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歌小说的现实主义流变及其创新
2016-03-11赵欣若
苏 虹,赵欣若
(保定学院 中文系,河北 保定 071000)
谈歌小说的现实主义流变及其创新
苏 虹,赵欣若
(保定学院 中文系,河北 保定 071000)
谈歌的小说创作具有鲜明的现实主义特征,这是作家自觉的艺术追求。但是谈歌的现实主义并非一成不变、停滞不前,大体经历了“现实主义冲击波”、笔记小说、都市系列、历史小说四个阶段,每一个阶段在题材内容、创作理念、艺术手法等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探索和创新。
谈歌;现实主义冲击波;笔记小说;都市系列;历史小说
关于现实主义的阐释,可以分为三个方面:一是作为精神的现实主义,强调的是作家直面现实的创作精神(当然这一点许多作家都是如此),谈歌无疑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这点早在“三驾马车”时代,就展露无疑。之后,虽有不同的艺术探索和创新,但初心不改。二是作为创作方法的现实主义,即,遵循和运用“反映生活、表现生活”的基本原则和方法。其三,是作为思潮的现实主义。而一定的思潮和风格的形成需要一些人、许多人或者形成流派后才能实现。所以第二三点是密不可分的,因此,创作方法也即成为现实主义理论的核心问题。崔志远先生正是以此入手,对现实主义理论进行寻根,对其发展演变作了细致深入地梳理。他认为“如果我们不拘泥于‘现实主义’的词语形式,那么可以发现,关于现实主义的理论阐释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的‘模仿说’”[1]20“经历了文艺复兴、古典主义、启蒙主义、尤其是19世纪的现实主义运动,逐渐发展成熟,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1]63,发展成熟的现实主义,具有如下特征:其一,客观真实性原则。其二,理性精神,包含人文精神、理想主义和批判精神。其三,典型化思维。其四,特征性手法。受此启发,纵观谈歌小说创作,发现其具有鲜明的现实主义特征。其主导风格和倾向是关注现实(或表现为直接贴近,或表现为间接关注)、面向大众,其精神实质是以燕赵文化精髓为内核的道德理想主义和人文关怀,其目的是以史为鉴、以古讽今,再造理想人格。谈歌的现实主义并非一成不变、固步自封,而是有不断的转型和新的艺术探索。正如《当代》杂志主编汪兆骞曾评价谈歌:“他有好几种笔法,好几种路数,能写各式各样的小说,如同武林大师精通十八般武艺”,其评价颇为中肯,至目前为止,谈歌现实主义小说流变大体为四个阶段,而每一次转变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创新。
一、谈歌小说的现实主义流变
(一)“现实主义冲击波”
谈歌真正引起文坛广泛关注、成为闻名全国的作家、并在当代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是在90年代,尤其1996年被称为“谈歌年”。加之“三驾马车”的集体效应,共同掀起了一股“现实主义冲击波”。谈歌这类小说以《大厂》《天下荒年》《年底》《大厂续篇》《车间》《雪崩》等为代表。谈歌充分贴近生活,关注当下,尤其是社会转型时期人们的精神状态。他几乎调动自己当工人、机关干部、记者等多方面的生活积累,再加上作家的敏感和责任,准确地捕捉住了国有企业普遍存在的现实问题,客观真切地展现了“大厂”在市场经济冲击下的困境,以及工人兄弟在大时代即将来临前所有的困惑、无奈、迷茫、痛苦、挣扎、苦斗等精神状态。
