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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钧者(之五)

2016-03-10朱文华

躬耕 2016年2期
关键词:时侯疯子灾难

朱文华

1

从电视里看到一期访谈,说海南一家研究仙人掌的什么生物工程公司涉嫌欺诈,涉案金额1亿多元人民币,2000多群众蒙受欺骗,有的血本无归,倾家荡产,其中一受害者在控诉受害过程中是看到了这个公司在媒体上作的广告,说投资种植仙人掌投入产出比为一比三十还要多。这无疑是在地里种金子,怎能不有巨大的诱惑力?于是,2000多群众相信了,于是,2000多群众上当受骗了。

我们且不说那个所谓的什么生物工程公司,那个公司的确民愤极大,应该受到严厉的审判。可那些为这样的欺诈行为作宣传,开绿灯的媒体难道就没有责任吗?广告法的第三,第四,第五明确规定:广告应当真实、合法,符合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要求;广告不得含有虚假的内容,不得欺骗和误导消费者;广告主、广告经营者、广告发布者从事广告活动,应当遵守法律、行政法规,遵循公平、诚实信用的原则。应该说,任何一项广告的发布都要有严格的程序的,都要对广告内容的真实性进行认真的核实,发布广告的媒体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然而,法律对弱势群体向来很有威严,而对一些单位和一些人往往很苍白,比如,目前的一些广告,广告主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便任意夸大广告内容的真实性,甚至制造子虚乌有的谎言,这时候,利益就成了魔鬼,这魔鬼把良心慢慢吞咽,最后只剩下一具骷髅,一尸空壳,于是,起码的做人的基本准则没有了,良心缺失了,完全成了利益的忠实奴才。而一些广告的发布者,往往是冠冕堂皇的谦谦君子,往往是引导心智的文化使者,然而也经不起几枚铜臭的诱惑,成为那些吞嚼良知的魔鬼的帮凶。不是吗?当我们看到那位受害者控诉电视里播放的欺骗广告时难免会想到:作为媒体,在发布广告时难道就没有经过严格审查和确证吗?难道就没有考虑到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吗?问题在于,依然是利益的驱使,铜臭的诱惑。凡此种种,并非鲜少。

也许,社会良知就这样被某些蛀虫一口口蛀空了。

2

于是,有时法律就很苍白。

但细想,法律或规则既为人订,就别希望它绝对地一定没有问题。无法无天的地方虽然很少,但违法违规的依然大有人在。比如仙人掌欺诈的事,比如劣质牛奶的事,比如豆腐渣工程的事,比如假冒伪劣产品的事,比如很多很多的事。尽管这些仅仅是一些个案的问题,绝影响不了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但总会对自然人的生存心理产生一定的影响,比如买酒怕喝坏了眼睛,走路到桥上怕塌了,买面食怕里面有吊白粉等等。这时侯,消费者显然成了被欺骗的弱势群体,时时地有一种恐怖感,危机感,社会的公信力已面临着极大的挑战。于是,诚信和怀疑在考验着人们,考验着社会,也考验着法律。不是吗?法律或者规则是做什么的呢?法律规则都是事先的约定,是匡正人们的行为方式,纯净社会风范,规范经济秩序,由不得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见机行事,任意修改。

既然法律是由大家商定的,而不是由谁来强迫大家商定的,大家才自愿接授制约。但事实上,有些人就是在用他们的行动无形地修改着法律,向法律挑战,欺诈,假冒,失信等等。这时侯,法律和规则或多或少地缺失了保护和惩治的功能。你想,如若法律或规则能以真正地严肃和履行自己的职责,真正地把“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落实在任何一项法律实践中,而不是停留在口头上,比如,某些景区这样的规定就很好:凡景区内的所有经营者,一旦被游客投诉并被查证,终身取消其在本景区内的经营资格并予以相应的罚款。假如对商品生产经营者如此这般,一次假冒或欺诈,除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并剥夺起终身生产经营权,社会的公信度将又会是怎样呢?

