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银子花不完
2016-03-11胡周坤
胡周坤
银作为一种贵金属,因其稳定的属性和独有的观赏价值,数千年来,在我国应用的相当广泛。但是由于冶炼技术和经济意识形态的限制,古人早期多将其用于装饰器物,而少见于流通货币。如今我们见到的很多出土的银铤银锭其实都是出自于古人“窖藏”,即出于某种原因—一般都是由于安全问题—将家中所藏的财富集中放置于一些容器之中掩埋于屋内地下。而这种窖藏正揭示出白银在古代作为“准货币”形态时都担当着的一个基本功能,即储藏手段。
进奉
《左传》中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因此,但凡是涉及到这两件事情,都会得到统治阶级的极大重视,而给予极大的支持。事实上,古代的统治阶级,为了能够更好地行使权力、实施政策,都会专门指定一个用于储藏国家财富的地方,用以应对紧急事态,曰之国库。
在北京故宫,太和殿广场的西侧有一座陪衬性的阁楼建筑,明朝时叫武成阁,清朝时改为弘义阁,如此中心位置的建筑,正是内务府的银库所在地,也就是明清时候皇家专用开销的银库。这座内务府银库,收存金锭、银锭、制钱、珠宝、玉器、金银器皿等,用于皇帝皇后赏赐、筵宴等所用各项金银开支。这恐怕是这个庞大帝国最具上层意义上的“窖藏”了,从此足见统治阶级对于财富以及财富具象化的白银的重视。
虽然说起来我国古代银本位制度的形成在于明朝后期,成熟、鼎盛于清朝,但是从唐、宋开始,银作为帝王的贮备手段就已经开始露出端倪了。从目前仅存的出土和传世的实物来看,唐代时,古人已经有意识地将白银铸成规格划一、度量标准的银锭或银铤而使用,以便于能够更加方便地计重或携带,那么,我们有理由认为,白银在唐代左近时候,已经“在支付上逐渐取得重要性”(彭信威《中国货币史》)。当然,白银在唐代时的得以通行,一方面,与唐朝强盛的国力和极度开放的经济政治政策有关,而另一方面,与统治者的行为是密不可分的。有关于此,我们在许多史籍旧载中也可以看出一些记载:
《资治通鉴》中载“唐太宗贞观十八年,鸿胪奏,高丽莫离支贡白金”。高丽即高句丽,在当时尚属唐代政权的一个属国,白金即白银,因此这是一个从属政权对于中央政权的进贡例子,也算是白银在当时较为基础的一个应用。值得注意的是,这位莫离支并非高句丽国的正统君主,而是一位弑君者,意图通过贿赂唐太宗来换取其政权的合法性,而此事由鸿胪寺这个在唐时具有外交职能的部门处理转呈,恰恰也从侧面印证了唐代政权的强盛以及周边国家对于唐朝的臣服。《旧唐书》卷一三《德宗本纪》载,“贞元十七年三月癸酉,衢州刺史郑式瞻进……银二千两”。此例是说地方官的进奉。《资治通鉴》卷二五九昭宗乾宁元年十月,“益胜军节度使董昌每旬发……银五千铤”。此例是说节度使的进奉。
从以上几例不难看出,唐初期时,银锭或银铤的使用几乎都与政治挂钩且基本上都是统治阶层在使用。而到了唐代中后期,随着海外贸易白银的流入,对于白银的使用也变得频繁而随意,应用范围也逐渐广泛起来。
赏赐
《旧唐书》卷二十《昭宗本纪》中载,光化三年十一月,昭宗即位时,就曾“赐百寮(文武百官)银一千五百两”。此例是说皇帝登基时对于文武百官的赏赐,诸如此类的赏赐在唐朝中后期还有很多。而据《哀帝本纪》中载,天祐元年,是时唐朝已陷于土崩瓦解的状态,各个地方割据势力显现,朱全忠占河南,杨行密占淮南,补给无法运达京师,哀帝不得已只能动用内库银二千一百七十二两来救济百官。内库,就是我们上文所说的银库。
段成式《酉阳杂俎》中载,永贞年间,长安东市富豪王布,因梵僧能医治其爱女鼻病,即以银作为谢礼的例子。类似的例子在唐代旧籍中也屡见不鲜,充分说明在此时白银已由统治阶层逐渐深入民间,开始渐渐流通起来。另外,在《唐国史补》中,语焉不详地提到自贞元以后在长安博弈之风益盛,且用金银赌博。不过由于实物资料和文献资料的匮乏,在此无法作出准确判断。但纵观整个唐朝,白银走上了越来越规制的道路,而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大。
而在宋代,阿拉伯及南海诸国商船常来广州、泉州、杭州、明州等港口贸易,中国亦有商船远往南海以逐贸易之利,白银的大量流通进一步稳固了白银的地位,且在其原来的职能作用之上又有所拓展,这一点,我们可以在数量较大的出土文物和古籍资料中看出来:《宋史》中记载,宋初时,光建隆元年三月至乾德八年十月这短短十几年之间,南唐李璟和李煜父子就向宋朝进贡了至少十数万两的白银,用以讨好宋朝政权。由此可见,白银一直都由被不同的政权所青睐,很好地行使着作为贡奉之物的职能。
又《文献通考》中载,宋神宗时,“诸路进奉……金二千一百两,银一十六万五千四百五十两”。对于各路州军令定期的进献金银似早已风行,其最主要的是在圣节日与南郊祭的时候。所谓圣节日就是天子的诞生日。而所谓南郊祭是冬至这一天,天子在南郊圜丘祭祀上天最重大的典礼,所以亦称大礼。且由此对比金银比例可知,白银在此时的普及程度已经逐渐胜过黄金。同时,由于工商业的蓬勃发展,至宋朝时,有关于盐、茶、酒等基本上属于政府垄断专卖的东西,都或多或少会用上金银尤其是银来结算交易,这为之后明朝银本位制度的建立打下了稳固的基础。
不得不提的是,在《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中提到,绍兴三十一年,“户部奏,左藏西库……所有月支劵食等钱,欲以银……”,类似的记录,在《武林旧事》中也有载,“内中上教博士王喜……胡永年各支月银一十两”。这就意味着,在宋朝起开始用白银支付官俸,即政府公务员的工资开始用白银代替米帛之物。要知道,大规模地用白银支付官俸在于明中后期,可以说在宋朝已显见雏形。
以上种种史料,非常好地诠释了白银与统治阶级之间的密切关系,那么,对于民间下层而言,白银又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续资治通鉴》中载,宋仁宗天圣二年时,“永州……钱惟济,……有伪为白金,以质取缗钱者”,是说永州有一个人叫钱惟济,伪造白银抵当品,可见宋朝时以银作为抵押品的习俗已经有了。综上几例所述,与唐代相比,白银在宋代的职能已经有了相当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查阅史籍我们得知明朝万历年间一两白银约合人民币2000元左右,而宋代的一两白银约合人民币1000元左右。这样看来,唐昭宗即位时赏赐群臣的财富合人民币大约要300万元人民币,当真是大手笔,看来也只有皇帝能够有这般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