这类小说中的工人们抽烟、喝酒、脏话连篇,张口就骂娘,动不动就拳脚相加,既粗犷豪爽又焦灼迷茫。《大厂》中的“大厂”几乎是转型时期所有企业的缩影,《大厂》塑造的三类人物也极具典型性。一类是以吕建国为代表的挣扎奋斗型;一类是章荣为代表的公而忘私型;一类是小李、魏东久似的良知未泯型。吕建国在工厂不景气、债台高筑、工人寻衅滋事、各种矛盾纷至沓来时,临危受命。他自知不能挽狂澜于即倒,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经过种种努力,多方协调、奋力挣扎、勉力维持,表现出了一种坚毅果敢的性格。小说中章荣、韩书记们为大厂做出巨大贡献,虽仍处于社会最底层但无怨无悔,甚至生病也舍不得住院,公而忘私,把钱留给工厂、留给更需要的人。韩书记的临终遗言更让人动容、为之泪下。甚至被认为是负面形象的魏东久和小李在关键时刻都良心未泯,舍生取义。曾有学者质疑此类小说,“将经济作为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而忽略了对道德伦理的规范与评判,这常使作品远离了善和美,而表现出对恶势力与丑的姑息和纵容”[2]。实际上,人物身上体现的高尚道德情操和人格魅力,对人的精神有一种荡涤净化的作用。小说中的人物尽管各有缺陷,但在道德上都是完善的,恰恰表现了一种善和美。还有学者认为“新现实主义对于现实中的丑恶现象采取某种认同的姿态,缺少清醒认识,表现出人文关怀和历史理性的缺失”[3]46。作品中确实写到种种恶势力和丑恶现象,而且它们仿佛无往而不胜。谈歌的历史意识和理性精神不是表现为对此直接批判,而是通过讽刺、揭露和调侃、嘲骂,激起普通人对此的厌恶、愤怒。在小说人物之间以及人物与叙述者、隐含作者之间的质疑争论中,实际也激发读者参与“讨论”、实现共鸣。“市场经济代替计划经济不是像听通俗歌曲那样让人心旷神怡,它所带来的震荡有时是惊世骇俗的”[4]485市场经济不可避免地带来双重效应,在经济发展和道德观念的矛盾冲击中,该何去何从?小说通过结尾部分带有象征色彩的自然环境描写含蓄地告诉我们:这些问题不过是“恼人的春寒”。历史发展必须付出代价,我们要做的是如何让代价最小,就是靠自身的道德。
(二)展示传奇:笔记小说
何为笔记小说,谈歌曾给出以下的思考:是不是应该更强调文本的纪实感?是不是应该有一种历史感?其语言风格,应该是中国味道的,其故事内容也应该是中国读者喜欢的那种大开大合的,其故事的写法,也应该是中国传统文学那种白描式的[5]。这类小说篇幅短小,一事一记,大都几千字;布局巧妙,结构精致;语言简洁凝练,常三言两语、稍加点染即能形神毕肖、生动传神。同时,文白相间,既通俗质朴、灵活生动,又典雅隽永、华丽雍容,一改之前小说语言上的粗糙。小说故事时间跨度很长,从民国时期到改革开放,其中又以清末民初为多。这些小说主要收入《绝唱》《人间笔记1》和《人间笔记2》。“人间笔记”是谈歌现实主义文学创作道路上的一个转型,既延续其精神内涵,又在艺术上有新的探索。
这类小说以古城保定为背景,开掘历史,集中展示保定地域特色和文化底蕴,内容包含民国以来的奇闻异事、掌故传说、风俗民情、五行八作,具有重要的民俗学价值。更为重要的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保定人杰地灵、天人合一,加之燕赵文化的熏陶,人物既有慷慨悲歌、勇武任侠的一面,又有含蓄内敛、深藏不露、儒雅通脱的一面。小说集中展现了老保定各个行当的人物,如画匠、琴师、茶老板、药店掌柜、制瓷大师、书画名家、武林高手、酒仙屠夫、绝厨神偷等,这些人物身份和地位并不高,多是普通人物、市井小民,代表着“民间”,他们因传奇的经历和生命中体现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崇高的道德情操、气节风骨而备受尊敬,因而其形象才显得分外高大。