3

既然是法律或者规则,既然是由大家商定的,就要由众人的理解与拥护才行,否则不过一纸空文。就像足球,并非是裁判说了算,而是由规则说了算,一切规则都是为了保持足球的魅力,并以此赢取人们的深爱。而且,这规则单是裁判和球员懂得还不行,那样也就没有意义了,也就没有球迷的狂欢与愤怒了,也就没有绿荫场上的汗水与眼泪了。既然是规则便为法治,黑哨也逃脱不了制裁。可为什么依然有黑哨的存在呢?就像我们一边在强烈地反对腐败,反对欺诈,反对假冒伪劣,可依然地时有发生,就是一个贪利的问题,利益把良心和人格蛀空了,“人”的本意开始变味儿,开始蜕化,开始缺失人性的价值,甚至出现以权压众,包庇,怂恿黑哨事件发生。所不同的是,往往这时侯,球迷们会表现出极大的不满和愤怒,甚至退场以罢看表示反抗。这,也许是护法行动吧。

也许,我们缺少的正是这样的护法行动,面对欺诈和假冒,如若我们也能像看足球一样,一旦响起黑哨,就起哄,就退场,就罢看,那将会是这样一种结果呢?

4

不能说雅致的人没有,但为数确实不多。而我们大都是俗家弟子,因为我们要吃饭,要睡觉,因为我们有七情六欲,因为我们往往战胜不了我们自己而走入某个迷途。可仔细地想,俗也有大俗和小俗之分,如上所述,也许就为大俗了,可谓大家之俗,是共有的,共性的,于是常常感觉不到。

与之比较,还有一种小俗,因为它常常逃离于大俗之外,似乎显得很聪慧,很明理。你看那眼睛,时刻都在为扑捉某个有价信息快速旋转;你听那语言,让你觉得完全是毫无意义的但依然说得有滋有味,不管你想听还是不想听;你看那行动,内心总彰显着或多或少的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秘。也正因此,这样的俗往往很会见机行事,把握时机,吃亏的事从来不干。其实,我们很难把这种俗概括得十分全面,若要一言以蔽之,也许就是俗气吧。

其实俗气不是外来的某种东西伏着于某个人体后的某个表现,应该说是一种灵魂的蒸发物。这种蒸发物是需要在人体内经过一个酝酿,发酵和升腾的过程,它往往以人为载体,通过人的举手投足,左顾右盼,语言表情表达出来。而且它总带着市井,江湖甚至是叫卖的基因的影子。这影子总会让我们不经意间在身边或周围看到,于是也就让我们不自觉地与电影里的某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角色联系起来,比如三仙姑,比如《亮剑》里的那个医院里爱给领导做红娘的主任,比如赚了大钱也想做出一副有学问的样子便在办公室的墙壁上画出一排书柜的图案的大款,比如我们经常会看到的一些官不大却常常夹了大大公文包见了大官一脸堆笑,见了百姓一脸严肃的黑色的影子。而俗的根源何在?恐怕千奇百怪,谁也说不清,也许为了金钱,也许为了官位,也许为了姿色,也许为了一句好听的言语的奉称……而那个叫范曾的画家的概括也许不无道理:“无文”二字是最具概括性的,画家无文,书家无文则必为匠人;匠人无品则灵魂无托;灵魂无托则俗气侵袭;而基因遗传又变本加厉,物欲横流,方显出庸俗本色。

显然范曾是对书画大家而言,是辩“匠”与“家”之别。而我们常人呢?也许殊途同归吧!

5

人之拙笨有时如书之拙笨。而我们常常容易犯的错误是:书之笨拙则易宠,人之笨拙则易折。

不是吗?“迂腐”一词往往是专对读书人的,而且是那些学富五车的人。因为这种人是书虫,整天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对外面的世界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在人情事故,攀联交际,拍马走势上简直就是白痴,就是弱智。当我们遇到这种人时总会看到这样的情况:在大众的场合里,他们总是低着头,一脸的歉恭和卑微,这种歉恭和卑微很真实,与那种希望在背后得到点什么的歉恭和卑微是完全不一样的。可一旦涉及到他们所研究的领域,便滔滔不绝,声色俱下,他们的手势和动作虽然那么笨拙,那么不协调,远不如领导作报告时表情那么优美,动作那么潇洒,但仍然入木三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总被不公平地看待,时时落得个“迂腐”的“雅号”,也就少有人问津。可能有人觉得这样实在有蹂斯文,便有些打抱不平,称其为“大智若愚”,而后又“大愚若哲”。无论怎么改,但总也改不掉一个“愚”字。

