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快感的幸福

杨尚勤

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任陕西省社科院院长。

日前遇一弟子，他说近来与父母见面较多，初见满心欢喜，可几句话之后就聚焦到他的婚姻问题上，令他倍感压抑。我问，这种情形下你感觉幸福吗？他摇头。我说，你错了，这是一种没有快感的幸福。

什么是幸福，乃人类永恒的哲学命题，但答案又是五花八门。究其原因，一来幸福是一种主观感受，二来每个人都有发言权。

人有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自然属性是本能、直接的，而社会属性是复杂、具有丰富内涵的。小孩子的幸福感就是吃到好吃的、穿漂亮衣服、无拘无束地玩，他们虽有社会属性 ，如喜欢听大人的夸赞，但更多的是自然属性。

成年人的幸福感就复杂多了，既有自然属性，更有社会属性。就自然属性而言，是追求快感的，但不是单纯的动物本能。如做爱，不是跟什么人都上床，也不像动物那样不分场合，否则会被人骂畜生不如。

不可否认，一些即使具有明显社会属性的行为，也是追求快感的，“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是，看一出戏、打一场球、喝一顿酒、下一盘棋亦然。

但一些社会属性行为，未必是有快感的，至少在行为过程中。就说儿女与父母的相处吧，大多数情况下，父母是有快感的，而儿女没有快感。

以下是多数人都经历过的场景。你带回家的好吃食，父母未吃一口，便乐呵呵地分给了邻居，你登时满脸的不悦。父母颇有兴致地聊到谁家女儿出嫁了、谁家又添孙子了、谁家老人去世了，你刚开始还“嗯”一声作为回应，之后就只顾低头摆弄手机。父母高兴地把花生、红枣等备了一大堆，说拿回去给孙子吃，你很不耐烦地说你孙子不爱吃这些，带回去都是负担。

总之，很多人会觉得与父母相处没有快感。论原因？除却经历、观念、关注点不同，最根本是你只是以自己的兴趣和感受来判断，彻底忽视了父母的感受。

既然没有快感，还叫幸福吗？一般而言，对于幸福的感受，有人以物质满足，有人以精神愉悦；有人以自己快乐，有人以群体快乐；有人以一时直接的快感，有人以持久恬淡的心理满足。

就与父母相处而言，从血缘关系、养育之恩讲，父母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为让父母感到幸福，我们需要学会适应并享受这种没有快感的幸福。就你自身来讲，父母健在，无刻不在提醒你还有作为子女的身份，无声地督促你保持年轻的身心状态；父母康乐，给你有家的感觉、挂念的对象、精神的寄托，天下还有比这更为幸福的事情吗？倒是背负着“子欲孝而亲不在”包袱的人，在一次次各式各样的快感过后，静下心来会是惆怅和叹息。

其实，很多人的感觉就差那层没有捅破的窗户纸。我曾在微信朋友圈中转发过两篇关于父母情的文章和视频，许多人点赞并有感人肺腑的留言，我相信這些朋友是流下热泪的。但这种感情往往蕴藏在内心深处，只会触景生情。要把其转化为持久的实际行动，就必须解决理性的认知，这个认知便是明了世间存在着一种“没有快感的幸福”。

要过大年了，以此文作为送给朋友们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