这与谈歌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和坚持“大众化”有关。他认为“小说必须与大众接轨!”“说到底,小说是一种通俗读物”“丢掉故事,小说无异自杀”。因此,在如何讲故事和讲什么故事上,谈歌找到了极具吸引力的“传奇”。现实关怀又使他具有强烈的责任感。面对当今种种道德滑坡,作家如何在适应大众的阅读趣味和坚守自己的道德操守、追求精品意识之间寻求平衡?那就是从历史文化中挖掘传统美德、弘扬人间正气,以史为鉴,企盼用它再造理想的精神世界,这是谈歌小说的根本宗旨。为此,在“人间笔记”中,谈歌对以下一些故事及其写法情有独钟。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对比衬托是谈歌最擅长使用的艺术手法之一。先出场的人物本已非同寻常,但却是为了更好地烘云托月,反衬最主要人物的至高境界。如《绝怪》《绝局》《画匠》《绝墨》都采用了这种手法。这类小说既展现了文化(如象棋、绘画等)本身的独特魅力,更体现了保定的人杰地灵、卧虎藏龙、深藏不露、内蕴深厚,同时对某些传统文化的丧失表现出伤感和遗憾。“仁义为本、诚信至上”是小说中商人的最高追求。《绝地》《绝店》《布店》《绝品》等均体现了这种思想境界。小说挖掘了重义轻利、知恩图报、诚信为本等传统美德,针对当今社会存在的唯利是图、拜金主义以及由此产生的勾心斗角、急功近利等。《保姆张秀梅》《龙粥》《天香酱菜》《绝响》等作品集中体现了“知遇之恩、知恩图报”,与当代社会中某些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无情无义等形成鲜明对比;《绝士》《绝剑》《绝墓》等展现了以死明志、慷慨赴死等令人震撼的精神,有惊心动魄、荡气回肠之感。总之,笔记小说中的现实主义理性是一种道德理想,从长远来说,也是一种道德启蒙,是谈歌的终极价值追求。
(三)探索人性:都市系列
在笔记小说中有一篇值得特别注意,那就是《城市票友》,它是《人间笔记》的第一篇,地位特殊。而且在时代背景、写作手法和文章内容主旨方面均与其他小说不同。小说纯粹描写当代生活,主人公林荣明是市委常委、副书记,身份尊贵、政治地位高,是当代都市上层社会的典型代表。作品开篇展现了忙乱、繁杂、无聊的工作带给他精神上的沉重压力,林荣明的世界和滨河公园票友的世界完全不同,滨河公园是喧嚣浮华的城市中的一片净土,俨然是世外桃源,票友是城市生活中的隐士。这与鲁迅在《社戏》中提到的那夜的好豆与好戏一样,“已经成为某种生命形态、境界的象征:轻松而舒展,沉静而柔和,和谐而充满情趣”[6]72。“社戏”“与其说是写实,不如说是写意,至少是写实与写意的结合”[6]70。公园里当票友唱戏和家里刻意捧场唱戏完全是两个世界,象征着向往与逃遁,结尾处街上人海茫茫象征了主体精神的迷失。作品还通过林荣明与汪玉芳的关系展现了都市上层人性的压抑。小说通过梦的形式表现了主人公被压抑的人性欲望,用“心猿意马”“心里就有了一种颤颤的感觉”等含蓄蕴藉的语言表现了主人公的潜意识,从这个角度说,谈歌也继承和发展了沈从文对现代文明病的思考。滨河公园实际也是一个“边城”,一个喧嚣的都市中的一方净土,但无力与物欲横流、权利纷争的都市抗衡,主人公为此唱出了一支忧伤无奈的挽歌。人为什么要试图逃避呢?就是为了活得随心所欲,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决心走上这条路。蒙田在《关于退隐》中讲到:“倘若我们身在江湖却始终心存魏阙的话,那么即使我们面对的是无限宁静的月光、清幽的湖水、悠然自得的浮云、明净的秋日,内心也很难真正的超脱尘寰中的得失计较、爱恨情仇。这种人自以为抛开了纷纷扰扰的世间万象,实际上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7]131
这篇小说不局限于道德,还深层次探讨了人性,注目于当代都市人的得与失。《城市票友》向“城市”进军,体现了谈歌小说题材上的新拓展,更标志着谈歌在主题上的新开掘。之后的《城市传说》和据此改写的长篇《都市豪门》即是很好的代表。《城市传说》融宦海沉浮、商界搏杀和情场恩怨为一炉,真实再现了当代都市纷繁复杂的生活画卷。多条线索交织,视野更开阔,人物性格更为丰满复杂,尤其是“二叔”的形象,表现了其传奇的经历和复杂的人格。
(四)再现历史:《票儿》和《大舞台》等