而书就不然。书之笨拙则意近古朴,浑雅,而且成为中国书画审美的一个重要范畴。创此审美趋向的要数“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了,他尽管极富才智,敏思过人,也依然在竹石之侧创下“六分半书”,以示艺术的厚重来朴实无华的心灵,且喟叹“难得糊涂”流于千古,不仅指仕途或人际关系,也深含了艺术上的追求。还有八怪之首金农,让你读其书画就感觉他是个愚不可及的拙笨家伙。而且石涛还提出了“无法而法”的口号,反对“泥古不化”,达到了立意新、构图新、技法新的境界,致力探索艺术的笨拙之美,开创了一代新画风,为中国书画艺术的发展立下了不朽的功业。

由此,无论人之拙笨或是书之拙笨,但有一个极为关键的内核,也就是它们之间的一个共同的魂,那就是对深厚的文化和知识的理解和感悟。“笨拙”与“巧伪”总是对立的,“巧伪”自不必说,满腹的心机,让人怎么也看不透。可在现实生活中,“巧伪”往往是赢家,很少有人光顾“笨拙”。

6

一个时常流浪街头,破衣烂衫极为肮脏且极为深度的精神病患者嘴里总是不停地重复着永远也不可能改变的一句话:“看行可不行,看不行可行。”就是这样一句起初人们并不在意,但后来觉得出自一个疯人之口很有意思的话让人们对这个疯子很有些刮目。

很明显,这刮目大低就在于这句话的辨证性,若是常人,这话也就自然,但出于疯子之口就确实蹊跷。行与不行原本无须辩争,可一旦渗入社会的原素就是另外一回事,正如“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这显然是特定环境中常人为达到特定的目的所惯用的思维模式和行为准则,也正因此,演绎了许多“看行可不行,看不行可行”的令人叹为观止的剧目,也编制了许多逻辑的盲区。而对于一个精神病患者,这盲区似乎就根本不是盲区,而是那样的清澈见底,因为他在重复这话的时侯原本浑浊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明亮和富有光泽,仿佛惟独他对这话更有准确的理解和阐释。于是,这便让正常的人常常陷入尴尬的境地:疯子居然也如此深刻!

其实,比起常人,疯子往往能做出一些深刻的事来,比如,在大街上,那些精神正常的占道经营者常常把街道弄得水泄不通,而疯子则不然,虽然不停地走动不停地自言自语却从不影响他人,再比如很多很多。于是我们不能不这样思考:在对精神病人的整个精神世界还没能充分认知的时侯,有可能很难确认究竟谁是疯子,就像对某一事物,你无法证伪也就无法否定一样。

7

谁是疯子?

这话问得实在滑稽,于是,也许有人会怀疑这样问话的必然是疯子。

所谓疯子自然是精神不正常者;是大街上那些光天化日之下赤裸了身体的行走者;是于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依然地自言自语者;是毫无顾忌,有满腹怨骚从不埋藏,放开了喉咙的歇斯底里者;是精神病院里的那些被强制了的医疗者……这样的判断无疑是源于传统的和生理的意识,因为人类不可能回到几十万年以前的社会,不可能赤裸了身体随意地行走随意地做事,正如尼采所言,人类文明把野兽的疯狂性驯化。也就把“撒尿要找一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就一定是疯子”的原始意念彻底改变了。精神病学大师弗洛伊德认为疯子不是心理问题,是身体结构问题,是生理疾病文化疾病和自然疾病。这似乎过于学术化了,“疯子”仅仅是个概念,问题在于站在怎样一个视点去看它,从我们认为的疯子角度看,也许正常人才是真正的疯子。

其实这也并非绝谬,理性一旦走入绝地,有限的思维必受无限的困阻,最终变得迷茫、郁闷甚至疯狂。比如一些掌握了权势的人,当人智被欲望困阻之后,理性便被弃绝,意念被一只无形的魔手牵着,一步步滑向无智的渊潭,贪色贪财,把数千万不属于自己的金钱吞为己有,你说这人能不是疯子吗?为曲曲小事居然拿了砍刀杀人的能不是疯子吗?有了一点金钱,就可以为富不仁,欺凌一方的能不是疯子吗?更有我们熟知的希特勒等那些战争犯子,为了政治的狂热疯狂燃起战火,央及无数无辜生命,难道不是最大的疯子吗?……仔细去想,被强制在精神病院的医疗者与他们比应该是精神极为正常的。你说,究竟谁是疯子?问题是很多人已经疯了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疯了。

