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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平伯和许宝驯:何妨一往自情深

2016-03-11成小晟

幸福·婚姻版 2016年2期
关键词:俞平伯昆曲妻子

成小晟

1917年10月,18岁的俞平伯要结婚了,新娘是母亲的娘家侄女许宝驯。出身名门的俞平伯当时还在北京大学读书,按说,接受新式教育的他不应该接受一桩父母之命的旧式婚姻,更何况许宝驯比他大四岁,又裹着小脚。可就是这样看似并不般配的姻缘,他们却琴瑟相和,一生恩爱。

其实,许宝驯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她幼时随担任领事的父亲生活在国外,回国后,就经常和俞平伯姐弟一起玩耍,从这点上看,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许宝驯自小就受到很好的教育,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这也正是俞平伯的喜好,情趣相投的两人,婚后诗词唱和,羡煞旁人。

因为许宝驯钟爱昆曲,爱屋及乌,俞平伯也深受熏染。闲暇时,听妻子宛转悠扬地哼唱,繁忙和劳累一扫而光。偶尔,他也会唱上一段,但因嗓音有限,五音不全,往往逗得妻子莞尔一乐。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昆曲的喜爱,依然妇唱夫和,他们有时还专门请笛师来家里拍曲,他填词,她制谱,其乐融融,笑语满堂,俨然人间天堂。

俞平伯学业结束后,曾回杭州任教,携妻居住在西湖边,佳人在侧,山水作伴。除去风花雪月,在丈夫潜心研究《红楼梦》时,许宝驯也是绝佳的帮手。她为他誊写稿件,并以女性的视觉加以评点。俞平伯出版的第一部新诗集《冬夜》,许宝驯就亲手誊写了两遍。

在生活上,许宝驯对俞平伯更是悉心照料,她烧的饭菜,她的唱曲,都让他眷恋和依赖。仿佛只要她在身边,他就充满无限的动力和激情,而一旦离开,则牵肠挂肚,劳心不安。俞平伯曾申请到英国留学,可刚挥手而别,他就开始想她,想他们的家。人还在路上,他就开始不停地为她写诗:“身逐晓风去,影从明镜留。形影总相依,其可慰君愁。颜色信可怜,余愁未易止。昨夜人双笑,今朝独对此。”离愁别绪钻心入髓。此种境况,他怎么能安心留在异国他乡?于是在英国呆了不足半月,就匆匆而回。而得知他回,她早已准备好他熟悉的一切,茶已沏好,美食绕桌,新衣在榻,只等他洗尘就位。为此,关于他“半月留英”的笑谈也一直被人提起,但为了与她朝夕相对,他从不言悔。后来,他也一度赴美,可每次都不长待,来去匆匆,只因为她在家里等他。如果说,思念是偶尔的插曲,让他们更珍惜在一起的日子,而陪伴则是他们人生的主题,彼此相守,不离不弃。

他心里眼里都是妻子,爱她写她更依她。俞平伯的第三部新诗集《忆》,三十六首新诗,都是写给许宝驯的。他追忆她少时戴流苏帽去他家的样子,庆幸她带着面纱又成为他的新娘。儿时情愫和新婚燕尔都统统表露在诗歌里。而实际上,在俞平伯的一生中,所著诗作有一半多的篇幅,都和许宝驯有关。因为妻子所爱,他还组织昆曲爱好者结成“清华谷音社”,聘请名师,公开唱和,在当时的清华园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即便后来文革来临,他们遭遇批判,面对困境和厄难,可每逢周四上午,他们还专门请笛师伴唱,来了客人,也要坚持唱完一曲才接待。到了夏天,俞平伯还租上乌篷船,带着笛师,拿上吃食,在湖面上唱曲。此情此景,常常引起游人观望。因为爱着她的爱,他也浸染成痴。

他不离不弃,她也生死相依。当年,已70岁高龄的俞平伯被下放,许宝驯原本可以不去,但因为丈夫,她毅然申请要与他同往,而那时她已经74岁。下放之地,工作繁重,环境恶劣,可即便如此,偶得空闲,他们还是品诗论文,昆曲绕梁,他在诗中写道:“负戴相依晨夕新,双鱼涸辙自温存。烧柴汲水寻常事,都付秋窗共讨论。”贫苦并没有击垮他们,因为彼此相伴,苦难也变为情趣中的甘甜。

1977年,在结婚六十周年纪念日,童心未泯的他们点烛布新,重置洞房,宛如新婚,而俞平伯也写了长诗《重圆花烛歌》,“白首相看怜蓬鬓,邛距相扶共衰病。嬿婉同心六十年,重圆花烛新家乘。”当时,叶圣陶看后写序说,那诗“注入了毕生的情感”。此心此情,引得后人倾羡。

真爱在,人不老,可她终究还是病了,她住院期间,不到一个月,他几乎天天在家里为他写信,那炙热的情感,谁能想到竟是年过八旬的一对老夫妻?可不管多么恩爱,她还是先他而去,她不在的日子,他又写下很多悼念的诗歌,肝肠寸断,让人不忍卒读。之前钟爱的昆曲,因为没有她唱,他再也不愿提起。后来他病重,可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放着妻子骨灰的房间。1990年10月,他带着早就拟好与她合葬的碑文,随她而去。

在俞平伯众多的诗歌中,曾有这样一首佚作:“愿与苍生共忧乐,何妨一往自情深。”对于俞平伯与许宝驯来说,一个是诗书世家,一个是大家闺秀,虽然是旧式婚姻,但他们的流风余韵因一往情深而在时间的长河里熠熠生辉,令人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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