长篇小说《票儿》和《大舞台》以及之前的《家园笔记》都是在笔记小说基础上发展而来。同是开掘历史、展示传奇,这些长篇打破了笔记小说的精致小巧的格局而变得恢弘粗犷。其间,既有宏大的历史事件如民国初年的政局、军阀混战、日军侵华、全民抗战、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肃反运动、土地改革直到新时期的生活,也有小人物在时代风云裹挟之下跌宕起伏的人生,极富传奇色彩。可以说,小说是宏大的历史叙事与民间叙事和英雄传奇的有机融合。
小说主人公“票儿”被土匪绑架,后被匪首收养,成为文质彬彬但功夫惊人的响马王子“十二太保”。后历经磨练,成为威震匪帮的江湖枭雄。他既冷酷无情、刚愎自负、杀人越货,又机智勇敢、幽默洒脱、重情重义。在动荡多事之秋,他又经历多重身份:反扫荡的“鬼头刀”、日本鬼子的头号“克星”、国民党的军团长、共产党员、新中国的功臣、烈士。“票儿”的人生曲折复杂,串联起时代的波诡云谲和风云变幻,再现了历史的苍凉厚重。谈歌采用“两山对峙”法塑造了同样传奇的女匪首肖桂英,她智勇双全、豪气干云又美貌绝世、风情万种。他们既是旗鼓相当的冤家对手,又是惺惺相惜并肩作战的生死朋友,还有阴差阳错、因缘际会、千丝万缕扯不断的儿女情长,“英雄美人”充分吊起读者的胃口。此外,羊倌甘二河为报恩,不顾自身安危,冒死雪夜送羊救“票儿”部队于饥寒交迫中;张之际,一介文人,为了“尽孝”忍辱做日军翻译,但关键时刻,牺牲自我救出票儿,大是大非面前舍生取义,理智而从容,尽显英雄本色;奶妈李春花,一个底层女性,在灾难面前本来可以选择逃走,但她“宁做飞灰、不做浮尘”!这些普通小人物身上表现出来的崇高人格和民族大义让人热血沸腾。
《大舞台》更是展现了民国前后到20世纪末的百年沧桑历史。尤其写了抗战前的奇人奇事、风俗民情;抗战的艰苦卓绝、与日寇的斗智斗勇;解放战争中,中统、军统、国民党二厅、中共等多方面的微妙复杂的关系以及谍报特工之间为捍卫信仰而展开的刀光剑影、生死博弈;解放后对潜伏特务的搜捕、围剿。小说详细客观地展现了百年风云变化,塑造了时代环境影响下的典型人物,如赵元初、徐飞扬、梅三娘及梅立春、梅天凤、梅可心姐妹、付浩声、马凯旋、唐行一、张宗民等等各行各业、各种身份、各具特色的传奇人物,展示了跌宕人生和迷幻命运,同时再现了慷慨悲壮、震撼苍凉的百年历史。
二、谈歌小说的创新
谈歌一直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但其作品并不给人沉闷之感,而是不死、不呆、不滞,新鲜而有活力,其原因就在于在现实主义的统摄下作者始终保有创新的姿态。创新,即创造革新,严格说,一部作品不论是思想内容还是艺术形式都很难说是独一无二、仅此一家的,做到绝对新颖、绝对独特和与众不同是不现实的,所以探讨作家的创新实际是相对而言的,其参照物是自身和时代。从作家自身来说,谈歌从来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人;与同时代的作家相比,他从不盲目趋时。因此大致可以这样理解创新:无论在题材、内容的探索还是思想主旨、文学观念的表达亦或是艺术手法、艺术技巧的运用等方面,只要作家不固步自封、不重复自身、对自身有不断的突破和超越;只要作家对同时代作家及创作保持独特而敏锐的思考、探索、求新的意识,始终保持独立独行、与众不同的艺术手法和艺术追求,即可认为该作家拥有难能可贵的创新意识。从这个意义上讲,谈歌小说具有创新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题材内容的突破