8

时下有个很时髦的术语叫“行为艺术”。

“行为艺术”的鼻祖是一位名叫科拉因的法兰西人。按照有些人的解释,这种艺术力图采取很夸张的表现手法,用行为来表达人对世界的看法。很显然,这是一种常人的带着鲜明趋向的行为过程,而这个行为的过程一旦被罩上“艺术”的光环,似乎就显得有些光亮、有些登堂甚至有些很前沿的味道。虽然一些通过一个行为的过程诉说了一种思想甚至一个值得思考的话题,可还有些却总让人觉得怪诞,甚至血腥和恐怖。比如赤裸了全身在大街上行走的,赤裸了全身朗诵诗歌的,把粗大的铁钉铁钩插进自己脊背的,赤身裸体躺进一头刚刚被宰杀、鲜血淋漓、被掏空了的腔体内的……

这些艺术难免有些让人费解,如果脱光了全身在大街上行走就是艺术,残酷地自虐等等就是艺术,那么我们只要抹去了脸皮,或者来一时的苦肉计,就可能过一把艺术家的瘾。艺术是要人读懂的。要么这种人意在企图走向疯子的精神世界。

其实,我们常人费尽心机地搞什么行为艺术,总觉得那么生硬而且做作,显然是在演戏,更确切说是在游戏。而真正自然且成功的应该是那些癫狂的、不受任何约束的、完全从内心去张扬的精神病患者。应该说,他们才是真正的行为艺术家。试想,如果在文化相对主义状态中,从疯子的角度看人、看社会、看自然、看世界,他们所表现的艺术主题是什么样子呢?我们不得而知,而作为行为艺术,也许他们才是最成功的!

9

由此是否可以这样判断:某种意义上,艺术才是制造精神病的重要毒素之一。你想,人类从原始的感性、自由和癫狂状态中,由文明的训导,逐步走向理性、宽容和文明,于是,与其他动物相比,人类便隐含了双重的属性特点,一方面留恋并向往原始的感性、自由、本能的基因,一方面又要用现代的文明时时匡正、净化、历练着自己的思想和行为,这便构成了人智的八卦迷阵。也许就是这样,有时,理智也常常陷入迷茫和绝地,但最终还是人在服从与祈祷中听由神命。

可依然有不大相信可以完全弃绝人性的歌唱者,比如艺术,比如艺术的殉葬者,他们奋力从那个迷途中走出来,希望能找到一个两全的答案,就不停地编织着理想的花环。这时侯,他们的思维和行为往往会陷入病态的智障当中,显得精神失常,行为怪异,甚至会走向精神病的极端。比如那个叫海明威的,被战争、狩猎、醇酒、美女造就的全世界著名的硬汉作家,一生力求寻找着什么,但最终还是把枪口含在了嘴里,用脚指扣动了扳机;比如那个一幅画能卖到4亿美元的著名世界艺术大师梵·高,为了艺术曾割掉自己的一只耳朵,最后还是为了艺术而自杀;比如那个一直认为“生活为什么总是像在悬崖边羊肠小道上的感觉”的女作家伍尔芙,始终走不出那羊肠小道,最终在一条叫罗德美尔河中自杀;曾获诺贝尔奖的川端康成更为残酷,他一直无法规避生活的虚无感及死亡的宿命感,竟然在浴洗室里口含煤气管结束了生的痛苦……还有很多,好听一点说,他们都是为艺术献身,难听一点说,是艺术让他们变成了疯子,然后又杀害了他们。

艺术是美好的。艺术又是残酷的。什么行为艺术?他们的行为不才是真正带有精神病元素、悲壮、伟大而又不朽的“行为艺术”吗?

10

忽然有一天,渔者老阿觉得眼镜是个很好的玩艺儿,那是老阿戴着眼镜钓鱼的时侯。老阿平时不戴眼镜,只有在钓鱼时才戴,因为老阿不戴眼镜就看不见鱼浮。眼镜原本就是一个工具,可老阿觉得人戴上了眼镜就变得十分神秘,也十分怪异。

