为主之论源自清朝中晚期,诸医家对此条文病机论以“阳郁”,如《长沙方歌括》“泄利下重阳郁求”等描述,故论薤白为通阳。然此论与仲景时代相去甚远,难合仲景本意,此外《伤寒论》四逆散证本以“少阴病”为纲,少阴病多有阳虚,而方后加味又多为温补之品,如“咳者,加五味子、干姜各五分”“悸者,加桂枝五分”“腹中痛者,加附子一枚”,以薤白通阳之论难圆其说,薤白温补更为贴切。
3 结语
宋之前未立方解之时,诸家立方用,多遵以药用立药理,以药理立方用的过程;宋之后,金·成无己首立方解,创以方解药思想,即由方用立方论,以方论探药理,以药理成方用的过程,此有欠妥之处,因此循《伤寒论》成书前后时期对于薤白认识的主流思想当更贴合仲景用薤白之本意,《伤寒论》成书于后汉,以薤白入四方,金之后因以方解药思想通行而言薤白“通阳”,追本溯源宋之前并无医书言薤白通阳之用,多以陶弘景承《本草别录》所载的“薤性温补”之论为主,就时代而言,薤白温补当更贴合仲景用薤白之本意。
循《伤寒论》中薤白治胸痹之所用,无论从栝楼薤白白酒汤、栝楼薤白半夏汤、枳实薤白桂枝汤三方的药物构成与药量变化上均可印证仲景用薤白温补之意。四逆散证的加味薤白为通阳之论,起于与仲景时期相去甚远的清晚期,而观方中其余加味所用也多为温补之品,通阳之论难圆其说。综上而论,《伤寒论》薤白温补当为仲景用薤白之本意。
[1] 尚志钧.神农本草经枝注[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8.
[2] 刘渡舟.中医方籍整理丛书重刊·伤寒论枝注[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3.
[3] 赵丽娜,孙燕.仲景方桂枝攻效与配伍关系初探[J].环球中医药,2015,8(4):460-462.
[4] 王丛红,袁堂宾,苏琛,等.再看伤寒论四逆散证(318)条[J].环球中医药,2010,3(2):135-136.
(本文编辑: 董历华)
100029 教育部证候及方剂基础研究重点实验室[穆杰(硕士研究生)、王庆国、程发峰、王梓松(博士研究生)、翟昌明(硕士研究生 )、马重阳(硕士研究生)、李长香(博士研究生)];北京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中医临床基础金匮教研室(王雪茜)
穆杰(1990- ),2014级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医辨证论治理论体系、经方治疗常见病疑难病、经方配伍规律与作用机制及临床中西医结合治疗消化系统疾病的研究。E-mail:1041415560@qq.com
王庆国(1952- ),博士,教授。研究方向:经典方剂的应用基础研究。E-mail:wangqg8558@sina.com
R222.16
A
10.3969/j.issn.1674-1749.2016.12.016
2016-0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