谈歌至少有以下几个极具特色的题材领域:其一,工厂、工人和改革题材,重点展示工厂、工人、国企改革所面临的困境以及在向市场转型过程中人们的困惑、伦理道德和传统价值观所面临的挑战与危机。这是谈歌非常熟悉、倍感亲切、驾轻就熟的一片天地,但谈歌没有停在“现实主义冲击波”及“三架马车中的驾辕马”的光环下停滞不前,而是不断发掘、不断探索。于是又开掘出老保定这块肥沃土地,以保定为中心,展示民国以来民间趣闻、掌故传说、传奇故事,充分融入了作者对故土的赤诚挚爱、充分展示了浓郁的地域特色和深厚的燕赵文化底蕴,形成了被人称道的文化小说,也成为闻名遐迩的笔记小说的代表作家。在此基础上,谈歌又尝试用笔记的形式写长篇小说,《家园笔记》即是有意义的尝试和探索,因此,在小说文体上有独特的创见。此为其二。其三,谈歌又寻求新意,对历史人物进行改写和重新演绎,如《杨志卖刀》、“白玉堂”系列等以历史人物为主的小说影响非常大,其中在艺术上采用潜意识、心理分析和悬疑、玄幻等艺术手法。其四,谈歌还有相当多的“城市”系列作品。这些作品既展示城市的五光十色、纷繁复杂,又集中展示了都市中的商场搏杀、政治角逐、爱情纠葛、欲望迷失、道德与阴谋等等,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展示了人性,拓展了题材的广度,也使主题更加深入。但谈歌并未在都市题材中固步自封,而是又开拓出了一片新的天地——历史。因此,在题材的选择上,谈歌对自身有不断探索、突破和创新。
(二)创作理念的独立性
和同一时代的作家及其他具有现实主义倾向的作家相比,谈歌在创作理念上与众不同。谈歌成名期正是先锋文学曾一度盛行又面临困境的时期。先锋文学引进了西方现代派文学的艺术形式,拓展了创作视野,丰富了艺术方法和技艺,打破了现实主义的一统天下。但因先锋文学过于注重艺术形式的营造,过于强调技术化的叙事,甚至将创作变成语言的游戏,不少作品艰深晦涩、难以卒读,因此失去读者。谈歌的《大厂》等作品实际是有意针对20世纪80年代以来流行的先锋小说的种种文体实验、叙事圈套、语言迷宫等现象,采用最为平实质朴、 面向大众的语言,客观如实叙述,没有炫技和表演,通过语言、动作、心理等细节,表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是典型的现实主义回归。这一切均源自于作者对小说的定位:“小说从根本上说是通俗读物”、小说要争取读者的创作理念。
提到现实主义回归,不得不提“新写实”小说。“新写实”小说同样旗帜鲜明地倡导现实主义,但在创作理念上二者有明显的不同。谈歌小说中的现实是沉重、压抑、困惑、悲苦的,但其中的人物表现了一种坚忍不拔、困兽犹斗、誓死捍卫道德和尊严的崇高精神。他们虽有种种性格、能力等方面的缺陷,但在人格和道德情操上是完善的。作品表现出一种神圣、崇高、悲壮的美学风格。而“新写实”小说虽然也强调客观、写实、注重细节,但其核心意象是“一地鸡毛”,生活中充斥的是琐碎、无聊和无意义,体现的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在现实主义那里,魔难之下,既有堕落,也有升华,而在新写实主义这里,魔难之下,却一律都是堕落”[8]128。谈歌小说在价值取向上于此迥异。
几乎同一时代的“新历史”小说也标榜现实主义。两者虽都有重写历史之意,但谈歌重写的目的不是“新历史”小说似的以嘲讽、戏谑、夸张变形的方式来消解历史、颠覆历史并使之成为个人化的碎片,而是以严肃、正经的姿态和庄严神圣的感情试图重现那段错综复杂、撼人心魄的历史。同时,让那些被忽视的、不被重视的沧海一粟成为推动历史发展并为之做出巨大贡献的小人物们闪亮登场,更试图借这些人物身上体现出来的人格魅力和道德情操与当今世态下的人的骨气、操守、良知的缺失形成鲜明对比,以期能使人返躬自省。
所以,和同时代的作家相比,谈歌在创作理念上独树一帜,不跟风、不盲从,体现了创新意识。
(三)艺术手法的探索性
谈歌有多样的艺术手,在不断的探索中,谈歌让自己的艺术构思自由驰骋于历史的天空,找到了最适合自己个性的艺术手法——穿插点评。他创造性地在小说中见缝插针,或适时地穿插补充材料;或对人物情节点评议论;或顺手牵羊援引时事;或借古讽今、幽默讽刺,总之,旁征博引、侃侃而谈,使小说丰富、立体、姿态横生、摇曳多姿。而其中的点评或深刻犀利、一针见血;或幽默诙谐、会心一笑;或举一反三、洞若观火。而且,作者有意识地设计了一个叫谈歌的叙述者,因此,谈歌的叙述就有了跳进跳出的现象,仿佛说书人与读者的巧妙互动。因此小说节奏不疾不徐、张弛有度。总之因穿插点评使小说呈现灵动诙谐、自由洒脱、又深沉厚重、大气磅礴的气度。这种手法在《票儿》和《大舞台》中尤为突出[9]。而且,穿插点评的语言古今杂糅,既有古典语言的工整洗练含蓄典雅的特点,又有日常白话的通俗活泼、朗朗上口,又加上现代时尚流行语尤其是大量的网络语言,三者有机交融,活泼、深刻、随性、自在!如果说在笔记小说中,更多的体现了谈歌深厚扎实的文化修养和文人儒雅通脱的气质以及燕赵文化精神,那么,在《票儿》中放开手脚,又格外突显了作家博闻强记、思辨力强、幽默风趣、略带一点“痞气”的杂家风范。及至150余万字的巨著《大舞台》,艺术手法则更加成熟、更加丰富,简直是挥洒淋漓、无拘无束、率性而为了!