细想这话也有点意思。你想,本来很光亮清澈可爱的眼睛,却被一层玻璃遮当着,于是透过玻璃再看那双眼睛,似乎就很困难、很遥远、也很神秘,有种看不透的感觉,就像是雾里看花。其实戴不戴眼镜是生理的需要,近视了老花了或有强光了或有什么眼疾了,就需要戴眼镜,甚至是有色眼镜,这很正常。可有时正常与怪异是那样的容易倒置,怪异一旦射向正常,就有很好效果,就像虚伪射向诚实,如同真假美猴王,让你自知有诈却又无法分辩。这并不是看了无动于衷的鱼浮无聊,就胡乱地游戏,因为一种情形时时让你无法不这样想:一个背很高的能以旋转的黑皮椅子,一张宽大的黑漆老板桌,桌上有两面小红旗,一面是党旗,一面是国旗,还有一些印着红印的文件,靠椅后面靠墙的地方是一排书架,书架上面排放着整齐的领袖的装祯豪华的文集,名人传纪,做官哲学。就在椅子与桌子之间,有一个也许是很平常的身体,你走进他办公室的时侯,他正戴一副眼镜,看一张报纸。看到你后他就取下戴着的眼镜换上另一副眼镜。他就让你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他看你的时侯可能是微笑着,也可能一脸的肃穆,而且椅子总是不停地旋转,你的眼睛只好跟着旋转,转得你头晕心慌,许多的勇气一下子就没了。也许就在他换上另一副眼镜的瞬间,你的神经突然紧张起来,你怎么也看不清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在思考什么观察什么或者询问什么,一种畏惧或者高深莫测就在镜片后面若隐若现。于是你会想:原来这两副眼镜一副是看报纸,一副是看人的。于是你就会发现:眼镜原来有如此的功效!难怪那么多的官人喜欢戴一副眼镜。

而事实上,生理上的眼镜并不可怕,只怕是心理上戴了一副眼镜,那样看什么都会变型,都会扭曲。

11

偶像的迷失多半是理性的无能,走入绝地之后,信徒们虔诚地祈求优待:大慈大悲,多多保佑。弄来弄去,结果是信仰和诚信枯萎,人间便多出一些造假的作坊、卖假的黑店、还有乱收费的假庙。

于是,人就变得更加地谦恭,变得更加服从更加爱祈祷,而这往往又在那些很有成就的阶层里。比如款爷们,房间里的英文字母似乎比语言学博士房间里还要多,用钱币折叠的小鸽子在空调的微风中很轻盈地飞,迎门的一张铺着红绒的黑桌上放着一头玉雕貔貅,嘴张得老大,而且那张嘴是永远朝着大门的,一个特制的壁橱里的香炉里有香烟袅袅,而且声、光、电巧妙结合,会发出“财源茂盛”、“恭喜发财”很性感的美女的声音。比如大官们,办公桌上会放着一匹飞奔的骏马,是金黄色的,光彩照人,上书“马到成功”或“前程似锦”,靠墙的地方有一艘帆船,是玉雕的,鲜红的“一帆风顺”四个大字十分夺目。比如某个单位前一个头头出了车祸,后一个头头得了癌症,新来的头头就找来风水先生一看,果然是大门出了问题,就不惜耗资数十万元,把原来好好的大门拆掉重新建一个大门。

其实,这些现象你闭上眼睛胡乱地就能想到。人处各地,习俗不一,但不管怎样的比如都力求寻得一个自我的神愿,一条通往某个期盼的通道,或者一棵能以庇荫私欲的圣树,其根本的迷顿与求路却是一样的。

12

贪婪的结果是心灵空间的萎缩。

往往就有这样的情况——越是贪婪,越是经营,心灵的空间就越小,对社会的逃避性就越大。这总是逻辑、欲望、或者人智陷入无法规避,无法自省的盲区的时侯,而这时侯常常是欲之无限对人之有限的召换,是人之有限对欲之无限的贩依,人之于欲,已成为奴隶和主子。就像那些走私者,贩毒者,最大的获取金钱的欲望之火燃烧得他们仅剩空壳,他们给社会和人类带来了迷乱和灾难,他们的良知和对社会的责任已被烧成烟尘;就像那些逃税者,仅仅是满足私囊,在逃避的畸途上扭曲着行走,终于使自己的腰臃肿起来,他们可以为了获取红颜之悦不惜一餐上万金,但未必愿意为一因经济拮据而无法继学的孩子伸出温暖之手;就像那些贪官们,似乎满足对于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注解的意义,权利已成砝码,权利的大小与获取的多少已是毫厘不差的等值关系,他们可以漠视百姓的疾苦,但决不可以放过索取的机会。其实,在他们还是平民和贫民的时侯,他们也许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们也许和我们一样,想到只要有足够的食品就行了,只要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可以囚居的房屋就行了,只要有一顶能以炫耀祖先的官帽就行了,无论这顶官帽大小。那时侯他们的心界是宽敞的,所谓平民心,平常心。而角色的转化让他们的心境也随之转化了,这种转化往往呈反比。其实,这也许是人类延续流程中的一个无法更改的逻辑,一条难以校正的迷途,就像“我们”,一旦条件成熟,难保不变成“他们”……

如此我们可以看出一个悖论的成立:欲望的无限制扩张,必然是内心世界的无底线缩小。

13

于是,人类需要善良、理解、宽容和帮助。

而善良也许原本就是人类的原性,起码由最初的无性到“性本善”,然后由相近到相远则是一个教化的过程,是一个社会的过程,一个人文的过程,所以理解、宽容和帮助是人们所倡导和渴望的。这渴望和倡导能否如愿,关键取决于人文精神的成败。比如“孔融让梨”的故事,再比如一个孩子在外面和另一个孩子打架吃亏了,他的父亲就教育他怎样战胜对方,这显然是人文教育,可我们不能狭隘地判断这两个教育的成败,因为这也许一种是品行的教育,一种是意志力的教育,有着明确的方向性。可无论怎样,仍然有别于母虎教育虎崽如何成功捕获猎物,人类毕竟有别于动物。

所以,人类渴望善良,需要帮助也就必然,原因在于人类身上依然带有原生态的恶魔性元素,带有自私、贪欲、阴暗、卑琐的原始意念,带有攻击占有、惟利是图的原性冲动力,如果再加上致关重要的人文精神教育的失败或者迷茫,一旦社会文化受到严峻挑战和危机,社会没了包括教化德操意识的人文,民族没了传承自尊秉正的精神,难免会陷入疯狂、极端、偏颇、危险的境地,如此你不需要帮助,不呼唤善良吗?

14

但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象并没有完全绝迹,起码没人敢说这样的事已经没有,所差异的也许是如今的朱门已不是语言意义上的油漆朱红大门,冻死骨也不是所谓的由于饥寒交迫而死于荒郊野道上的乞讨者。若真如此,“科学的不断进步,经济的日趋发展”不成了一句空话了吗?

其实我们随便地一想,如今数以百万计、千万计的朱门还少吗?切不说这些朱门的诞生是否合理合法,是否是“婚生儿”,是否领取了“准生证”,但他们已经生了下来,而且在这个社会上居然那样茁壮。而与这些朱门相比,那些“冻死骨”呢?眼见深山贫困百姓,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在大山的石缝间,泥土里拼命地刨,一辈子也刨不出几个硬币来。还有那些做了几十年的工,可突然就下岗了、还没有找到职业的工人,还有那些仅仅靠低保维持生活的群体,他们的孩子往往因交不起昂贵的学费而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那是他们惟一的希望。人生而平等,尽管不可能平均,倘穷到不能和别人平等地完成大学教育的过程,这必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也很难说是法律或者规则出了问题。于是,社会也往往做出许多积极的反应:希望工程,爱心行动等等。但这只能是杯水车薪,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能爱得过来吗?更有趣的是,这时侯,一些甚至不属于合理合法诞生的朱门,伸出了援助之手,那些受助的人们以及社会还要感恩他们。于是人们会想,并不是所有的为富都不仁,于是这个社会又多了一份尴尬和滑稽。

15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久,可老阿时时总觉得想说点什么。

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中国汶川的事实再次告诉人们:人类是那样的脆弱和渺小,当山崩地裂,房倒屋塌的那一刻,生命显得极其珍贵同时又极其不堪一击。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人的意志和能力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人的智慧和成果那么轻易地毁于倾刻之间,人的完美的血肉组合、亲情组合、邻里组合、生产组合瞬间被割离于阴阳之间。这时侯,灾难、毁灭、消亡向人类发起了严峻而残酷的挑战,大自然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威力肆无忌惮地肆虐着,仿佛一双巨大而有力的手要把地球撕碎。

然而,人类闪光的一面,可贵的一面,神圣的一面,尤其有别于其他动物不断敷衍进化具有强大生命力,具有高智商能与巨大灾难抗衡并有可能战胜灾难的一面就在于此。不是吗?当灾难无情蹂躏、践踏、摧残、毁灭灾区人们的生命和财产的时侯,人类求生的本能充分地、无止境地体现着、张扬着,这不是单个人的一种无望的挣扎,而是整个人类的永远不灭的精神。强大的灾难在瞬间毁灭生命和财产的同时,也消解了人为之间的恩仇,灾难打破了恩怨的藩篱使人们没有任何敌对思想的约束从四面八方、从不同的国度、从不同的民族、甚至过去曾经的敌人都纷纷向灾难者伸出了救援的双手,在灾难的时刻里,灾难已不是一个人、一个地区、或者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事,它牵动着全人类,牵动了整个地球。

灾难是残酷的,可往往灾难又能让人类精诚团结、大爱无边,共同面对灾难,最终战胜灾难。有许许多多的事迹总是让人们相互感动着,相互激励着,相互流出真情的泪水。的确,面对灾难,面对受灾的人们,需要全社会的救助,需要全人类的大爱。然而,这种“灾难综合效应”如若平时也能有所体现岂不更好?