总之,谈歌自成名期的“大厂”系列小说到最新力作《大舞台》,虽题材不同、类型各异,但其中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是贯通的。即谈歌小说坚持客观真实的原则,注重细节的真实和情节的完整,善于营造典型环境、塑造典型人物,具有鲜明的现实主义特征。但谈歌的现实主义并非一成不变、固步自封,而是有不断的转型和新的艺术探索。其现实主义小说流变大体为四个阶段:“现实主义冲击波”、笔记小说、都市系列、历史小说,而每一次转变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创新。谈歌小说现实主义的主导风格和倾向是关注现实、面向大众,其精神实质是以燕赵文化精髓为内核的道德理想主义和人文关怀,其目的是以史为鉴、以古讽今,再造理想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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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卢春艳】
The Rheology and Innovations of Tan Ge's Novels' Realism
SU Hong, ZHAO Xin-ruo
(Department of Chinese, Baoding University, Baoding, Hebei 071000, China)
Tan Ge's novels have distinctive characteristics of realism, which is the writer's self-conscious pursuit of art. But Tan Ge's realism is not invariable and stagnant, which experiences four stages:“realism shock-wave”, “literary sketches”,” “city series” and “historical novel”. Meanwhile, Tan Ge's novels have different degrees of exploration and innovation in the theme content, concept of creation and means of artistic expression.
Tan Ge; realism shock-wave; literary sketches; city serines; historical novel
2015-08-10
2014年度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谈歌小说的现实主义流变及其创新”(HB14WX036)
苏虹(1978—),女,河北保定人,保定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I206.7
A
1005-6378(2016)02-0020-06
10.3969/j.issn.1005-6378.2016.0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