大灾面前,我们也许能表现得很是慷慨,而平时,面对他人,面对社会,面对看起来似乎很小的,需要帮助的事情,我们能否也能慷慨地献出一丝爱呢?

16

爱是什么?我们平时挂在嘴上的注脚无外无私、奉献等等一些词语,甚至是山盟海誓。但在重大灾难面前,在生与死的瞬间选择中,也许我们还根本没有读懂“爱是什么?”我们也没有权利评价“爱是什么?”

爱是什么,当我们看到在8.0级地震发生的那个时侯,在山崩地裂、房倒屋塌的那一时刻,在沉重的钢筋水泥大梁和楼板重重砸下的那一瞬间,那位老师毫不忧郁地用脆弱的双臂,用单薄的脊梁,用头颅用生命顶住了砸下来的钢筋水泥,为四个孩子支撑起生的小小的空间;当我们看到那位警察,面对被埋在废墟里的儿子渴望的呼救声“爸爸救我!”他完全可以把儿子救出来,可他却给儿子留下了“儿子,挺住!”一句话就匆匆抢救别的孩子了,他救出了40个孩子的生命,可他最后把儿子从废墟里扒出来的时侯,儿子已经是一具停止了呼吸的尸体;当我们看到一位年轻的警察母亲,那么转注地为灾难中的婴儿喂乳,一脸母爱的慈祥的时侯;当我们看到灾区的人们,当大灾刚刚过去,面对面目全非,满目疮痍,不堪入目的家园,他们灾后重逢时一脸的肃穆和凝重,无论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不管有仇的或无怨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活着!”的时侯,这简单的四个字简单的一句问候,却囊括了天下无数;当我们看到那个男人,把其实已经死亡了的妻子捆绑在自己身上,骑着摩托,仿佛依然带着她在逛街的时侯;当我们看到那个完全畸形了的残疾的乞丐,艰难地往募捐箱里放皱折的钱币的时侯……你说,我们都看到了什么?在那个特殊时刻,在那个特殊时刻的每分每秒、每地每处,让人感动让人难忘的镜头实在太多,而这太多的往往都是形体语言的真切表述,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悦耳动听,可那些有可能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爱是什么?

17

毫无疑问,灾难是残酷的。灾难给人类带来了破坏、死亡、痛苦、分离、孤独。

但我们不要一味地抱怨,不要总是陷在灾难的阴影里不能自拔。悲剧化单纯地就灾难看灾难,自然地、无意识地走进灾难认知的盲区,悲伤和无望时时困扰着思想和意志,就不会客观地、积极地、辨证地、思考地认知灾难。我们应该走出灾难的阴影,应该更积极、乐观、辨证地审视灾难在某种意义上对于人类的价值,灾难对于人类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它是一个无所不知的老师,教会了人类许多。正如如果没有疾病,没有瘟疫就没有博大精深的医学理论一样,它教会了人类更加坚强和自信,不断地教会人类应对灾难的能力和技术,它让人类更加成熟和理性,让人们学会并更加理解了宽容、博爱、感恩、珍惜、无私、奉献。它会使一个民族的精神更加张扬更加鲜亮,就像任何一个战争,会使一个饱受战争灾难折磨的民族更加团结、坚强、自信,更加不可战胜并最终必将成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其实,人类能以进化并发展到今天,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灾难,是人类在与不断的灾难的不断斗争中不断地学会了战胜灾难发展自己。设想,从洪荒时代到现在,如若没有大自然一个又一个灾难不时地陪伴着人类,时时都那么风调雨顺四平八稳安然无恙,人类能发展到今天吗?或者今天的人类会是怎样的一种人类呢?

有谁能够回答?

不要抱怨,不要失望,不要停留在灾难的破灭中,也不要总是等待那张拉我们的手。

18

我们不要那么苛刻地对待“范跑跑”,尽管他的一些言论实在可恶。

如果我们都能够真实一些,冷静一些,实事求是一些,不要那么激进一些,试想:在山崩地裂墙倒屋塌死活就在一刻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人在第一时间都会想到什么?是不是都会步调一致地想到要抢救别人?救人自然可敬,灾难面前能首先想到别人自然可敬。但在那一时刻,下意识地自我保护和绝对的求生意识应该说是人类的本能。如果这个观点允许成立,那么“范跑跑”在第一时间为了自己的生存首先逃出危险也就自然,而事实上,那一时刻的那么多生存者难道不都是在第一时刻首先自救吗?“范跑跑”这么做了,可他就成了“范跑跑”。

舆论有时总是那么一哄而上,而那么多的铿锵有力振振有辞大有英雄气概的舆论制造者,凭心而论,当我们处于那一生死攸关的时刻是不是都能做到镇定自若抢救别人而不跑吗?而就是这么一个在生死两界的关头很自然很真实的“跑”却造到了千夫所指。而且最终这“范跑跑”就因为自己求生又被革了职。仔细地想,范跑跑从成为“范跑跑”到被革职,是不是我们的舆论和机制在某些方面陷入了盲区?

19

还能说什么呢?

老阿突然想,大灾面前自己能说些什么呢?即便说的一切也都十分微不足道。

不说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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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可以这样去想:性别的扭曲或许是人类最大的尴尬与滑稽,甚而残酷或者非人性。

你想,原本一个标准的男人,却因人为的、药物的、科学的手段让这个男人变成生理上的另类——法律意义上的男性而形体意义上的女性——不男不女,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人妖”,或者“红艺人”。

其实,这种变异如若是人的内心需求也无可厚非,他或者她由于心理的变化而强烈寻求生理的变异,这也许是他或者她的权利。而那些专事表演的、从小服用雌性激素而发育的“不男不女”的男性却相反,他们往往是在不知甚至是无奈的情况下不自觉地走上了那个“红艺人”的舞台,这个过程中,作为人的最原始的权利、最原始的人性在不知不觉中被剥夺了,某种意义上,他们就这样被谋杀了,它的残酷就在于这种无意识的“不知不觉”中。一个三两岁的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儿,也许这个小男孩儿将来会很有建树,可他们却在金钱和哄骗中被那些专门从事“人妖”培训的机构弄走了,继而,在他们还完全不具备人事能力的时侯其生理和心理受到了极度的摧残、侵犯和伤害,在他们对男人和女人的概念还完全无知和完全无意识状态下逐步丧失了一个男人的权利。那时侯,他们无法或者根本想象不了他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将会面临怎样的社会歧视,将承受怎样的心理之重。

人性就这样泯灭了。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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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谁是罪魁祸首?面对这样的问题我们往往会在大脑里鄙夷地勾画出这样一些图案: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戴着绿宝石戒指的手指间加着粗雪茄香烟,极放肆地躺在游泳池边的太阳伞下;或者一个干瘦的男人,蓄着黑胡子,戴一副墨镜,掩盖了一双狡诈的贼眼,常常做沉思状;也或者一个看似拙愚的男人,可骨子里藏匿着许多让你无法想象的阴谋和凶险,使对手总是在不经意间落入圈套。这些形象,大抵是我们在那些侦探或者枪战影视剧中经常看到的,于是我们就很容易地把那些泯灭人性的罪魁祸首与他们对号入座了。

如若真这样我们也就真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因为那些收买了男童然后去训练成“人妖”大把大把地赚钱的老板们究竟是什么样子,或者是男是女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固然可恶甚至可杀,因为是他们沾满鲜血和铜臭的手把那些孩子们摧残了、剥夺了、谋害了,他们是直接“罪犯”。

但仅仅这样想似乎有点太狭隘,相关资料显示,那些孩子们最终走上“红艺人”的舞台绝大多数家庭贫寒,无以继养,也许这样是他们的惟一出路,至少保全一条性命,否则很可能死路一条。这期望实在悲惨,而结果自然极无人道。如此结果的制造者绝非仅仅那些买卖和训练孩子们的操纵分子,否则我们将忽略了一个极为关键却恰恰容易忽略的问题——缺乏形成这现象的某种畸形社会制式的批判意识。贫富的差异显然是社会制式的果实,制式的责任应该是努力让这差异间距缩小而使果实长得甘美,一旦那果实苦涩怪异甚至畸形剧毒,则肯定是那制式出了问题。在社会制式的土壤上适生的是怪胎毒果,你说这制式的危害焉能是买卖孩子们的几个毛贼所能代替的?于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岂不昭然若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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